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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珏黎不生我的气了,但日子仍然很单调。我便很愿意同涅啼四处“巡视巡视”。虽则看不见,但四处“巡视巡视”,也略略不那么单调了。
只是他每回同我打招呼,总爱先啄我一口,我虽不大在意,却回回要编了理由去哄珏黎。这理由须得十分合理,还须得不重样。我已然将桌角壶嘴门框木枝子都蹭了个遍了。
握着解意棒,我十分头疼。
解意棒,是涅啼给他与我找的那根探路的棍子起的名儿。涅啼说,他这番聪明睿智的作为自是要有个响亮的名号才配得上,从认识的字里甄选了这三个字,然后,兴冲冲地又啄了我一口 。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掂量了良久,拍了拍他肩膀,想同他商量商量。握着解意棒将将写了个开头:好孩子——
便被他按着身子藏了起来。
我睁着两只什么也看不见的大眼睛,仔细感受着涅啼方才在我手心里写的:咱们,碰上,东西了。
涅啼十分懂事,虽然自己也不晓得碰上了什么东西,却还是捉了我的手,断断续续写道:前边,不知道,在做什么,一阵红,一阵紫,哎,这会儿,还有声音。
根据涅啼十分简要但十分关键的描述,我猜着前面那“一阵红,一阵紫”应当是珏黎在同梨圩疗伤了。
涅啼认真听了会儿墙脚,十分不解道:他们,做甚?
我写道:大约是在疗伤。
涅啼显然不太赞同我的观点:那怎么,还有声音?
我支着两只什么也听不见的耳朵细细分辨了须臾。自然,什么也听不见。
涅啼拉着我的手,将他听见的声音,断断续续描述了一遍,仍然十分简要又十分关键:嗯,啊,别,有点疼,忍一忍,慢一点,可以么。
乖乖,我们这是误打误撞进了哼哼哈嘿的现场了。
我登时紧张了起来,拉着涅啼道:他没有发现你罢?
涅啼摆了摆手。
我略宽了宽心,催他道:快走。
顾不上解释许多,我拉着他,匆匆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涅啼拽住了我,写道:现在,发现了。
娘哎。
夕晏小娃儿曾告诉我,偷窥这种事莫要教人发现了。却没告诉我,若是教人发现了该怎的办。
盘古那厮曾告诉我,干坏事未教人发现之前转身便走,才有可能不挨揍。也没告诉我,若是教人发现了该怎的办。
我仰天瞪着迷茫的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两股气息很快来到了身前,一股雄浑有力,定然是珏黎的,一股纤细娟秀,定然是女娃儿的。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凭了长辈的自觉,将迷茫的双眼笑成了一条缝儿。
依着女娃儿惯常的礼数,她此时应当是盈盈向我拜了拜,将一双丹凤眼盈盈向我望了望,再盈盈道一句,老祖宗。
我将开明好婆婆的模样端的十分从容,待她一套礼数走完,我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忖着方位,我拍了拍珏黎胳膊,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转身,伸手摸了摸,唔,涅啼早已不知所踪了。
唉。
夕晏小娃儿已然叹了四十八口气了。
他同我一处坐着,心情十分沮丧,时不时的要叹上一叹,又省起,自己本意是来同我说话解闷儿的,我现在五感尽失,他只顾自己叹气,我却听不见,未免显得他有些不够义气,便每叹上一句,都要在我手心里写一个“唉”字。从方才到现在,已然写了四十八个了。
不晓得夕晏小娃儿又省起了什么,唔,四十九个了。
我教他这四十九个“唉”感染得也有些愁苦的情绪,捉着他的手,也写了一个“唉”
字,凑了一个整。
夕晏小娃儿抓着我的手,切切写道:老祖宗,你唉什么?
我挥了挥手,摇了摇头。
手被他抓着,写道:你也觉得不妥?
是了,委实不妥了。
昨夜,珏黎大半夜的睡不着觉,在床上翻了几翻,扰得我也甚是不安宁。不过我向来是个体谅小辈的好祖宗,哄孩子睡觉这事虽则我没做过,但哄盘古那厮睡觉我甚是熟练。
默念了一遍清心诀,唔,就在我快睡熟了的时候,迷迷糊糊中觉得手被他握了:我想同你说说梨圩。
清心诀召唤出来的睡意登时便没了,金刚心狠狠跳了几跳。
略略稳住心神,生出急智,左右我现在五感尽失,不若装睡,横竖先躲过去是正经事。
我无甚反应。
手上又写:我晓得你没睡着。
唔,这孩子定然是诈我。
我依然无甚反应。
珏黎翻了个身,将我也从平躺翻作侧躺,面门上由远及近拂过缕缕仙息,唔,是珏黎凑过来了。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莫怕。暗暗调整了气息,将金刚心也按下去了些,唔,天衣无缝。
僵持了须臾,珏黎的仙息远了些,我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仍然睡得瓷实。
颊上蓦地传来一股劲道。
……这孩子,他,他又掐我。
不自觉抽了一下,我心道不妙,露馅儿了。
懒懒伸了伸腰,懒懒揉了揉眼,懒懒抓过珏黎的手,懒懒写道:唔,天亮了么?
做戏做全套的道理,我晓得。
这个道理,珏黎也晓得:醒了?
我苦笑了下,道:嗯。
颊上蓦地又传来一阵触感,我惊了一下,自觉往后退了退,被他不依不饶赶上,手覆在方才掐我的地方,戳了一戳。
我握住他在我颊上作怪的手,同他道:疼。
珏黎胸腔似乎震了两下,像是忍俊不禁的形容。我正想同他讲讲道理,小孩子不能这么暴力,动不动便掐人,方才戳我的手换了个姿势,在我颊上轻轻抚了抚。抚了半晌,他问:还疼么?
认错态度倒还算诚恳,我作为长辈,也不好再与他计较些什么,便大人有大量地摇了摇头。
将将翻了个身,预备接着睡,不防备又被他翻了过来,他写:我想同你说说梨圩。
他竟还没忘。
我打了个哈欠,抓过他的手,慢慢写道:早睡早起是个好习惯,有什么话明日说罢。
此番珏黎却没方才好糊弄了:炅书。
每逢他这般唤我,我便晓得,不妙,着实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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