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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你当然知道他是谁。”
池寒从唐征身后走出来,冷声道。
他柔软面色尽数褪去,目光冷厉看向郑生:“凡人与鬼谋利,必有其舍;鬼与人恩惠,必有所求。你于郑年有所求,你当然会记得他是谁。”
郑生不置可否,微笑着一展折扇,扇面一支翠竹扶风而立。
池寒恍若未见,他逼近一步,肃声喝道:“一镇香火,你区区孤魂野鬼,如何配享!”
正言痛斥,恶鬼夜惊。最后一句不啻惊雷,饶是唐征也不由一刹觳觫,只觉遍体生寒。正战栗时,池寒的心头血像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他的心口上。
他快速的喘了几口气,转头却见郑生面色如旧,仿佛一无所感。
见郑生软硬不吃,拒不回答,唐征飞快的与池寒交换了眼神,趁池寒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便跃到郑生身后,池寒同时自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向郑生兜头一抛,五枚铜钱铮铮嗡鸣,激越于空中作五方排布,唐征掐破自己的中指指尖,抬手一滴鲜血飞往铜钱阵的中心。
“破!”池寒一声清叱,那滴鲜血在五枚铜钱之间瞬间化作细网,对着郑生兜头落下。
“萍水相逢,何至于此。”郑生抬首叹道:“这五帝钱尚有如此余威,生孤陋寡闻,倒确是不知。”他虽这样说着,却明显并不慌张,也不躲避,任那张血网兜头而落。
哧啦一声,五帝钱间的血网什么都没兜住,在触到郑生的时候蒸发的一干二净。
“生魂?!”池寒一惊,收回铜钱。五帝缚鬼网能缚百鬼,尤其是这滴血还是鬼王的,唐征鬼气郁结成肉身,筋脉血肉自可斥退百鬼。五帝钱鬼王血,这五帝缚鬼网竟然没能网住这个郑生!
“不,他不是生魂。”唐征也沉下脸,定定的看着郑生。
郑生惯常鬼话连篇,此时却安静的站着。
三者默默对峙,只有墙上的白蜡烛在轻轻跳动。
唐征戒备的缓缓踱到池寒身后。
郑生视若无睹,却只提香火,对郑年之事避而不答。他哼笑道:“生自然不配享这一镇香火,然愚民无知。既可渔利,缘何不享?”
一镇香火。
唐征皱了皱眉:“这分明是郑氏宗祠,这一镇香火也是配享给郑氏宗族的。而你孤魂野鬼,这郑氏宗祠香火,与你何干。”
郑生颔首:“言之有理。”
他话中并没有恼怒的意思,然而话音未落,整墙白蜡毫无预兆的化作千万燃烧的箭矢。漫天箭雨破风而来,急取唐征二人。
唐征脸色微变,手中连连结印,他掌心像连接着无间炼狱,无数怨鬼从他双掌间涌出,刹那间天地变色,万鬼嚎哭。
唐征面色冷肃,双掌叠印:“布道冥泽,临!”
万鬼携着瘆人的鬼哭阵列成墙,白蜡箭矢一时间无法穿透。池寒被他密实的护在中间。仔细环视四周。突然他看到郑生牌位时,表情一顿。
他第一次见到唐征用有别于净意门的手法,虽然陌生,但二人默契依旧。他微微抬手,唐征会意,万鬼结阵间露出一个空隙,池寒并指为剑,双指间缝隙里弹射出一道明亮的红光。
郑生依旧漫不经心,挥扇试图击落这道光,却不曾料它本意并非郑生,竟穿破了折扇,“哆”的一生刺中了白蜡墙中心的郑生牌位。那漆黑牌位抖动一下,开裂了一道缝隙。那道红光也像是被烫了一样软下来掉落于地,是一根鲜红胜血的丝线,顶端已经略略发黑。
池寒在一击的间隙里快速低声道:“师兄,他虽不是生魂,但也尚且不是鬼。之前璧环说的四相敛生阵,原本的阵眼应该就是这块牌位。之前满墙的蜡烛明灭,光幕作掩,我看不清楚,现在我看见了,那牌位的顶端和两侧,分明像是人身上的三把火。左肩火我已经熄……师兄小心!”
池寒摸出一枚赤玉珠,双指一弹,击落了郑生直直打向唐征的折扇。
被道破牌位上的三把火,郑生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
不再有白蜡墙的光芒作为遮掩,郑生牌位上的火幽幽跳动。现下只剩两把,郑生爱惜地一一轻抚过去。
“数百年温养,但生三火。二位何苦为难于生。此火来之不易,或而一朝灭,数百春秋功绩毁于一旦。生与二位素无冤仇,奈何初来乍到便毁生之四相阵,复又执意灭生之三火,辣手置生于死地?”
