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宫厥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一段往事，我都在思索，昙月当时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我。即使在那之后，他在我面前搂着另一个人，深情款款地吻上她的额头。
　　在后来他成亲，我一个人离开。
　　太多事情发生，而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看了看窗外烈阳正艳，回头道，“我还要去值岗。”
　　“晚些去无妨。”
　　“可是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就说是我特许。”
　　我感慨权利啊，真是个好东西。他又把我搂回去，抱紧。
　　我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变得这么亲密了。我甚至不敢去猜这些亲密之后意味着什么。
　　萧无边的话还萦绕在我耳边，宫主已经定亲了。
　　我忽然发现，现在的我是多么害怕这句话。
　　“宫主……”我犹犹豫豫地开口。
　　“怎么了。”
　　“听说你……听说你已经定亲了。”
　　一阵沉默，半响他回答，“是。”
　　我脑中一片空白，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挣脱开他的怀抱，坐起身子，眼睛没有看他，“我想要回去。”
　　“你介意了？”废话。
　　“不敢。现在是我值岗时间，我本不该随便离开的。”
　　“我允许便成。”
　　“我怕别人说闲话。”
　　昙月一愣，没有说话。
　　“我可以走了吗？”我硬着头皮，再次问。
　　“亲是我先父定下的，我无法推脱。”
　　我不知道他为何向我解释，只是点头。
　　“以前我并不想，可是，现在我很乐意完成这门亲事。”他似乎是笑了。我的脸色更加苍白。
　　“迎亲的时候我想带你一块去，行吗？”他极尽温柔地问。
　　我麻木地点点头。
　　“小傻瓜，回去吧。”他轻拍了下我的脑袋，我正想走，突然又被他拉了回来，“记住三天内伤口不能沾水。”他又嘱咐了遍。
　　我还是点头，他一放手，我立刻奔了出去。
　　远远听到昙月一声叹息。

　　来到白露池，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头发在刚刚跑动的时候散开了，风一吹，在空中淋漓尽致地乱舞。
　　我低头，看见池水中映出的自己。
　　还是个少年模样，眉色稍浅，所以显得眼睛格外有神，鼻梁很挺，嘴唇单薄色泽却很红润，衬着及腰黑发，倒也俊美不凡。
　　只是我太瘦了，身型偏高，所以显得我更加清瘦。
　　没有柔软的身体、撩人的身材，昙月怎么会喜欢去抱我这样硬邦邦的男人。
　　池水中的少年眉头皱得更深，不过没多久，他又恢复到往日生机勃勃的样子，背着池塘立正站好，还不忘往池里丢快小石子，吓跑一大群正在午睡的鲤鱼。
　　鲤鱼悲叹，真是恶魔转世啊。

　　我故意回青瓦房回得很晚，去食堂胡乱吃了顿饭，推门进去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歇下，瞥了一眼齐小开的位置，发现是空的。
　　我躺下，盯着旁边空出来的位子发呆。
　　今早齐小开的话很奇怪，我不是什么都未觉察出来，只是那个人在我映像中，不是这般会随意骚扰下属的人。
　　即使他们真的相爱，为何齐小开事后看起来如此痛苦。
　　不过我没法再细究下去，因为明天一早要去红玉那练武，我今晚必须先好好睡一觉。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过像我这般起得这么早的鸟儿，通常是吃不到虫的。
　　这就是我一大清早赶到西园，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时的心情。
　　看了一眼红玉的房间，不可抑止地又想起昨日的情景，赶紧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握紧手中的剑，我自顾自地先练开来。
　　长鞭一卷，我使出的剑被轻易脱手，我抬眼看去，红玉手执长鞭，悄然立于廊下。
　　“你的剑法虽小有成就，不过依旧太弱。”她把剑抛还给我，走上前。
　　“想要练成绝佳的武艺，没有绝佳的兵器是不行的。你现下可有中意的兵器？”
　　我摇了摇头，“傅冲只教过我剑法。”
　　红玉点头，然后道，“自古兵器武功皆有定律，即‘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各种兵器相生相克，长兵器克短兵器，锐器克空手，空手克鞭与钝器，鞭克长短兵器，但鞭重防不重攻。”
　　红玉将手中长鞭举起，快如闪电般一挥，鞭尾呼啸而过，击碎一块巨石，红玉手腕一动，鞭身历时回收，缠绕其臂膀之上。
　　“发现什么没？”她转头问我。
　　我脱口道，“鞭攻击时破坏力虽强，但鞭身太长，不易回防；而且鞭发出后不便掌控，往往一鞭出就无法很快改变目标，不够灵活。”
　　红玉赞许地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蛇鞭却在武林兵器谱上排行第九，你可知其中缘由？”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才答道，“各种兵器皆有利弊，克一方时却被另一方相克，如果能同时练具两种兵器，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红玉微笑，“你果然聪明，这就是为什么千行宫前任宫主定下‘凡我门人，必修习至少两种兵器武功’的本门铁规。”
　　我诧异，“前任宫主？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红玉直直看我半响才开口，“千行宫前任宫主昙遥观叱诧了一世，最终为了一个女人而死，人人都说他是个情痴。”顿了顿，她又道，“他在世时创出一种鞭法，叫做‘烟云水月鞭’，是千行宫独门秘笈。人说鞭重防不重攻，可‘烟云水月鞭’却来去自如，攻防皆宜，你可知为何？”
　　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只得摇头。
　　“因为‘烟云水月鞭’本身就不完全是单用长鞭便能练成的，”红玉盯住我一字一句道，“它既是鞭法，又是一个剑谱。”
　　我完全没明白红玉在说什么。
　　“你在仔细看看这只鞭。”她把长鞭取下递给我，我双手接过，发现这鞭不是一般的沉。
　　“这鞭好重。”我抬头看她，红玉一笑，“你再好好看看它的鞭身和鞭把。”
　　我低头仔细观察了下，发现鞭身有些奇怪，凑近再一看，才发现这鞭身是由无数把刀片如骨节般片片相连而成，这刀片虽体型不大，但坚硬无比，刀锋寒光阵阵，想是出自名家之手。
　　再看鞭把，竟然是剑柄的模样。不过剑柄上有个不易觉察的凸起，似乎暗藏玄机的样子。
　　“这鞭很奇怪……”我看向红玉，她浅浅一笑，让我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这更像一把剑。”
　　红玉笑得更明显，她示意我注意那个微妙的凸起，“你甩鞭的时候按下那个暗格试试。”
　　我狐疑地瞅她，然后握紧鞭子，臂膀发力将其挥出，同时拇指扣下那个暗格。
　　突然嗖的一声，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鞭身神奇般地向后一缩，我握鞭的手感到一股大力猛地冲至鞭把处，弹得我全身后退一步，就在这电光火石地刹那，鞭身居然在空中就这么消失了。我举起鞭把，发现原来鞭身的地方，节节刀片收缩变成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剑身明明由无数分割完全一致的刀片拼合而成，可是现在看去，剑锋居然平滑锋利，一点接合的缝隙都找不到，简直是鬼斧神工之作。

　　红玉接过我手中宝剑，笑得颇为骄傲，“这就是我们千行宫的镇宫之宝，骨尺剑，又名鬼神鞭。”

　　我注视着红玉手中那把剑身黑亮，瘦长如骨的神兵利器，心中惊诧不已。

《父子之谁爱上我的知更鸟》
为何更得这么慢，只因我手一抖，又开了一个新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