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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潘国茂做了整整一分钟的心理准备,才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面前的卷子。一片空白。
“我要回画室——”他一头扎在课桌上,发出易中天的声音,耷拉在两侧的手扒拉了两下课桌抽屉,试图钻进里面去。
“你作业还交不交了?”英语课代表皱着眉催促,“我要去办公室了。”
潘国茂厚着脸皮要了一张卷子抄,边抄边说:“我同桌肯定没交,你先催催他,我马上。”
他笔下ABCD连成一串,完形填空到最后多了两个空,但他明明记得答案字母从头到尾都抄下来了,于是焦头烂额地返回去数个数。
课代表抱着一大叠试卷不耐烦道:“他交了,就差你了。”
潘国茂顿时惊了,胡乱在最后两个空填了字母,把作文写得像资深医师开药方,一张鬼画符似的卷子就这么交了上去。
他长舒了一口气,卷子一离手就转头戳戳睡觉的同桌:“你试卷做了?”
廖东星趴着没动,他叨叨:“廖哥你不仁义啊,作业有的抄都不叫小弟,这么快就和新同学打好关系了?”
他们俩昨天刚刚加入这个班级。
由于九月十四日是英语听力高考,学校临时抱佛脚把美术生召回补课,为期三周。
二班的几人有文有理,打散了分到各个班级去,这个班只有潘国茂和廖东星两位学渣。估计一考试平均分得往下掉好几名,班主任运气忒好。
廖东星被他烦得要死,从胳膊里抬出半张脸,露出困倦的几层眼皮,说:“自己做的,别吵我。”
“喔。”
好久没爬在桌子上睡,怪想念的。廖东星像是飞回的燕子,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窝,安安稳稳地从早自习睡到了中午吃饭,连上课英语老师骂潘国茂都没吵醒他。
错过了一场大戏。
他醒的时候潘国茂正在奋笔疾书,一看就是新买的练习本上抄满了英语单词。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广播放着午间音乐。
廖东星问:“怎么不去吃饭?”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没时间了!”他手一刻不停,终于在广播音乐结束前抄完了,拿着本子一溜小跑出门,走前还不忘约饭,“你等等我啊一起吃饭我马上回来!”
廖东星去厕所冲了把脸,走廊上直接遇上了潘国茂,他甩着手一脸菜色:“老师根本不在嘛,我还抄这么急。”
“你怎么回事?”
“英语老师罚我抄课文,还说中午之前不给她就打电话给我妈。”他撇嘴道。
潘国茂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他妈一片惧怕之心日月可鉴。
廖东星不禁感叹起自己睡眠质量真高,居然什么热闹都没入耳。
他问起怎么回事,潘国茂道:“我就抄作业嘛,完形多抄了两个答案,她就说我怎么怎么的,我顶了两句嘴,就被罚了。”
他抱怨了几句,随口说道:“学校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廖东星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学校的墙不好翻,西面插着啤酒瓶玻璃渣,南面竖着电网,剩下两个方向是校门,门卫看得可严实,廖东星昨晚就没翻出去。
今天要是再请假,方经理就该有微词了。
他皱眉思考起翻玻璃渣和电网的可行性,正好看见几个女生从前面拐角走出来。
“赵幽。”他叫道。
女生们都愣了一下,赵幽脚步略快地跑到他旁边,问:“什么事?”
廖东星与她往旁边走了一些,他道:“你晚上怎么出去的?”
赵幽看他样子就知道在愁什么,她提醒道:“侧门旁边那个小竹林有个墙,不高的,外面就是停车场。”
廖东星看看她的细瘦身板,深感人不可貌相,惊讶道:“你身手可以啊。”
赵幽:“想什么呢我没翻过墙。”
“那你昨天怎么出去的?”
赵幽道:“我没出去啊。”
廖东星道:“你……晚上不去找王老板?”
“哦这个啊。”赵幽小声说,“我不用天天去,偶尔没几次,开个假条就好了。”
有累累前科,廖东星的请假条……估计是开不出来的。
“你厉害。”他感叹。
赵幽笑了笑,她穿着夏季校服,纯白衣服黑头发,脸蛋光洁一点妆都没有,要多青春有多青春、要多清纯有多清纯。
她一路小跑回到女生中间,几个人手挽手有说有笑地向女寝方向走,小姐妹回头看了几眼,衣物护理剂的清浅香味裹着笑声飘过来,她们或许是在打趣赵幽刚刚的帅哥是谁。
潘国茂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直到她们走没了才问廖东星:“廖哥你和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廖东星莫名其妙:“我和她不熟啊。”
潘国茂怀疑地说:“那你找她干嘛?”
