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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宸
绀青色,仙鹤纹,这纹样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平时脑子一直都很灵光的啊,怎么今日就突然忘了……
慕染捶了捶脑袋,感觉答案明明就在眼前,却死活想不起来了。如果她现在去问宋扬的话,些许还会找回些许印象,但她现在偏偏跟坐牢一般困在西山。也不知道现在宋扬在做什么?和小嬴聊闲天吗?
她有些叹然,将院服放在了床头,换上了平时常穿的水蓝色罗裙,扎起了一个丸子头,随着师姐一道听早课去了。今天的南风道人异常赏脸,早上居然没有迟到,但他平时都会带着那张陌生的人皮面具,让慕染看着很不适应。至于讲授的内容,无非就是神神叨叨的道法,远没有梵清山之时教她的三脚猫功夫好玩。
虽然没有宋扬在身边,但多出了一大堆师兄师姐,也不显得有多么无聊。为了突出她关门弟子的高贵身份,南风道人还经常把她只身叫进屋中。当然,南风可不会给她讲什么人生至道,无非就是讲讲笑话,偶尔也说一说清怀先生的坏话。
“咳……慕小贰,你是不是又没写作业啊?去,为师罚你去把南山上的雪莲采下来!”慕染学着师父往日的模样板起脸来,声音压的极低,语气模样都学了八分,笑的南风道人都直不起腰来。
“诶呦,你这丫头,是不是经常不交作业啊?”
“瞎说!”慕染大声反驳道:“我那时候是事急从权,要不然怎么可能抄小柒的作业嘛?”她嘻嘻笑道:“不过后来,师兄倒是帮我写过几次……”
“师兄?你大师兄不是在山下医馆吗?”
“诶呀……就是宋十六。”慕染想到那段有点丢脸的时光,咯咯笑了笑:“我跟他打了个赌,结果我输了,就沦落到称他为长喽。”
“老夫平时看你只有占人家便宜的事,怎么这次能吃这么大的亏?”
“您还说呢,要是您当时在梵清山啊,我也沦落不到这个境地。”慕染叹了口气:“当时师父罚我去你的南山头摘雪莲,您说说这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么?不过宋扬真是……绝了,就这么一跳,一登……就带着雪莲下来了,跟神仙似的……”
“老夫在世人眼里也算神仙啊,怎么就没这本事……”
叔侄俩的欢笑声充满整个内堂。
第二个夜,又到了叶蝉鸣叫的时候。饶是白天慕染和南风道人相处的甚是开心,但一到了孤寂的夜晚她的思绪就会不自禁地飘到远方,飘到梵清山,飘到梵清山上的那个瞎子身上。
月光转过窗棂,依旧无眠。她踢开了被子,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就像被吸了魂魄一般,不知不觉地又绕到了那间鬼房子。
宅子中没有灯光,却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老鼠捣洞还是真有小鬼返魂之类的。
她打了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无。醒神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亡,而是从袖中摸出那把短剑,握紧剑柄一步步靠近了那座庭院。
越过大门,顺着甬路一路来到中庭,她发现这座府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不少,若不是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这种规格的宅子的主人肯定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里虽然有点阴森的气息,但周围的陈设没有断壁残垣、蜘蛛结网的破落景象,不知是不是现在还有人居住于此。
突然,在她的视线中闪过一抹微光。她顺着那束昏暗的灯光望去,发现中庭西侧的偏厅还点着油灯,隐隐绰绰映照出了两个对立而坐的人影。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越来越快的呼吸,猫着腰尽量轻缓地一步一张望走到了偏厅,蹲在了拐角处的窗户下,学着宋扬的模样凝神静听起来。
房内传来了两人的交谈声,按说距离很近,声音应该能听到。可是这个地方的墙体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构成的,竟然听不到半分交谈的具体内容,让慕染有些黯然。
屋内不知何时停止了交谈的声音,而后有脚步声越来越大,好想要往出走。慕染一惊,赶紧将身子闪到拐角后,只露出来一个小脑袋。果然,门被吱呀推开,一个人快步走了出来,先张望了四周确定没人后,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中了。
慕染又蹲了一会儿,确定对方真正离开之后,才缓缓挺直腰杆意图离开,却在这时突然被后面的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她迅速反应过来,转身看去,连对方的面容还没看清,就感觉黑暗中一道利芒冲自己面门而来。她不敢耽搁,手中短剑出鞘,正面迎上了那道杀意。铿的一声,是冷兵器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她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内力,对面之人的内力也是小的惊人,根本不像一个习武之人。
那人看见匕首被弹开,开始毫无章法地伸出手来想要遏制住慕染的右手腕。就在对面人手掌抵在她手腕的一瞬间,慕染右手连忙将短剑抛到天上,随后左手来取。
短剑上的青白宝玉在如练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明亮。
对面的身形很明显地一顿,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就这么看着短剑在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在即将落到慕染右手处时,那人却突然开口了。
“你是谁?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一个有些尖锐、有些凄厉的女音。月色下看不清面容,只感觉她蓬头垢面,像个怨魂。
慕染有些愣神,没想到对面之“鬼”居然就这么停住了手,还相当“友好”地问了话。人家问话,她也不好不回,讪讪道:“呃……我叫慕染,今日梦游……·梦游。”
“我问你这个东西哪来的?!”对面的音色更加尖锐,刺的慕染头都痛了起来。
“你是指这个吗?”慕染颤颤地举起短剑:“这个是……”
“殿下莫要出手,这把剑,是老夫给她的。”
黑夜之中,南风道人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
入了偏厅,重新点上一盏油灯,红泥炉上煨一壶新茶,又往敞口莲花炉中撒了些沉香。三人对坐,气氛有些尴尬。
刚和慕染打了一架的“女鬼”已经上了年纪,两鬓之间参杂的青丝隐约可见,面容更是苍老,只是眉梢眼角中还残存着一些年轻时的万千风韵。她着了一身素衣,一头乌发披散着,这身穿着打扮……被人当个女鬼看也是正常的。
那人的一双明眸毫无避讳地盯着慕染,看得她有些发慌,尴尬地咳了一声,低头喝茶。
沉默之中,慕染也在思忖对面之人的身份。刚才南风道人对她挺恭敬的,还称她为“殿下”,应该有些身份。不过宫里哪位殿下会待在这鬼地方?
