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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做傻事
舒粒只看一眼,就重新垂下眼睫,仍然一心拉她的琴。
俊朗的男孩被人当作空气,也不生气,点点笑意沾染的眼睛,明亮如星。他欢快的走进琴室,自然而然的在离舒粒不远的钢琴边坐下,和着她的《梦幻曲》,十指娴熟的在琴键上弹奏起来。
如泣如诉的大提琴在柔美的钢琴声衬托下,更是婉转抒情。
两分钟后,琴声停住。
舒粒面上平静,男孩脸上的笑意却是跑了,表情有些严肃。
“你这两个星期都没摸过琴吗?”他整个人转过来朝向舒粒。
“嗯。”舒粒老实承认。
“……”舒粒那么爽快,倒让男孩像是吃了瘪似的。
他想了想,“你这两个星期跑哪儿去了?”上上下下的扫了舒粒两遍,有些惊异的:“怎么黑成这样?你这是去非洲了吗?”
舒粒活动着酸痛的右手大拇指,没有吭声。
“问你话呢!”男孩像是有些委屈似的提高一点声音,“为什么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不接?”
“我跟达克教授请过假了!”舒粒答非所问。
“我知道啊!达克教授说你家里有事。可是你怎么就不接我电话呢?”
舒粒不语。她当时根本就没有心情接他的电话。
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变得关切起来,“你不是好久没回过国了吗?怎么突然回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没事了。”舒粒淡淡的说。
“真的?”男孩半信半疑的。
舒粒终于正眼望向他:“任子翔,我要练琴了!”这几个字无疑就是逐客令。
任子翔却像是完全听不懂似的,但他也没再继续原先的话题。
话锋一转,“你还好意思说琴!这两个星期居然摸都没摸过琴!本来就弹得不如我,现在更差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是不能一天不练琴。
舒粒面不改色,将弓重新搭在琴弦上。
任子翔似乎对舒粒的冷淡习以为常,他另外换上一副拽拽的神情:“你要加把劲了啊,不然圣诞节的演出,我可是会换Partner的!”
舒粒正要拉弓的手一顿,抬眼看过去,有些意外。
任子翔笑起来了,像个开心的藏不住秘密的小孩。也对,他这个人,也就是在弹钢琴时才像王子,私下里,却是像个孩子。
“没错!就是那个圣诞音乐会!” 任子翔有些骄慠的宣布。
舒粒知道,任何人要能在任子翔说的圣诞音乐会上演出,都有骄傲的资本。这个圣诞音乐会是他们学院保持了多年的传统,他们就读的音乐学院有世界一流的声誉,圣诞音乐会也代表了他们学院的最高水平,只有最好的学生才有机会在这个音乐会上一展身手。
而任子翔无疑就是这学院里最好的学生。他少年就在国内成名,大学到欧洲留学,今年才转来美国这所音乐学院继续深造,是一颗冉冉升起的钢琴明星。刚入学时,钢琴系的任子翔曾和管弦系的舒粒合奏过一曲,他对她表示满意。
“我和达克教授说了,我想和你合奏。” 任子翔笑嘻嘻的。
舒粒脸上恢复淡然。其实她心里清楚,虽然自己琴艺并不差,她也有信心明年或者后年能争取上圣诞音乐会,但今年就能上台,还真是沾了任子翔的光。
“所以你真不能再分心了啊!” 任子翔脸上敛下些笑意。
舒粒听懂了他话里的郑重,淡淡的说:“知道了!”
任子翔对音乐有十分的虔诚,她也是。但她没有任子翔那种得天独厚的音乐天赋,她只能靠不断的努力去精进。
明朗的笑意重新回到任子翔的脸上,他看舒粒重新又握好琴弓的手,身子向前倾一些,向舒粒眨了眨眼睛,有些明知故问似的:“真不要我陪你练吗?”
舒粒掀起眼皮,不冷不热的还他一眼。
任子翔不以为怪的笑呵呵起身,“那过两天我们再商量看要选哪支曲子哈!”
