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之诗

　　奥丽菲亚这一昏睡就是一晚上，连有人搬动她都不知道，幸亏少年一直护卫着她。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她正枕在杨的腿上。
　　见她动了动，杨低下头笑道：“你这个昏迷不如说是睡着，相当改善睡眠质量。”
　　奥丽菲亚还有点懵，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是哪儿？”
　　“能是哪儿？还是那个岩洞。”杨指了指四周道：“你们倒是会找地方，昨晚恐怕被吓得不轻。”
　　“那是——”奥丽菲亚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诡异情况，她吓得一哆嗦瞬间从杨腿上坐了起来，她接着那一线石缝中透入的天光看了看这岩洞，奇怪道：“等等……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日光之下，百邪避走不及，你还希望这里有什么？”杨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此刻山洞被天光照得清晰，烂梯子和破房子仍在，可锁链却不见了踪影，更别提笼子了，只能看得见海中漂浮着几艘破船，看不出到底停放了多少年月，近乎腐朽一样在水面上一沉一浮。
　　“这里……跟昨晚不太一样？”奥丽菲亚看了看少年，她冲着少年比划：“锁链呢？牢笼呢？怪物呢？”
　　杨握住她的手，将手拉回来道：“别难为那孩子，他会的词不太多。”
　　奥丽菲亚看着少年比划着说：“邪物，邪物。”像是很急切想要描述什么。
　　她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还是你来说吧。”她坐了一会儿觉得头没有那么疼，又加上看见杨，心情更好了几分。
　　白发少女道：“我猜测这里原本曾经是海盗们隐藏财宝的一处山洞，应该也用来杀人和屠宰野物，因此这里有很重的血腥气，吸引了一些不该来这里的东西。”
　　杨笑了笑，摸了摸突然蹭在她腿边的狐狸，继续道：“久而久之那东西就把这里当做了它的地盘，你们侵入了人家的地盘，自然遭到了反击。”
　　“可是铁链和牢笼？”奥丽菲亚半信半疑，但是她昨晚确实见过数双眼睛那是活物的眼睛，不是虚幻之物，更不是什么鬼魂。
　　杨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道：“那不过是那东西为了保护自己制造的过去幻影，不过你运气是真好，那东西和你一样都是利用精神力攻击的，所以你受到的影响最小，否则等我来你可能已经死透了。”
　　“那还真是幸运。”奥丽菲亚确实有点后怕，她看着杨跳下平台伸手去水里摸索，顿时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不怕那东西还在？”
　　“我在给你摸有用的东西。”杨摸了几摸因为水深毫无收获，她道：“能制作精神力补充剂的材料可不多见，这个也是其中之一。”
　　“从那种东西身上吗！”奥丽菲亚煞白着脸冲着杨摆手：“我拜托你放了我。”
　　“那怎么能行。”杨扭过头看了一眼少年，道：“闭眼。”
　　白发少女将上衣脱下扔在一边，奥丽菲亚反应极快伸手去捂少年的眼睛，杨已经跳入了水中，留下她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是第一次看见杨身上的那道伤疤，如此狰狞自肩膀到后背一小部分被胸前缠着的布料所遮挡，剩下的潜入裤子的遮挡中看不见，杨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奥丽菲亚想如果知道谁伤害了杨，她一定饶不了那个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杨已经从水中提着什么爬上了岸，她咳了几声，背后伤口显得有些泛红如同要裂开一样。黑发少女顾不得继续捂着少年的眼睛，她拉过狐狸和狼的爪子盖在少年眼上，急急忙忙冲下去帮助杨。
　　杨奇怪道：“你刚才不还觉得恶心，为什么现在帮我？”
　　奥丽菲亚满手都是粘腻的东西，不知道杨到底拖了个什么，但是她强忍着恶心白了杨一眼道：“你伤口若是裂开，我治不好。”