“当年,我诞下他后,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抢走了,连是男是女都不晓得。这些年我像个死人一般待在这里,日子过的糊涂,没想到时光流逝地如此之快,他居然活着,还都这般大了。”
这话说的极为伤感,连南风道人这种玩世不恭的老家伙都沉默地低下头。可慕染听着却是莫名其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年殿下临产,我料定宫里一定会对这个孩子付诸行动,就提前将他带走了。事后我交给北边来接应的孩子他伯父抚养,等年岁大了再接回来,给殿下看看。”
“咳,打扰一下啊……”慕染听的越发糊涂,“您二位再聊什么啊?”
“小染,这是你母亲,永宸公主。”南风一面和善向慕染解释道,一面在背后掐了一下她的手。
啥啥啥?永宸公主?那不是宋扬的凡人老妈么?
而且……他的凡人老妈,不应该现在安睡在某处坟头么?这是……诈尸了?
“那个,我想诸位可能是误会了……”
“这孩子自小无依无靠的,突然多出个母亲来有些不习惯,殿下先见谅吧。”南风道人打断了慕染的话头,在背后的手又狠狠地掐了慕染一下。
慕染吃痛,嘴里嘶嘶吸着冷气,不敢在说什么。
饶她脑子不好,到现在也能看得出来,南风道人是想让她陪着演戏。
至于这场母女情深的感动戏码为什么非要让她出演,慕染不太明白。不过南风道人一定有他的目的,罢了,看在这两天天奉阁的伙食还不错的份上,就帮他这个忙吧。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永宸公主有些神经兮兮地看着她问道。
“慕染。”
“为何姓慕?为何名染?有何深意?这是他取的吗?”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是永宸公主私奔的对象,也就是宋扬的父亲。慕染这个名字自然不是他取的,她有些慌乱,不知南风道人该如何圆谎。
“濛霁兄在梵清山住过一段日子,但我从未听他开口说一句话。且……宫里伪造了殿下的死讯之后,濛霁兄便随之自杀了,都不知道有这孩子的存在,所以名字自然不是他取的。至于具体是谁……应该是北边的意思,我便不知晓了。”
这编的真是一套一套的。
永宸公主自然是信了,点了点头,不再去纠结名字的问题。转而问道:“在极天岭,他们对你还好么?”
慕染讪讪地点点头:“伯父和族人待我都很不错。”
“那便好……”永宸公主的目光在慕染的脸上扫荡着,缩起了瞳孔:“不过……北边的人都是蓝瞳吧,她为何不是?”
“这是因为她随了殿下不是?”南风道人作答自如,感觉永宸公主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落到了他的计算之中,步步不差,丝毫不让永宸公主起疑心。
永宸公主突然笑了,笑的她满脸的皱纹像菊花瓣一般层层叠叠,笑声有些苍凉,有些凄惨:“好啊,我此生还能见到她一次,也值了。”
慕染听懂了许多东西,比如宋扬的母亲永宸公主在外宣称死了,其实一直被软禁在西山的后山中。比如宋扬还在襁褓之中就被南风道人救了出去,交给极天岭的族人带大。比如宋扬的父亲宋濛霁也曾去过梵清山,听到永宸公主的死讯后便自杀了。
可她又更多的东西听不明白。当年的事跟她无关,却感觉跟南风道人、宋扬父亲、永宸公主,甚至宋濛霁住在梵清山时和师父也脱不开干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为什么这些前辈们都久久不能忘怀?
慕染摇摇头,先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自己琢磨不透的往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公主殿下呀,刚才我看到有人进来,那人是谁?找您来做什么?”
永宸公主对于慕染没有改口叫娘没有表示不满,而是冷笑道:“现在还能来找我的人,不就是为了那张心法么?”
“呃……心法?”
“他说他姓杨,来自什么王府,来找我询问心法去处的。”永宸公主眸色淡淡:“他提出的条件不少,说实话我还挺动心的。如果那东西真的在我手上,我肯定就给他了。”
“姓杨?”慕染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再结合昨日看到的绀青色仙鹤纹院服……
她想起来了,她和宋扬曾经在翊王府见过一位杨先生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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