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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一个背着扛着大包小包的矮矮胖胖的农村妇女穿梭在都市的高楼大厦和各种车流中。
后边十几米的地方跟着一个挑担子的瘸子和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刘美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可真能走啊。”成功感叹,他和瘸子现在已经是并肩齐行了。一开始的时候,他落在后边跟瘸子并肩是为了想为他分担一点什么,或者让他停止这样茫然的跟进,至少也要先将担子找个地方放好才是,毕竟瘸子走这么远的路不容易。可是,在这样负重跋涉的情况下,瘸子一点也没见吃力,高大的身躯依然挺拔。于是,成功放弃了最初的想法,干脆和瘸子肩并肩的走着。不过,这次,瘸子的步调让他跟得上。
“怎么?累了?”瘸子关心的问。
“不累!”成功干脆的回答,开玩笑,人一瘸子,还挑着担子,走了那么久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他这样甩着膀子的健全人能说累吗?虽然他其实是真的有点累了,毕竟身上还残留着皮肉伤呢。话虽如此,面子总还是得要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成功和瘸子聊起了天。
“大哥——”
“我叫于家喜。”
“哦,我叫成功。”
“成功失败的那个成功?”
“对的。”
“不错的名字,让人很难忘记。”于家喜淡淡的笑道。
“谢谢。”成功几分腼腆几分高兴,很少有人不取笑这个名字的,于家喜是个例外。
“大哥,你当过兵吧?”成功问,于家喜身上那种军人的做派很明显。
“是啊,当过兵。看出来啦?”于家喜高兴的笑道,他应该是很为这段经历骄傲的吧?!
“嗯哪。”
“眼力不错。”
“那天晚上我就应该想到的,一个对几个,你好棒啊。”成功真心的赞叹。“好身手!好胆量!”
于家喜很高兴的样子。
成功想那条左腿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伤的吧?!但是他没敢问出来。于家喜却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淡淡的、从容的说,这条腿见证了他最光辉的六年时光,算得上是一个老兵的勋章。
于家喜的骄傲,自豪,和坦然令成功为之动容。他不知道于家喜是怎样献出了这条腿的,可是他可以想到那是一种怎样悲壮的付出,以至于可以令于家喜这样男子骄傲不悔。
“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兵。”
于家喜没做声,但是他的脸上的确是洋溢着骄傲和自豪。
“走了这么久,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下?”
“当兵时每天负重30公斤跑一万米,现在虽然瘸了,底子还在。”于家喜淡淡的说。
成功不做声了。每天三十公斤的负重跑一万米,这对于他来说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他尊重军人,但是他现在尊重于家喜与军人无关。
成功问于家喜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刘美丽,于家喜反问他为什么要跟着刘美丽。
两个人都有着隐隐的忧虑,所以两人就都跟来了。
“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把她截住说道说道吧!”于家喜终于说到。两人都想不动声色的关心,可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许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成功已经打电话以有些急事为由跟老板娘请假,心情显然很不好的老板娘没有答应,不过成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旷工就旷工吧。
时间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刘美丽看着将她拦住的两个人,眼睛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似乎她的眼睛里根本就看不见眼前的这两个人。
“大姐,是我呀,还记得吗?”成功充分利用先前的一面之缘。
刘美丽呆呆的瞪着他老半天,眼睛里有了点点的活气,“是张得义让你来的?”
成功大吃一惊,“哦,不是——”
于家喜掐他一下想给他个提醒已经来不及了。果然,刘美丽眼睛里的刚有的那点点活气顿时又消失了。
成功懊恼极了,他又说错话了,他无措的看看于家喜。
“大姐,你这是要到哪去呀?”于家喜倒是干脆,看门见山的问。
“啊?去哪——”刘美丽机械的木木的说。那样子是根本没明白于家喜在说什么。
“大姐,我是问你想要去哪?去火车站可不走这条路哦。”于家喜说。
“嗯?火车站——”刘美丽还是魂不守舍。
旁边两人无奈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姐,你这是打算去哪呀?”成功重复着于家喜刚才的问题。“是打算坐火车回家吗?”总得说点什么吧!
“家?”果然,刘美丽的眼睛动了动,“回家?”
“是呀,”成功一看有戏,很是高兴,趁热打铁,“你是要回家吗?”
“回家……我哪里还有家啊……呜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刘美丽一下子瘫坐在天桥的人行道上,失声痛哭起来。
成功着忙了,于家喜却是松了口气。咬着耳朵悄言,“哭了好,哭出来就没事了。”
这样也行?成功有些狐疑。
“哭了,就能活过来了。”于家喜大约看出了他的狐疑,笃定的说。
成功半信半疑,跟着于家喜候在一边,看着刘美丽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天桥上车来车往,人流倒是少得多。偶尔有人想停下来看热闹,都被于家喜眼一瞪给瞪走了。
“看什么看?!”有时候,于家喜也会喝上一两声骂道,“奶奶的,吃饱饭没事干的人咋就这么多?”