　　“也是。”杨笑了笑，她抬头朝着少年道：“喊你的朋友过来帮忙。”
　　少年赶紧把爪子拨开，他自己乖乖捂着眼睛朝着狼与狐交流了几句，那两只动物迅速跑过来帮忙拖网兜，手下重量变轻，奥丽菲亚和杨都松了手，杨去拿衣服穿好的时候那一兜东西已经被拖了上来。
　　那似乎是一只章鱼，但是奥丽菲亚还未曾见过这么大个儿的章鱼，像是个小桌子那么大，腕足上有着密密麻麻的裂痕。黑发少女好奇过去踢了踢，触须上的裂痕睁开，里面竟然是一只眼睛。
　　“哇！”黑发少女吓了一跳，她总算明白昨天晚上为什么会看见眼睛了！这章鱼的触须腕足上全都裂痕，那裂痕里面肯定都是眼睛！
　　少年此刻才敢睁开眼睛，他立刻指着那个冲着杨点了点头道：‘邪物！是这个！’
　　杨道：“你倒是见过，尼克海姆也有这种东西？”
　　少年点了点头，比划道：“烤起来，莫比克，好吃。”
　　奥丽菲亚捂嘴摆手道：“请你们不要让我吐出来好吗？这怪物叫什么莫比克？不如叫百眼怪。”
　　“事实上俗名就是叫百眼怪，莫比克在古语中就是上百只眼睛的意思。”杨解释道，她随后也说：“我听说尼克海姆的魔兽们都喜欢吃它身上的眼睛，大补。”
　　奥丽菲亚弯腰干呕了起来。

　　不管怎么插科打诨，杨说这怪物身上有奥丽菲亚能用到的东西，那便是真的了。这也是奥丽菲亚第二次看杨展示自己令人惊异的魔力使用方式，她看着杨掀开两条腕足，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淡青色的手套，包裹了整条右臂。
　　杨将整条手臂沿着那张长满利齿的大嘴伸了进去，奥丽菲亚的表情简直精彩，仿佛想要等那条手臂伸出来的时候将手臂整个剁了。可是她终究没有动，看着杨摸索了片刻，自其中取出来了一枚珠子。
　　说来也奇怪，那枚珠子类似于珍珠，但是却要更加透明，个头也更大一些，里面像是氤氲着雾气。那样丑陋的怪物身体里竟然能够生出来这么美丽的珠子，令奥丽菲亚觉得惊讶。
　　“这可不是它生出来的，这是它吞吃的。”杨将珠子在海水中洗干净，她抖了抖手臂这才散去其外包裹的风元素，那条手臂一点都没有被黏液沾染，这才断绝了奥丽菲亚的念头。
　　“魂珠。”少年缓缓说道，他道：“很贵，只见过一次。”
　　“嗯，造梦者曾经来过这里，这是一位造梦者帮助海岛镇压冤魂的时候留下的东西，原本只是用来吸纳冤魂的精神力普通道具，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能凝聚成这种东西。”杨解释道：“结果被普通章鱼吞噬了之后，竟然使得章鱼化作了莫比克，现在莫比克已经死，之前的冤魂也被消化干净，这珠子可以拿去做精神力锻炼用。”
　　奥丽菲亚小心翼翼接过了那颗珠子，她道：“先是珍珠，又是这个，真不知道要怎么还得起。”
　　杨思索了一下，她道：“珍珠恐怕留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雇人带我们全员离开这里，要不然马戏团还是会找过来。”
　　奥丽菲亚并不可惜杨送她的珍珠要转手送人，毕竟这是正事，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少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少年迟疑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指了指自己道：“云深……云深……”
　　这似乎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尼克海姆人的名字。

　　珍珠虽然在手，但说是要走，也要费很大精神，马戏团仍旧在岛上，杨昨晚东躲西藏已经不方便出面，只能委托奥丽菲亚一个人去想办法。奥丽菲亚出来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被赋予重任，她不免有些紧张，又抓了自己的太阳鹰陪同。
　　杨跟少年仍旧留在山洞里有一搭没一搭用手语和通用语交流，云深懂得词句不多，可现在是白天，安全又无事，狐狸和狼去附近捕鱼，杨便有耐心和他慢慢交流。
　　棕发少年确实是尼克海姆人，他的母亲似乎是只狐狸，可是在他出生没几年就将遗弃。这倒也符合兽性，几年时光对于兽类来说已经足以独当一面，可是云深是按照人类的年岁发展，自然生活太过于辛苦。
