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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心
卿叔原的后宫本来就不大,这销魂殿出了新娘娘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不出一日就传遍了各宫。墙倒众人推,人倒也是众人踩,不管是在外面的高门大户,还是在这深宫内苑,奴才们都是逢高踩低的主,后宫的一点变动都能人琢磨出三天,更何况是这册封新妃?
夏禾受了天恩,被封了夏婕妤,品阶就在四妃之下,现如今在这卿叔原的内廷中,自登基大典三妃同嫁之后,卿叔原便未曾再纳过任何妃子。如今这个新闻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小小宫婢爬了龙床,让着沉寂许久的后宫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般的信号却让很多人不敢轻举妄动,新帝虽然在朝堂时日未长,但是自登基以来,雷厉风行做事果断,把行军的作风带入了前朝,又与时俱进学了帝王的统御之术,刚柔并施恩威同加。一方面扶了以独孤家为首旧朝氏族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娶了独孤敏为中宫,给外戚和氏族打了一剂强心针;另一方面王榕父亲为首的南方巨富作为新式商贾的力量也慢慢渗入朝堂各个角落,纳王榕为四妃之一,与中宫名义上是从属,实则分庭抗礼,利益针锋相对,形成微妙的平衡。旧式氏族希望巩固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新贵又妄图探索出新的上升渠道,名义上是独孤家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但其实任谁都看得出来,卿叔原在扶持新贵一点点蚕食氏族势力。
而□□中最最特殊的,便是这一位前朝公主,当代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妖妃柳氏,柳氏戴罪之身为前朝余孽,然能登贵妃全凭帝王宠爱,在朝堂上的权臣们看来柳氏的受宠显然是帝王对于后宫势力布局的一种策略。柳氏的母家全军覆没,故而一无外戚之忧,二来没有家族之患,这般的柳氏,在各个大臣的心中就像是,犹如一个外加的砝码,一旦独孤氏和王氏的天平不平衡了,那么就把柳氏就是平衡□□力量,这边是帝王统御后宫之术。
然而,这柳氏宫中又突然出了一个新的妃子,此番信号,究竟是因为独孤敏和王榕暂时的结盟导致后宫力量失衡而让陛下觉得应该培养新的后宫势力,再布局后宫;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柳氏成了弃子,新来的夏氏更能堪此大任?风卷云涌的前朝因为新帝突然的决定而被打的措手不及。几大世家观望,揣测,打探了许久也琢磨不出新帝真实的想法,纷纷按兵不动,不敢轻易布局,生怕落错棋子,满盘皆输。
在深宫中天天琢磨宝盒的我自然是不知道这卿叔原纳妃一事竟然搅得前朝暗波流动,诸方势力摩拳擦掌,你来我往已经过了不少招。但我却是不瞎,自夏禾受了天恩后,销魂殿的其他小丫头们纷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卯足了劲头侍奉我,那些年长一些的阿嬷也开始时不时的打探销魂殿中是否还缺人手,想要把自己的亲朋一个劲的往销魂殿里塞。
唯有冬梅向来淡定,别的小宫娥便是走在我三步之外,都能闻得头上抹了的桂花油的香味,她却仍旧穿着那一身素净的长褂,鬓间插着不带坠饰的银簪。我知冬梅是卿府出来的大丫鬟,怕是比我还要懂得卿叔原的心思,看到她这样的淡定,我的心也沉了下来。
“可是怪我让那丫头攀了高枝?”这几日冬梅每每见了我,便是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的痛心疾首表情。我好好反省了一番,想来冬梅比我长了几岁,见得市面也不算少,定有她嫌弃我的原因,但她嫌弃我的地方多了去了,就连我夜晚抱着枕头入眠都要被她数落一番,说我失了贵妃风范,不成体统,故而今日份的嫌弃竟让我一时之间也失了方向,不知这嫌弃是从何开始,翻来覆去思考了一番,怕是也只有夏禾这件事情可以对号入座。
冬梅的手在我的发鬓顿了顿,复而又接着把我鬓角的碎发用篦子一点点梳了回去,抹了点油在她的手心,又轻柔的把手放在我的前鬓上,把碎发一点点固定在两侧,随后插上朱钗,最后满意的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作品,淡然的说“人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夏婕妤本非安于宫娥之身,成妃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冬梅这几岁真不是痴长的,此话我是极度认同,这也合该是我倒霉,撞在了卿叔原的怒头上,而夏禾命数不凡,命中遇真龙,这才有了这样的造化。那日便是换了夏禾,自然也会有春禾,秋禾也能被陛下选中。
我转过头,笑意盈盈地捏住了冬梅的手,拍了拍,说道:“在这宫中,聪明的人往往寿命不长,夏婕妤算是机灵聪明,那我们就来赌一赌看看夏婕妤能受宠多久好不好?”