这世上多的可不就是吃饱饭没事干的人吗?成功心里叹了口气,他跟来是因为内疚,于家喜跟来又是因为什么?这事明明不关他的事的。不过,成功还是很高兴身边能有个于家喜,因为,他自己是对付不了一个哭得歇斯底里的女人的。
刘美丽和张得义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秦香莲和陈世美,只是,没有主持正义的包龙图。生活的真实就是,善未必好,恶未必有报。
一辆警车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光洁的车身辉映着夕阳的光芒。
一个穿着制服的高个子的警察嚷嚷着走过来,“哎,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哭什么呢?”
于家喜笑笑,“我们俩可没哭。”
那警察似乎才看见他,一脸假惺惺的惊喜,“班长?!”
“成啊,你小子,威风了啊。”于家喜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对方。
“瞧你说得——”那警察几分得意,几分窘迫,更多的是喜极之后的凝重。他盯着于家喜上上下下看来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啪”的一声脚跟一碰,身子一挺,抬手给了于家喜一个漂亮的敬礼,“班长好!”
“哈哈……”于家喜哈哈大笑着给他一拳,“都成人民警察了怎么还是这样的没正形!”
那警察一开始的正气凛然早就没影了,现在的警察看起来一脸的调皮,敢情先前的老成持重全是装出来的。
“班长,该不会是您老人家始乱终弃吧?”下巴指指仍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刘美丽,他压低声音问,成功的顺风耳听到了那声音里不可遏止的幸灾乐祸。
“胡咧咧什么?!没正形的玩意儿——”于家喜给了他一个肘子,他立刻两分真疼,八分夸张的抱着肚子哎哟哎哟。
“班长,你真舍得下手啊?”
“怎么,告我袭警?你的警惕性都哪去了?”
“嘿嘿,那不是什么,因为是班长您啊。”那个警察陪着笑说,有点象是撒娇。“跟您我还用的着警惕吗?”
他摘下帽子挠着脑袋嬉皮笑脸的说。
于家喜作势又要给他一下子,这次他躲开了。
“哎,这孩子是谁呀?”闹了一会,那警察终于注意到成功了。
成功有些不高兴,谁是孩子啦?
于家喜照着他没有帽子保护的脑袋就是一下,顺便给他们两人做了介绍。
成功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叫杨乐的警察又跟于家喜咬耳朵,他以为他的声音很小吗?小到成功都可以听到一点点。
“班长,原来给孩子起名偷工减料的父母不仅仅是灰狼他爹妈呀!”
于家喜忍俊不禁,看了成功一眼,有点抱歉,“别理这家伙,人来疯的。”又推了一把杨乐,“正经一点,穿着制服呢。”
“是!”杨乐赶紧扣好帽子,“啪”的一声一个立正,那叫一个正儿八经呀。
成功倒好笑了。这人一看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主,表情那叫一个千变万化呀。
正经起来的杨乐开始关注起刚才让他停下车子的原因来了。于家喜悄声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杨乐皱了皱眉,“班长,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呀——万一巡逻的过来搞不好都得到派出所去交待事情,多麻烦啊 。”
他蹲下身子,打算跟刘美丽好好谈谈。哪知道泪眼朦胧的刘美丽看见那身警服吓得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哭倒是不哭了,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是恐惧。
“别抓我!我会还钱的!我会还钱的!别抓我——求你了,行行好,别抓我——”说着话,刘美丽突然的跪起来就冲着杨乐拼命的磕头。那脑袋是生生的碰在地上的,“咚咚”的声响即使是在这样嘈杂的路边环境中也听得真真的。
这下子不光是杨乐被吓得差点一个屁股墩,连其他两人也都吓坏了。
成功一把拉住她,一叠声的说:“大姐!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他不是来抓人的,你别怕,别怕——”
“哎?”
杨乐也瞅准时机赶紧宽慰说自己不是来抓她的,他只是路过的一个朋友。可是任他怎么说,刘美丽也还是顶着个磕得发红的额头怯怯的躲着他。
“我看,干脆这样好了。”于家喜说与其这样拖着,不如干脆一行人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可是,能上哪去呢?
“去我那吧。”还是于家喜开了口。
成功很惭愧,因为他没法这样说,他住的地方他是没有自主权的。
杨乐非常赞成,反正他有车。
成功和颜悦色的跟惊惧中的刘美丽说明了情况,再三保证不会有人抓她。刘美丽没有出声,可手却是紧紧的拉着成功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成功也没挣扎,任那双布满厚厚的老茧的手拉着上了车。杨乐麻利的将于家喜和刘美丽的东西也都塞进了车子的后备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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