他张嘴语塞,这哪能说,于是道:“你问这么多干嘛,人家又不是你什么人,走走走吃饭去了饿死了……”
叶斑接到通知,晚上去学校给学生上课。
要说这校领导还真是贪心,美术联考和高考,两个成绩都想要,还要求两手都要硬。
叶斑带过高中生也带过大学生,有自己的一套经验,并不看好这种教学安排,但校领导一意孤行,非得这么搞。典型外行人指导内行人。
老师傅本来或许教得会徒弟,无奈观众上来一套乱拳,师傅就被KO了。
吃了晚饭,叶斑开车带着刘星宿去学校。
刘星宿一上车就新鲜地要死,前后挪了座位说:“老叶你这车高级啊,和他们不一样,多少钱买的?”
叶斑今天是在外面兜风,跑车在车库里放太久积灰,开出来溜溜,他无意显摆,随口道:“忘了。”
刘星宿道:“应该不便宜吧,啧,等他们还钱了我也去买个车,你帮我参谋参谋啊。”
他经常借钱给打秋风道亲朋好友,叶斑略有耳闻,又听他道:“不过得先把驾照考了。”
叶斑诧异道:“你还没考驾照?”
刘星宿挠头:“之前觉得没什么必要,就一直拖着。”
他也二十八了,毕业工作那么多年,经常在异乡跑,居然还没有驾照,叶斑是回国立刻就考了的,于是有些惊奇。
“那你尽快考,最近在说增加考试科目的事情。”他熟练地把车倒进位子,拔掉钥匙。刘星宿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忽然道:“我发现开车还是蛮帅的。”
叶斑笑着打开车门。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纯黑的衬衫,裤子也是黑色的,身材颀长,整个人形容不出的气度。
刘星宿下了车看他一眼,胳膊肘靠在车窗上,忽然道:“哎老叶你知道他们私下给你取什么外号不?”
叶斑总觉得他叫“老叶”的时候听着像“姥爷”,平白大了几个辈分,他微微皱眉表达自己不感兴趣:“不清楚。”
但刘星宿哪里会看人脸色,他自顾自笑:“他们叫你叶总!我滴娘叶总哈哈哈哈哈哈,年终记得多给他们发点奖金——”
叶斑不动声色:“那你知道他们管你叫什么吗?”
刘星宿不假思索:“老刘。”
大家都这么叫。
没想到叶斑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这是明面上的,他们私下叫你‘小刘星’。”
还有口是心非暴躁受。
“……”刘星宿重重关上车门,“这帮兔崽子。”
被他车门动静一吓,翻墙的某人脚一滑,跳下来的时候踩中泥坑,直接摔进了草丛里。
叶斑一回头,看见草丛里露出廖东星一言难尽的脸。
又是这个神仙。
三个人面面面相觑了几秒,刘星宿首先冲上去想揪耳朵:“你小子!画室逃课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你学校的课都逃?!”
廖东星从草丛里爬出来,躲开他的手,掐腰反唇相讥:“说的好像你没逃过一样。”
刘星宿从前没少逃课,还经常得瑟自己和老师斗智斗勇的故事,他想起在课上给学生讲的英勇事迹,顿时后悔得想把自己吃了。
幸好还有个根正苗红的好学生,叶斑阴着脸从刘星宿后面走出来,冷笑道:“逃课你有理了?”
“给我回去。”两人异口同声。
廖东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上,拍了拍屁股,咬着烟含糊地说:“回去就回去。”
他手脚麻利地从原来那泥坑翻回去了。
在墙上留下半个泥脚印。
刘星宿无语地冲墙喊了一声:“好好学习!下次别让我逮到你!”
转身之后忽然想起来待会儿还要见面,想到那时廖东星的脸色,他顿时猥琐地笑起来。
廖东星一下地就给小月打了电话,托她照看一二,晚自习十点下课,路上二十分钟,还赶得及,差不多是夜生活的开始。
本来想先到了东都去睡会儿的,他摸着后脑勺,颇为遗憾地咂咂嘴。
不过那俩老师来学校干嘛?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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