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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
“我花我丈夫的钱天经地义，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那小雨花他亲爹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懒得跟你掰扯那么多，你蹬鼻子上脸敢不让小雨上学了，你凭什么！”
两个女人大吵大闹，持续了有一个小时。
陈青雨感觉他上学的事情有了转机，感觉有了希望的同时又觉得很疲惫，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在上学时期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烂事。
郭美琴看得目瞪口呆，可能她遇见的这种事也不多，也可能事情的走向和她想象得不一样，她来之前可能没有完全了解清楚陈青雨家复杂的情况。
陈一看着郭美琴的表情，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尴尬和困窘，他正是自尊心强的年龄阶段，非常羞于让外人尤其是老师看见他家的闹剧笑话。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家小雨脑子不好使？你也不看看你们家陈一是个什么玩意儿，木头疙瘩不开窍，就耍小聪明的时候行！”
“我们陈一长得就是聪明相，干什么事儿都比陈青雨强，比陈青雨强千倍百倍！哪一次考试不比陈青雨考得好！”
“之前我们小雨都是让你折磨的！不然不会这样！”陈青雨的姑姑说，“有本事就让两个人再比一次，看下次谁考得好！”
陈青雨的心猛得提了起来。
又要比吗？他觉得他比不过陈一……小时候的噩梦要再来一次吗？
“比就比，谁怕谁！”顾秀梅特有自信地说，“那么多次陈青雨都考不过我们陈一，你来这儿嚷嚷一通他就能咸鱼翻身了吗？”
“好啊，那咱们就比比试试！”陈青雨的姑姑说，“要是小雨赢了，就让小雨上学，要是小雨输了，我也不跟你掰扯了，就想法给小雨找个地方干活儿。”
“呵，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顾秀梅说，“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想让陈青雨上学？门儿都没有！”
“我跟你够客气的了，这是最好的提议，是各退一步，你要是不识好歹，那我告诉你，小雨上不了学，你家陈一也甭想安生，我天天卖完菜就去陈一学校门口闹，哭我弟，让陈一的同学都知道他妈是个什么混账玩意儿！我看陈一还怎么上学！”
顾秀梅的脸本来就胖得跟特大号的发面馒头一样，这会儿气得不行，脸看着就更胖更肿了，并且胀成了红色，看着像被人把脸打肿了一样。
她愤怒地瞪着陈青雨的姑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顾秀梅被陈青雨的姑姑威胁到了，她相信陈青雨的姑姑会说到做到，她是个泼辣而混不吝的人，如果她铁了心，肯定会闹得陈一不得安生。
充满火药味的空气诡异的安静，两个人的愤怒都到了极点，仿佛一场火拼一触即发。
郭美琴看看陈青雨的姑姑，又看了看顾秀梅，说：“我觉得青雨姑姑的提议很合适，看看陈青雨到底应不应该继续上学。青雨妈妈，按理说你们家的私事我不应该管，可陈青雨毕竟是我的学生，关于他上学的事我想我该说两句。青雨姑姑说得没错，青雨爸爸的赔偿金应该有青雨一份，青雨该有花这份钱上学的权利。往好处想，青雨要是上学出息了，以后也可以和陈一相互帮助扶持啊，总比陈一以后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啊。”
陈青雨姑姑的威胁加上郭美琴的循循善诱，让顾秀梅的表情有了松动的迹象，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行吧，那就看下次考试，如果陈青雨考得比陈一好，那陈青雨就继续上学。要是陈青雨考得不如陈一……”顾秀梅看着陈青雨的姑姑，“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行。”陈青雨的姑姑说，“这可是当着小雨老师的面说的，到时候不管是啥结果，咱俩都不能后悔。”
顾秀梅说：“你到时候别后悔就行，我没啥可后悔的。”
吵吵嚷嚷这么久，终于算是阶段性地告一段落了。
陈青雨送郭美琴和他姑姑出门。
周玉邈从他家出来，他和郭美琴下楼，陈青雨和他姑姑在家门口说话。