“你这不要脸的邪阵,不毁了难道留着过年?老幼妇孺一个不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唐征嗤之以鼻。
郑生闻言,冷哼道:“颇不识趣。”
话音刚落白蜡万箭又雨一样落下,池寒隔着唐征的鬼阵,亦能看见蜡烛的灿灿火光。他右手掐诀,凝神一念,一把雪白长剑出现在右手掌间。
唐征怼完郑生回头一看,乐了。
“嘿,老头子这把剑都给你了啊,你咋不换个形状,水果机那种就不错,带着方便。我早就觉得它长得丑了,一点也不现代化,一祭出来我都替老头子尴尬。”
池寒哭笑不得:“哪是我的,师父准备给你的。我也就暂用,根本没炼化。”
覆雪倾雲入手,池寒整个人气息为之一变,锋锐如刃。他双目如电,右手一翻,覆雪倾雲光痕烁烁,一朵冰冷的雪色莲花盛开在光痕中,池寒剑点莲花轻巧一送。
一技二使即拙,他这次干脆不再拿郑生做幌子,莲花急出如电,径直取向郑生牌位,
郑生倏然跃起,空中截住那朵雪莲拈灭在指尖,冷笑道:“雕虫小技……!”
他乍觉不对,猛然回头,却见他伸手去截这朵莲花的瞬间,唐征竟无声无息的分出两只恶鬼,悄无声息的趴在他牌位上,一鬼一口,他的两把火眨眼间就没了。
变故太快,郑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费尽心思布成四相敛生阵,又机缘巧合食数百年供奉,方才点燃三火。眼见功成在即,却眨眼间就被眼前两人毁的一干二净。郑生怒目暴喝:“找死!”
但三火既灭,郑生伪作的生魂立即作鬼,郁积的鬼气一时大盛,拘生魂困难捕鬼却容易。池寒重新抛出五帝钱,这次五帝缚鬼网无往不利,郑生尚且没来得及疯狂反扑,就已经灰溜溜被套了个结实。
唐征见状收了万鬼阵,摸摸鼻子说:“所以莫装X,装X遭雷劈嘛。”
郑生被困在网中,眼见挣扎不得,脸上怒容霎时一敛,面色戚戚。
“活人欲修功德尚且不易,况生之孤魂野鬼。生技不如人,此番败北亦心甘情愿。二位欲知之事,生必知无不言。但求饶生一回。”
太不要脸了,池寒都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想着果然作鬼不需要什么节操。
唐征在郑生面前席地而坐,托着下巴问他:“你作鬼之后都干过什么破事我们也没工夫知道。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也不多问,就两件事,一个是郑年,一个是你和郑氏宗祠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配享郑氏宗祠的香火?”
郑生半晌无话。
“说了就放你走。”唐征见状补充道。
郑生这才满意,将前因后果一一讲来。
竹枝祠原是郑生旧居,待西岛客取走郑生骨骼,郑生化作蜡人后,便再无人打理。风吹日晒,百年风雨。郑生蜡身终于和竹枝祠一起毁于岁月磋磨,沉埋地下。
时光如梭,郑氏在当地原本人丁稀少,然时历数百年后,郑氏竟为当地大姓,镇中郑姓人竟占了大半。四下里一合计,当地郑氏便打算大建郑氏宗祠。
风水先生相的宗祠址,好巧不巧,就是郑生故居竹枝祠。
起房子打地基的时候,原本拟作正厅的地下,便掘出了郑生蜡身,并保存完好的书卷竹简云云,见那书卷作者自述郑生。
郑生蜡身质地特殊,非金非玉,触手温润。镇中人不知这是西岛客的秘术,只以为郑生是个得道仙人,肉身化玉,百年不腐,竟觉得是他庇护了当地郑氏。修好宗祠之后,特特为他在宗祠正厅上单建了阁楼,刻了牌位,开始供奉郑生蜡身。
郑姓香火繁盛,供奉一直到破四旧砸了宗祠为止。郑生蜡身斧劈不开,火烧不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青年们也有点虚了,匆匆埋了了事。
待后来旅游业兴盛,重建宗祠,郑生便又得以重见天日。虽无香火供奉,但四相敛生阵并未毁坏,他索性专注循环生机让渡鬼气,只待鬼神修成生魂,便可夺人躯壳,重生人世。蜡身不毁,便长生不衰。
唐征听后,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郑年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招你的法子,你忽悠他给他写材料送钱,一边以送供奉为名,骗他给你做好夺舍还阳的条件?”
郑生低声道:“正是。”
唐征想了想,又看了眼池寒。池寒摇摇头,示意没有话问。
唐征点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网里暗自挣扎的郑生。
“你这鬼中渣滓,下次不知道又要骗谁去了,留你何用哦。”说罢右手五指虚卧,森森鬼气郁结成刃,在郑生惊怒的眼神里,干脆利索的割了他的脖子。
郑生气都没坑一声,原地消失不见。那蜡身随着融化掉,过不久也没了痕迹。
鬼气凝成的刀刃松手就消弭于空气中,唐征搓了搓右手:“这捆起来杀就是方便,不然我也摸不准能不能弄死他。”
池寒:“……”
池寒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师兄,你说放他走的。”
唐征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又不是人,我是鬼。鬼话连篇没听说过吗。”
果然鬼都很没节操。池寒在心里默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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