日子重新回到了正轨。上课、练琴,学校、家,舒粒忙碌而充实。
舒粒一直都是个勤奋的学生,现在知道要到圣诞音乐会上去演出,她更加刻苦了。她十分看重这次演出,不希望辜负了这大好机会,更不希望任子翔将来会对这次的选择感到后悔。
只是在练琴累了停下休息的时候,她会不期然的想起在金三角的那几天,想起曾经一起惊心动魄的那些人。她回美国的第三天,父亲就给她打过电话,说他已经出院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想的最多的人还是邵畋。想那天他们在电梯里没说“再见”的告别,想他背上的伤不知好了没有,想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加拿大,想他们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机会再见面。
可他一直没联系过她。倒是佟骁,在她飞抵纽约时,还专门打过电话来问她是否平安抵埗了。
邵畋,仿佛在她的世界烟消云散了一般。
每每想到最后,就会想到邵畋那晚在医院对她说的那番话,“把这几天当一场梦吧,全部都忘掉”。
舒粒有说不清的怅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惆怅,也许,因为深秋的缘故吧。她们学校枫树的落叶都够铺上一层地毯了,这样的萧瑟,总是让人容易伤感的。
深秋既然到了,冬天自然就不远了。万圣节一过,十一月就来了。
这一天中午上完课,舒粒如常的要到咖啡馆里去吃一客简单的午餐,路上,有人叫住了她。
“舒粒!”
熟悉的声音让舒粒转回了头。
蓝色粗线套头毛衣配牛仔裤的任子翔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笑着脚下加快几步。
“去哪儿?”任子翔与舒粒并肩后随意的问。
“去Cafe吃午餐。”
“正好,我也还没吃,一起吧!” 任子翔理所当然的表情。
舒粒没回他。反正答不答应任子翔都会跟着一块去的。
“周末有空吗?” 任子翔问。
“什么事?”舒粒以为他要找她说音乐会的事。
“十一月了,到惠斯勒滑雪去!” 任子翔兴致勃勃的。
惠斯勒?加拿大!
任子翔看舒粒又不吭声了。其实她经常都是有问没答的,他也见惯不怪。只是,她现在的沉默好像有些不同,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任子翔就纳闷了,到惠斯勒滑个雪有什么好想的?
“舒粒?”任子翔忍不住唤了一声。
前方有一片红叶在风中晃晃悠悠,最后无声的落在了长长的校道上。一直怔怔的盯着它的舒粒收回视线,这才答道:“我不会滑雪!”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教你!” 任子翔就差拍胸脯了。他任子翔可是文能弹琴,武能滑雪,都是一等一的好功夫。
舒逸瞥他一眼,老实不客气的:“我没兴趣!”
她的确是不太爱运动,能让她运动起来的仅仅是小时候的芭蕾,现在的瑜伽。
任子翔着实噎了一下,正想好好和她说道说道,迎面来了个骑自行车的金发碧眼的女学生,冲着任子翔友好的招呼:“Hi!Zixiang!”
粉丝太多,任子翔也不知道这外国女孩是谁,但他对人一向有礼,惯性的露出了他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笑容:“Hi!”
等外国女孩擦肩而过,任子翔向舒粒偏过头去:“滑雪很好玩的!”
“嗯,你自己去玩吧!”
“……”
舒粒心不在焉的踏着脚下的落叶,脑海里来来回回转着“加拿大”三个字。
任子翔的腮帮子都要鼓起来了,他索性掉过身来面对着舒粒倒着往前走。
“诶!我说你学音乐不能闭门造车啊,要多接触下大自然!大自然里处处都是音乐,你要学会感受和聆听!” 任子翔老气横秋摆大道理。“老子不是说了,道法自然!”
舒粒慢慢斜他一眼,反唇相击,“老子还说,‘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呢!接触大自然的方式有很多,不见得要跑3000公里去接触的那个才叫大自然吧?”
“……”
任子翔就知道,只要舒粒愿意说话,她其实也是有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的。
“你对你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任子翔笑着投降,“那……你真不去啊?”他还是不肯死心。
“不去!”
任子翔的头失望的歪向一边。“好吧!没劲!”
