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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替我出头的。”
“我更想听你说谢谢。”
黎司暮身上危险的气息已经全然不见，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笑意，只是固执地盯着路星沉看。
“他一向嚣张惯了，确实需要有个人好好让他清醒清醒。所以，谢谢。”
黎司暮却不满地撇了撇嘴，“你是为了他感谢我？我不稀罕。”
“不，谢谢你为我出头。”路星沉笑着说，他的眼神亮亮的，充斥着黎司暮少见的诚挚和放松。
黎司暮却别开眼。
在路星沉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坐我的车？”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让我坐你的车？”
“方便。”
“……”
路星沉皱眉，死对头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你突然的改变和你口中的哥哥有关系吗？”
路星沉抱起手臂，一秒恢复冷漠，“你想说什么？”
黎司暮眯着眼打量他一会儿，将刚才路星沉说过的话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没什么。”
他直觉这是了解路星沉的一把钥匙。隐隐觉得路星沉在片场的表现和他的家庭环境有关系。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路星沉在这部戏里能表现得这么好。
那种对于亲情的积极态度和正向情感果然都是憧憬和期待。
可是他能感受到这种情感背后的危机。
路星沉的状态并不对。
路星沉看着黎司暮疑虑的眼神，一周前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角色本该是顾北川的。
这些天来，路星沉一直被这个念头折磨着，可剧组的戏份排得太紧，他实在走不开。
他也无心无精力去管黎司暮怎样，虽说他上次本质上还是帮了他，但他那样莫名其妙的质问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其实他也知道他不该拿黎司暮的毛病说事，可他也拉不下脸主动跑去跟他说什么。
于是就这样一直拖着，拍戏拍得火热，下戏了冷漠如冰。
彼此不给对方一个多余的眼神。
这样才对不是吗？路星沉想，这才是死对头之间该有的气氛。
就该一直这样才对。
直到导演跟他透露那个消息一个礼拜之后，路星沉终于有了得以喘息的机会，他立刻离开了剧组，回到天际。
在确认顾北川出去跑通告了之后，他赶紧去找到了经纪人。
一进门，路星沉就踢了一脚经纪人一直很喜欢的茶几。
上面的茶具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其中有一个杯子晃了几晃，差点就倒了。
“路星沉你不在剧组拍戏你又回来发什么疯？”经纪人又惊又怒，他好不容易把这瘟神送走，想着能清闲一阵，没想到路星沉突然跑回来朝他发作。
“你说呢？你想想你干了什么好事？”路星沉占据了柔软的沙发，伸长了腿坐着，眼底的光不容逼视。
“我干了什么好事？我把你送到剧组里还不够好？”
“哈。”路星沉笑了笑，“那是你送的吗？是我该得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用我提醒你？这角色原本是不是顾北川的？”
经纪人眯起了眼，似乎明白了路星沉的用意，不禁放松了肩膀，拿起茶几上的一杯热茶。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路星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桌子。”
经纪人脸色一变，也不喝茶了，直接把茶杯放回桌上。
“……这角色最开始的确是顾北川的。”
“很好，你再来说说这角色怎么就变成我的了。那天可是你跟我说的，你替‘我’找的一个好机会。”
经纪人双手交叉，脸上的笑意也全部消失了。
“我……”
“你不用说假话，你是不会想让我有这么好的资源的。”
经纪人暗骂了一声，这个路星沉一精明起来就十分难缠。
“好吧，我告诉你，反正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不过你真的就想不到到底是谁会干出这种事来吗？”
路星沉抬起眼，眼底满是戾气。
“我猜你已经想到是谁了吧。没错，你想的对。”
“他为什么这么做？”
经纪人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听他的吩咐。”
“除了这个，还有哪些本该属于顾北川的？”
经纪人抿了抿嘴，“没有。”
“快说。”
“上次那个音乐综艺，本来该是他的。”
“也是他吩咐你的？”
“没错。”
路星沉腾地一下站起身，四处看了一圈，走到角落里拎起一根扫把，用金属的把大力地将玻璃茶几敲碎了一半。
一时间，碎玻璃和瓷片飞落得满地都是，淡黄色的茶汤流淌成河，原本光洁的地面变得狼藉不堪。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乱动顾北川的资源，我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都混不下去，懂了吗？”
经纪人又气又怒，可他不敢惹眼前这个疯子。
虽然那人更让人心惊胆战，可惹了路星沉，他还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疯事来。
路星沉也不在乎下巴被一块飞溅而起的碎片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大步地跨过脚下的一摊碎片，随手扔掉扫把，与经纪人擦身而过。
出了天际，他打了个车，“到祝氏大楼。”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一幢高不见顶的办公楼前，阳光映在泛白的墙体上，楼体坚定地伫立在道路一旁，直穿入云的架势淹没了对面的矮房，他上前几步跟着几个人一起进入了似乎永不停歇的旋转门。
他坐电梯直达15层。
双开玻璃门后的背景墙上一个大大的“祝”字，昭示着他没找错地方。
他知道这栋楼都是属于祝氏的地盘，不过要想找到他想找的人，必须得到15层以上。
