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

　　每天那么多人死，为什么我还活着？
　　他喂我一口白粥，“全球依旧60亿人口，有增无减。”
　　那么，我活着是为着什么？
　　他放下碗，把靠在我背后的枕头拍拍松软，让我躺下，“为想让你活着的人活着。”
　　还有人希望我活着？
　　他的手握过来，“傻瓜，多得很。”
　　是吗。
　　他点点头，拍拍我的手背，眼神流露许多柔情，“有我，有许嘉佳，哦，你还记得吗，那个你的好朋友，去年生了个大胖儿子，足有八两重。还有你爸爸，昨天才去看过他，最近情况还算不错。还有嘉洛，还有宝欣，还有……”
　　怎么不说下去了？
　　突如其来，手背感受到一丝凉意，滴落下的液体，那是，楚灏的泪。
　　“总之，所有人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我偏转过头，不去看他的表情。
　　窗外一片生机盎然，又是一年春天。
　　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明明是落叶季节，睁开眼睛却突然发现整个世界万物复苏。
　　是上天终于听见我日日乞求回归原点的呐喊了吗？
　　是吗？是吗！是吗……

　　窗外微风吹动树枝颤颤抖动，枝桠上停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对着玻璃窗里的我挤眉弄眼，我左手的手指指着窗，微微抖动，“开……窗。”
　　每个发音对我都是如此的艰难。
　　楚灏抹去他眼角的泪，“对，多开口动动，肯定会好起来。”
　　我眨眨眼睛，谢谢。难为他可以明白我心里所有对白。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拉开，一阵暖风拂面，空气里弥漫青草的香味，似有一丝甘甜。这样的感觉，我许久未尝。连自己都已经不清晰，已经错失了多少时间。
　　我瞥见左边的床头柜上数字闹钟显示的日期：2018年3月5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久违了十年的生日。
　　而昨天，我却刚刚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一米阳光。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二字还未发得出声音，他就走过来，按住我的手，抿着嘴唇，对着我点头，“好，我慢慢会告诉你，这十年来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不过要等你情况再稳定些以后再说。至少要能走，能说话。”
　　我微微摇头，第一次感觉到连摇头都这么吃力。
　　“说……”我逼他。
　　“冰心。”他明明叫着我的名字，却望向窗外，目光呆滞，“快点好起来。”这话似乎并不是对我说的。这眼神，这表情，不禁让我回想起某个人来。
　　“你要想马上知道也行。”他看着我，“每天告诉你一点点，前提是你完成我的复健任务。”
　　我牵动嘴角，僵硬的手指弯动小指，一言为定。

　　我端详他的容貌，除了岁月的痕迹，一如往昔。依旧短短的发，浓眉大眼。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初识他的场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生命被无端端抽空了十年。让我感到恐惧。

　　楚灏替我输液，然后，坐在我的床边，咬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说起。
　　“那日……”
　　往事如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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