任子翔并不知道,他的提议,搅得舒粒整个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
晚上回家后,舒粒终于下定决心给邵畋拨电话。
电话那头铃响起来的时候,窝在沙发里的舒粒,那只空出的手,无意识的轻抠沙发。
她是忐忑的,害怕他连电话都不接。
但电话很快就接通了。“Hello!”
略带磁性的声音,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舒粒那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就在听到声音的瞬间,神奇的安定了下来。
“是我!”舒粒的声音一反常态的柔和。她之前还不知道该怎样和他开口说第一句话,那一刻却只想简简单单说这两个字。
是她舒粒没错,她就是想给他打电话了。
“我知道,稀客!”邵畋像不意外,声音似乎染了些笑意,“找我有事?”
舒粒隔着电话想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嘴角有不自觉的弧度微微弯起。
“嗯,我回美国有一阵了,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回到加拿大了。”
“我也回来一个星期了。”
“哦,那你背上的伤,好了吗?”
“都好了,多谢关心!”邵畋顿了顿,“你父亲的身体没什么事了吧?”
“回国后住了几天医院治疗,现在基本都恢复了!”
“那就好!”邵畋笑笑。
闲话已经聊完,舒粒不想再兜圈子:“邵畋,我周末想到万锦玩,你有空吗?给我当导游吧!”
邵畋有些意外,“你要来万锦?”
“嗯,我还从没到过万锦。”
纽约和万锦只有一个小时的航程,她也没想到,他们距离那么近。
邵畋沉吟一下:“这……可能不行。”
舒粒的心一下失落,“你……没空吗?”
“我过两天要离开万锦一段时间。”
“这样啊,”舒粒心里很失望,却还是调整了一下心态:“那等你回来再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舒粒满怀希望的问。
邵畋好一会儿才回答说:“我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什么叫短时间不会回来?
“你是要出差还是又休假?”他不是才刚休完假吗?消防员能有那么多假吗?
邵畋在那头又是好一顿的沉默。
“我辞职了!”邵畋缓缓的说。
“辞职?”舒粒微吃了一惊:“为什么?”
“想换个环境!”邵畋声音像是又轻松起来。
“换工作就换工作,为什么要离开万锦?”舒粒真是不解。
邵畋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我有我的原因!”
“你要去哪儿?”舒粒追问。
“……”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舒粒,邵畋真怀疑还是不是他认得的那个清冷如月的舒粒了。
“你要去哪儿?”舒粒不甘心的继续再问。
邵畋有些无奈的摇头,他开口:“这样吧,舒粒,你要真想过来玩,我给你推荐个专业的导游怎么样?”
他的避而不答,让舒粒的心不知怎的觉得有些怪异。突然,脑海里电光一闪,她的背一下直了。
“你是要去缅甸?”舒粒失声道。
邵畋的脸色微微变了。
“你要回去当那些人的三少爷!”舒粒的声音又急又快,有一丝的惊怒。
邵畋抓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他的脸色慢慢沉下,看向窗外,眼底的阴霾可以媲美外面的夜色。
在邵畋无声的沉默中,舒粒的心直往下坠。
她烦扰的用左手将头发往后一拨:“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个消防员,是个受人尊敬的消防员!”舒粒的胸脯起伏。她回美后曾google过邵畋,他不是个普通的消防员,他救过很多人,还曾因为立了大功在当地受过市长的特别嘉奖,他在当地就是个英雄消防员。
“你怎么可以和那些……那些牛鬼蛇神搅在一起!”舒粒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些缅甸的悍匪。
舒粒在自己不稳的呼吸中,忽然听到了邵畋缓慢发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一生出来就是要和那些人在一起的!”
“不!你和他们不一样!”舒粒的声音有些执拗。“你已经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你早已经脱离他们了!”
邵畋轻笑了一下,舒粒听不出是什么意味,“我也以为我离开了!”
15年前离开大其力的时候,他曾经对自己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绝不再回大其力,可是……
邵畋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舒粒听得背脊直发凉,“邵畋,你……”她语噎的不知该说什么。
邵畋敛了面上的异色,淡淡的开口: “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别做傻事!邵畋!”舒粒急的喊出来。
声音到了那头却像石沉大海,邵畋摁掉电话了。
舒粒怔怔的拿下了耳边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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