“我找祝星擎。”
他嚼着口香糖，面无表情地对前台小姐说。
前台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将整张脸挡的只剩下两只眼睛。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我哥需要预约吗？”
“您是祝星原……先生？”
路星沉有些不耐烦了，“谁说我是祝星原了，把他叫出来，我时间很紧。”
前台皱起眉，“抱歉先生，您如果没有预约的话……”
“路先生请进来吧。”一个温柔的声线突然响起。
“啊，总助……”
“没关系，是祝先生的私事，让他进来就行。”总助笑得得体大方，但是路星沉完全不买账，只把她当空气，大步往里走。
总助的表情僵了僵，但随即恢复了笑容，“这边走。”
路星沉目不斜视地直直往前走，他对这里毫无兴趣，如果不是为了问明白今天这件事，他这辈子也不想踏进这栋楼里。
办公室空间宽敞，浮动着浓郁的咖啡香气，整齐的文件柜排列在门后，一个软皮沙发刚好能够容纳一个躺着的人，茶色老板桌在靠窗的方位，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脸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不怒自威的眼神锐利地钉在路星沉身上，唇角仿佛含着万年冰山上的积雪，他的脸色在背光处略显苍白，与路星沉相仿。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开口问，似乎每出口一个字，房间里就多一分寒气。
路星沉没急着回答问题，他慢条斯理地晃到办公桌前的转椅前，大喇喇地坐下，这才抬头看向他。
“你不是知道？还特地让人带我进来。”
那人冷冷道：“你要是被保安轰出去，影响不好。”
“你在乎？”
“我在乎公司的形象。”
路星沉轻轻地眨了眨眼，近乎固执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是在针对我朋友吗？”
“你觉得我会在意你朋友吗？”
那就是针对我了。
路星沉还是不明白。
他都已经顺他的心意进了天际，进了一个他本来就没打算进的男团，他还想怎样？
“哥，你到底还想让我怎样？”
“别叫我哥。我说过，我就只有一个弟弟。”
路星沉一顿，垂下眼，复而抬起，只是他周身的气场悄悄变化了，像是浑身种满了刺。
“你不就是想看我在娱乐圈自生自灭吗？我都把资源拱手让人，被人说成废物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他的语速加快了很多，不似平常懒洋洋抻着调子一样说话。
可祝星擎看着这样焦灼的路星沉，还是无动于衷。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看你成为废物了？”
“什么？”路星沉瞪大眼，“你说让我进娱乐圈好好呆着，不要再肖想祝氏，这里没有你的份，这可都是你说的。”
路星沉语气讽刺，“你怕我威胁你的地位，好，我走就是了，我是个废物你有什么不满的。”
“你以为你是废物就安全了？父亲就不会把你叫回来让你接班了？”
路星沉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你还真是个蠢货。”祝星擎冷笑，“也许我不该把废物当回事。”
路星沉不怒反笑，“你少得意，你要是乐意看我继续当废物，那我就不奉陪了。”
他作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祝星擎脸色一变，手握着的茶杯蹭在桌子上发出一道怪异的声响。
“那些资源你都好好接着，好好表现。”
“为什么？”路星沉再次将手搭回扶手上，看似不在意地摆弄起左手上的手串。
祝星擎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地瞥到了他的手腕，像是被什么电到一般迅速转开视线。
“如果你一直混得这么差，父亲会以你不适合娱乐圈为由，把你叫回来的，到时候，你不止威胁到我，还威胁到星原。”
路星沉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地看向低头喝水的祝星擎。
原来如此。
是他会错意了。
他原以为他们想让他进娱乐圈就是混吃等死，偶尔给他施舍点资源，就能让他感激涕零，所以他也便不在乎表现，但现在看来，他们是真想让他在娱乐圈做出点名堂，所以才会有那些别人都拿不到的资源，所以才会让他挤进别人等了五年才能进的男团。
所以才会让经纪人把别人的好资源都腾给他。
只有站稳脚跟，他才不会回来跟他们抢祝氏。
即使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继承家业。
可是没人相信他，他父亲还一直有意无意地将朋友、生意伙伴往他身边推。
他有多么希望他们会重回小时候的样子，心无芥蒂地在一起嬉笑玩耍，祝星擎会在一旁微笑着看他和祝星原吵吵闹闹，给他们剥核桃吃，可那些都像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幻景。
过往那些彩色的、温暖的画面，到最后尽成黑白。
是谁变了？
只是做错了一件事，就要付出这么多来偿还吗？那他宁可那个时候他没被救回来。
可是死过的人，他不会再想尝试死亡的滋味，他也有他想要的东西，即使他现在还没有确定。
路星沉闭了闭眼，忽地站起身。
“我明白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会回来。”
“我已经妥协了这么多次了，我受够了。而且，就像你们说的，我姓路，而不是祝。以后，即使我做了什么，也跟你们毫无关系。”
纯白的阳光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看向坐在阴影里的哥哥，无声地转身离开。
从那时起，他就变了个人，只是他没想到黎司暮居然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好，我坐你的车，不坐白不坐，但是等会到片场你要怎么说？”
“什么？”
“你不在意我还在意，坐死对头的车来。”
“放心吧。”黎司暮笑了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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