冬梅的手顿在了我的手心下,有一瞬间的迟疑和颤抖,她用闪烁的目光反复的打量着我,似乎这样的眼前人有些陌生,陌生的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她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弯起一个笑容:“奴才不过一介婢子,主子们的事情不敢妄加猜测。”
“既然已经入了销魂殿,你就不是卿家的家奴了,即为人奴,当知一奴唯有一主,二心者自古以来都不曾有什么好的下场。”
冬梅的脸色是愈发的不好看了,颤抖了一下嘴唇,回禀道:“回娘娘,冬梅既然是销魂殿的奴才,视娘娘为唯一的主子,理当万死不辞。”
“别介别介,看把你吓得,多大的人了。”我笑了笑,看来在卿家当奴才倒是一件美差。“你这半路来了销魂殿,哪里能做到万死不辞。以后记得机灵点,主子倒了,也别傻傻跟着,树倒猢狲散,该溜得时候溜的快一些,有些事情不是卿家家奴这个身份能抗住的。”这句话倒是十二万分的真心在里头。
冬梅搞不太懂我今日是怎么了,怎的说变脸就变了脸,四时变化,不过转瞬之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等伺候我全部洗漱完,才领着一群小丫头退了下去。
十月二十九,五行霹雳火,月煞死神,彭祖百忌主不还乡。
“哐……”一声雷火,激得大夏的整个后宫人心惶惶。
卿叔原已经半个月没有踏足过销魂殿了,他既不来,我也不爱出去,偷得两相安闲。
观望的人停了半个多月,终于安下了心,定下结论,以色侍人衰,色松而爱驰,换句话说就是,柳贵妃玩完儿了,彻底失了宠。销魂殿上上下下都充满一种绝望的气息,前段时间那些托了关系被塞进来的宫娥们纷纷泄了气,本是压上了全部身家想要效仿夏婕妤也飞得枝头做凤凰,谁料这螃蟹也只有第一个人能吃得,后来的全部都是虾米陪衬。一时之间,宫娥也不安心工作,小黄门们也开始四处打探最近可有新的高枝可攀,为了跳槽做足准备。
今夜守夜的是冬梅。
“冬梅,外头怎的这般的闹腾?”我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得不安慰,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冬梅望了望窗外,走到窗边把窗子关了个严实,又走回来给我端了一杯定神茶:“娘娘,这仲春雷乃发声,而最近将近仲秋,雷神要开始收声了,秋雷打的响,外面的丫头们怕雷,所以这般吵闹。”
我揉了揉太阳穴,突突的,有些疼。“那你去把那茉莉檀香点上,这样今夜我才能好睡。”
冬梅知道我屡屡梦魇夜半惊醒,最近也老是乏力昏睡不止,本想要请了太医看看,但是这世态凉薄,一失宠,便是请个太医都要层层递送,太医最后虽说是来了,但不是一直给我看的李神医,不过是个太医院的门徒,水平也是半吊子,除了开了些补药就没有其他的定论。唯有这茉莉檀香好似有神奇的魔力,屡屡心神不宁,这一闻檀香心就能感受到无尽的平静,睡眠也好了很多,一觉能睡到天亮,中途便是有人在耳畔唤我都不一定能醒的过来。她默默的点上了檀香,又害怕檀香太浓,物极必反,对我的身体有损伤,于是还是走到了窗前,开了一丝的缝隙,让我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
“夜也不早了,你今夜也睡了吧。这销魂殿如今形同冷宫,我既半夜不会醒来,你守着夜也没什么用,不若好好休息。”我扭身面对着墙壁,这香今夜起效尤其的快,我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的睡意。
冬梅喏了一声,走到桌前颠了颠水壶,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茶水,轻轻的端走了茶壶,准备去小厨房再烧一份新茶备着。
“轰隆隆……哐”一束巨大的闪电在大夏的夜空中划出一条银色的痕迹,犹如一把从天上射下凡间的箭矢,而箭矢的箭头正对着销魂大殿。
“着火了!着火了!”巡军的呼喊响彻了□□,沉睡中的妃子婢女纷纷被唤醒,逃出了大殿,人人脸上还是睡意惺忪,指望得东边的方向起初只是有一点的火光,随后火势越来越大,竟然烧红了半边的后宫。
人群中这才有清醒过来的人,独孤敏不顾衣着的凌乱,虽是在危机时刻,但是仍旧保持着大家出生才有的临危不乱的镇静。唤了贴身侍女,轻声问道:“哪里着火了?”