看见他姑姑，陈青雨想到了小时候的事，以前陈青雨在顾秀梅那里受委屈的时候，他姑姑总对他说，为了你爸的幸福，为了不破坏你爸的家，你一定要忍，她又没有打你，已经算对你不错了，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这种话陈青雨听了不下一千次，导致他慢慢学会了忍，现在唯一的特点就是很能忍，该忍的忍，不该忍的也忍，忍无可忍，还是得忍，这样的成长环境让他变得极其懦弱。
“姑姑尽力了。”陈青雨的姑姑说，“我有仨孩子，还有你姑父，没有办法，你只能在顾秀梅手底下熬着，好歹你爸的赔偿金还没被他霍霍完，你还能凑和着有口饭吃。”
陈青雨心酸得厉害，他说：“嗯。”
“你在学校好好学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嗯。”
“平时能忍忍就尽量忍忍。没别的去处，你就熬着吧，熬到你成人了，就好了。”
“嗯。”
“你姑我读的书不多，但是我也听电视里说过，苦难也不是坏事儿，能让你更好。”
“嗯。”
陈青雨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苦难不是坏事儿吗？也许吧，也许苦难是好事儿，能让人更好，能多好，能像周玉邈那么好吗？
周玉邈没经受过什么苦难，他为什么就那么好呢？
这个苦难的说法是从哪儿来的？统计的时候算上周玉邈这个样本了吗？
可能这种说法不一定科学，却可以带给正处于苦难中的人以希望吧，人是很需要希望的，不管这希望是科学的希望还是不科学的希望。
陈青雨和他姑到楼下停了下来，周玉邈和郭美琴继续往前走，两组人的距离变远了。
“那个是你同学？”陈青雨的姑姑说，“就刚刚送你老师走的那个高个儿男孩儿，长得怪好的那个。”
“啊……”陈青雨说，“是的。”
“是同班同学吗？”
陈青雨不明白他姑为啥这么说，不过还是回答：“是同班同学。”
“他对你为啥那么好？”
“啊？”陈青雨惊讶。
周玉邈对他好他是知道的，是很明确的，但他姑是咋看出来的呢？
刚才周玉邈都没进陈青雨家门，就凭周玉邈出门送郭美琴走他姑就看出来周玉邈对他好了吗？
他姑应该没有那个智商也没有那个情商，他们家族大概千百年都没有高智商高情商的基因。
“你以为我为啥来，你以为我咋知道今天你老师去你家说让你接着上学的事儿的？”陈青雨姑说，“是他到菜场找我的。”
“啊？”陈青雨更惊讶了。
周玉邈怎么知道他姑在哪儿呢，陈青雨好些日子不去找他姑，自己都不知道他姑具体在哪儿卖菜了，就知道在最大人最杂的那个大菜场，但具体摊儿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他怎么找到你的，怎么跟你说的？”陈青雨问。
“我看见他一个摊一个摊地问，‘请问您是陈瑞吉吗？’”陈瑞吉说，“问到我这儿我就说‘我是，咋了？’，他就把顾秀梅干的破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啊……”陈青雨想起来好像有次周玉邈确实问过他家里还有啥亲戚，叫啥在哪儿干活儿，问到他姑陈瑞吉的时候他说他记不起来具体是哪个摊儿了……
陈青雨没想到周玉邈竟然会这样费心地去找他姑帮他。
“多好的人啊，你以后要是出息了可得好好报答人家，”陈瑞吉说，“人家真心待你，你可也得真心待人家。”
陈青雨点头：“嗯。”
他想他对周玉邈是真心得不能更真心了。
只是等到他有能力报答周玉邈，得到猴年马月了。
之后陈瑞吉又叮嘱了陈青雨几遍要忍，要努力，之后就走了。
陈瑞吉走的时候周玉邈刚好上到楼上。
陈青雨看见周玉邈就开心，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别站太久。”周玉邈说，“你的腿还没好。”
“噢，好，我这就回去。”陈青雨拄着拐杖就要转身回家。
“等等。”周玉邈回家出一会儿，出来拿着个塑料袋，“你拿着，晚上饿了吃。
“好。”陈青雨接过来。
“快回去吧。”周玉邈说，“回去好好歇着。”
“嗯，好。”陈青雨拎着塑料袋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顾秀梅正拉着她肥胖阴沉的脸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着馒头和咸菜。
陈青雨太恐惧了，他感觉他在家里侍不下去了，可是他又不知道他还能去哪儿。
顾秀梅的目光落到陈青雨手里的塑料袋儿上，黑着脸冷声冷气地说：“过来吃饭啊！”
陈青雨今天不想和顾秀梅面对面，就说：“我不饿，今天不吃不吃饭了。”
陈青雨说着往他房间走。
“你这个人咋这么自私吃独食呢？”顾秀梅说，“你姑给你买的吃的你该分给你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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