　　就在他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现如今跟在他身边的狐狸与狼出现了，这两只魔兽也是孤儿，无族群可归，便只能一起讨生活。
　　随着年岁渐长，云深被游历尼克海姆的一位索科塔学者所发现，那位学者将他收养，好不容易才将他教导会了如今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多年在野外生活不懂得和人交流，云深懂的东西不少，但是说话却异常艰难。
　　后来学者将他留在家中看家，回索科塔一趟，却一去不回，云深便焦急万分，决定和他的两个同伴一同旅行，出来找一找学者。却没想到误上了贼船，他自己被人关着，他的同伴自然也被威胁被人驱使。
　　说到杨救了他们这点，云深感激不尽握着白发少女的手死命晃，而白发少女笑吟吟抢回自己的手，将他的手反过来，果真在掌心看见了纹印。
　　“你是引兽使，也就是说，你是能够带领这一个族群魔兽，被世界之子“和平”所眷顾的孩子。”杨这么认真告诉她。
　　云深听得似懂非懂，只是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责任要完成，可是他能有什么责任？学者也不告诉他，而一旦想多了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云深只能用眼神冲着杨询问，仿佛在他眼中那里坐着的不是个白发少女，而是本百科大全。
　　杨到不知道他将自己看成什么，只是很认真道：“任务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只是一步一步来，你总归能找到目标。”
　　“说起来，你若是有母亲，自然也有父亲，你父亲是人类，没有想过去找找吗？”杨随后这么询问道，没想到此话一出，云深顿时激动起身大声嚷嚷起来。
　　他似乎是在说尼克海姆本地方言，但是有说不好，混杂着呜呜叫的声音，姿态十分愤怒。杨这才明白原来他母亲多次告诉他，他早已经被父亲抛弃，是不受欢迎的孩子，因此耿耿于怀。
　　杨摊了摊手，她不难理解云深的愤怒，对于他来说，尼克海姆是家，学者那里是家，狐狸与狼是家，唯独真正的家全都是空洞。
　　她最终只是道：“或许他们也会想着要找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刻，也别太让自己后悔。”
　　云深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做了个切的手势，他生硬道：“不要……我没有……那群混蛋做家人。”
　　他如此认真，并且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坚持，杨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在狼和狐狸带着鱼回来，云深捡了木柴，而杨开始烤的时候，奥丽菲亚仿佛闻着味回来了一样准时。黑发少女带着笑容一看便有好消息，果真，她刚坐下便道：“我有个好消息。”
　　“我找了个胆子大的愿意送我们出去。”黑发少女紧接着道：“当然付出的代价就是那枚珍珠，他会将我们送到船上去，船会将我们带到波士顿，我们可以从那里再找出路。”
　　“那很好。”杨用眼神上下检查着她，直到确认她没受一点伤害才松了口气道：“我从未想到过你如此有魅力，竟然能这么快解决问题。”
　　“那是因为你看我太少了。”奥丽菲亚坦然接受这种表扬，她撩了撩还湿润的黑发似笑非笑道：“若是你多关注我一下，或许就知道我不平凡。”
　　云深看她俩你来我往，冷不丁道：“你们………天什么合？”
　　奥丽菲亚和杨都愣住了，半天之后奥丽菲亚抬手捂着半张脸笑道：“天作之合？哈哈哈哈……这词谁教你的？”
　　杨也紧跟着笑了出来，她抱臂笑得开怀：“他又没说错，我觉得我们配合挺不错的，我负责挣钱，你负责管账。”
　　云深赶紧再次举手，他本来想说他负责打猎，不知道为何憋了半天变成了：“负责……吃……”
　　他看着杨和奥丽菲亚之间爆发了新一轮大笑，有些无奈摸了摸狼的毛，他顺着外面的一线光看了过去，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至少还不错，是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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