婢女脸色诡异,凑到独孤敏耳旁说了三个字,独孤敏神色一顿,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又问了一句:“那边可知晓了这消息?”
婢女摇了摇头,示意暂时不知道具体情况。
独孤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下这个决定,不过内心的理智战胜了一时的阴私,她抬了抬手,正要唤来小黄门去派人协助训军,迎面来了一个人,拦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含义不言而喻。
王榕是第一个知晓了销魂殿被雷击了人,她素来怕打雷,故而今夜其实一直未曾入睡。当那一道闪电就击在了她目之所及不远处的大殿上,王榕自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她却心里在一瞬间有了自己的打算,知晓此刻时间便是一切,转瞬之间已经勾画好了一连串的计划。
“姐姐,不可。这可是天赐良机灭了祸国妖妃,姐姐你是要学那东郭先生做不得好死的善人吗?”王榕拦住了独孤敏的手,压低了声音在独孤敏的耳旁沉声说道。
独孤敏的神情已经有了松动,本以自己本能的反应而感到瞬间的羞耻突然此刻被王榕这般名正言顺的说了出来,竟然在一瞬之间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于王榕是越发的不齿,果然商人重利轻义,这样的商贾之女以后也须得多多提防为好。“只是陛下那边如何交代?”虽说销魂殿是失了宠,但谁知道陛下究竟是如何作想,失了宠为何还让那个人坐在贵妃的宝座上?
王榕笑了笑,“非也非也,我们不是不救,而是因为太过慌张,没有处事经验,一时之间失了方寸,等到想要补救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这本就是天灾,合该是那柳氏命该绝,连上天都看不下去妖妃祸国,所以天降惊雷灭妖女。望着东边越来越大的火光,王榕这才收了嘴角的笑容,忽的大声的喊了出来,“娘娘,快派人去救援!”
独孤敏望了望四周看过来的婢子,心里一阵恼怒,此刻被王榕一石二鸟反将了一军,失去了救援的先机,反倒落了人口实,是良妃赶来通知皇后救火,内心一阵恼火,面上却不发出来。这柳氏一死,那夏氏一届宫娥出身,难登大雅,那大夏□□,剩下能抗衡的也是就独孤家和王家,王榕既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前头,那也休怪她不念这些日子的情谊了。“来人,速速派遣军巡铺救火,另外派人快去通知陛下。”
卿叔原今夜宿在了居正宫,几乎和独孤敏的人同时知道了销魂殿被天火砸中的消息。
”启禀陛下,销魂殿刚被天雷击中,现在着了大火。”来禀告的小黄门浑身瑟瑟发抖,暗自叫苦为何今夜这般倒霉,接了这个没人敢接的活。
卿叔原第一遍尚未听清,他也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头脑还是有些昏沉。等到跪在大殿大理石上的小黄门哆哆嗦嗦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四肢其凉,好似一盆冰水被人从头浇到了脚。
“人呢!人呢!”近乎嘶吼,卿叔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抓起地上的小太监,一阵猛摇。
小太监见到皇帝好似失了神志,也是慌张异常,他努力张了张嘴,却发现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小喜看着脸色惨白的两个人,连忙上前扶住卿叔原,用眼神示意小太监赶紧退下,不然这小命定然不保。“现在军巡铺已经派出了全部的人在全力救火,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切勿担心。”
其实卿叔原再被小喜扶住的一刻已然回复了理智,一刻也没有犹豫,他摆了手,沉声到:“带朕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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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脑子昏沉,写了改改了写,总归不太满意。总希望这一部作品能比梅龙镇那个意识流的能好一些,所以更新的很慢,但肯定会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