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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
“秋……秋哥……”
“嗯?啾个?”小孩奇怪地眨眨眼,疑惑盯着山阳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啾”地低头在山阳的脸上亲了一口,高兴道:“啾个!”
山阳:……
柔软的感觉一触即逝,山阳怔愣片刻,然后才回神仔细看那绿油油的小人,翠绿色的皮肤,墨绿色的头发,褐色的粗布麻衣,仿佛一棵小树。
这孩子虽然十分怪异,却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却不是莫文秋。
山阳想说点什么,可一年未动过的喉咙竟似忘了如何发声一般。
那孩子却抢先扔出一串话来:“你居然真的被救活了!你已经睡了一年啦!对了,我叫沐桐玉,你叫什么呀?”
山阳:“……山阳。”
听他回答,这名为“沐桐玉”的孩子更加开心了,双腿一蹬,坐上床去,高兴道:“你叫‘山羊’?你跟南边树林里的山羊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桐玉!”男人有些无奈的声音。
沐桐玉转过头“哎”了一声,又看向山阳,兀自跟他介绍:“这是辛渊。”
山阳转眼去看进来的男人。
那男人果然长得极瘦,凹下去的脸颊和眼眶显得有些阴鸷,脸上却又带着几分近乎狂热的欣喜,打量他的眼神却不似在看一个活人。
只听辛渊开口:“说话了,居然只用了一年,就能说话了!”
他立马扯过山阳手腕,又以手指点在他周身几个穴窍之上挨个探查一番,看向山阳的神情有些复杂:“水之灵入体还没死的火灵根,还是我第一次见。弱水与离火同时入体还没死的修士,我更是闻所未闻。小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山阳自然没法回答他的问题,自己却已有了一堆问题。
辛渊也没指望他真能回答,继续自言自语一样道:“能说话,能睁眼,你这身体的恢复水平可当真是恐怖,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动了。只可惜,你这命是救回来了,好好的单火灵根却是废了。”
男人这轻飘飘一声,有如晴天霹雳,瞬间将山阳那方能视物的欣喜给劈了个一干二净。
辛渊也料想到他的反应,接着说道:“弱水之灵入体,如今你也勉强算是个水火双灵根,但水火本就不容,你这双灵根,也跟废了没什么两样。”
一旁的沐桐玉看他脸色不对,立马柔声安慰:“大哥哥不要伤心,至少命是保住了嘛……”
“唉,只可惜我这离火之灵了,白白用在你这废人身上……不过离火之灵本就快燃尽,从前那些被种下离火之灵的单火灵根都受不了这离火之力,没几天就被吸尽灵力而亡,如今却能在你体内复燃……唉,唉,真不知是好是坏。”
辛渊开始自顾自地烦躁起来,抓了抓头发,“同时吸纳弱水离火之灵,你也是六界第一人了,就算只能当个废人,你也当此生无憾了!”
此生无憾?
山阳差点都要笑出声来——若是无法变强,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无法为母亲、文秋,为自己报仇……他要这“六界第一人”有何用?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来。
掉入弱水,能捡回一条性命,本就已是万幸。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山阳淡淡开口。
辛渊又看了他几眼,摸出他的烟管,点燃,放到嘴里抽了一口,说道:“谢有个屁用,你浪费了我这么多灵宝灵草,就留下给我干活还债吧。”
沐桐玉不合时宜地插话道:“可是他帮你养活了那么多厌鱼,还帮你试过那么多毒药……”
辛渊“啧”了一声,拽着小孩的衣领把他拎走:“他还干不了活,你该给我干活了,快给我摘药去!”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独留山阳一人消化着他刚被告知的一切。
他自有意识后,一直努力控制自己,想要运转母亲教他的那一套功法来抵御疼痛,修补伤体,然而虽然那套功法最终被缓慢催动了,他却总觉力有不逮,无法让自身灵力运转更多。
他原以为是自己重伤在身,所以没法运转灵力,可当辛渊告知他原是自己灵根已废所以才无法运转功力后,这一切异常的无力便有了解释。
天地五行相生相克,双灵根资质虽已算上佳,可所有都是如木火双灵根这般五行相生的两种属性。即便是三灵根中少不了会有两种相克属性,也总有一种与这二者相生之属性在其中调和。
天地间平衡如此,若是有那偶尔的灵根相克的异数,也会在出生后因□□受不了同时吸收两种不同属性的灵气而身亡。
或者如他一般,后天变成这相克的水火灵根属性,因机缘巧合活了下来,却因身体无法调和这二者而变成一个废人。
而他“运转”从母亲那里学到的那套功法,他再仔细查探一番后,发现竟然是无需自己运功,便可自行在体内运转,从而修复他的身体。
只是□□和残破的灵根虽然已经修复,相克属性的灵根却无法让他再继续自由运用体内灵力,而吸收的灵力也会转化为互不相容的水火属性,这样一来,若是想保住性命,他也无法继续修行了。
命运何其难测,何其不公,何以让他活得如此坎坷,何以每每拉他一把后,又将他重新打入更深的深渊?
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日直到傍晚,辛渊才带着沐桐玉回来。
沐桐玉照例一回来就跑去看山阳,见到山阳脸色不佳,这孩子立马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紧张地喊:“辛渊哥!我们忘了给山羊哥哥吃饭啦!”
辛渊一脸不耐烦地走进来:“安静点!吃什么饭?”
沐桐玉被他训斥,有些委屈地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可是……山阳哥哥已经醒来了,应该需要吃饭了呀……”
辛渊想了想,大概是发现自己这小院里实在没什么能当饭吃的东西,“啧”了一声,道:“你们这些还没筑基的修士可真麻烦!”
然后掏出一个玉瓶儿出来,倒出一粒丹药,扔给沐桐玉。
沐桐玉接过,惊讶道:“这是上品的辟谷丹呢……”
“反正我看你总是偷吃,也用不到辟谷丹这种东西。”辛渊嘲道。
沐桐玉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反驳,小心喂山阳吃下,又在他耳边悄悄道:“山羊哥哥你不要伤心哦,虽然吃了上品辟谷丹一年都不用吃东西,但以后你跟我出去玩儿,我还是会买好吃的给你!”
辛渊已经不想再理这个烦人的小东西了,照例将山阳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后,便自行离开去祸害院中毒草了。
这次沐桐玉却没有跟去,而是留在了山阳房中。
山阳本就心中烦躁,沐桐玉却是看他这样,以为他太过无聊,特意要留下陪他,便不停地说起话来。
“山羊哥哥,你知道吗?树林里的那窝青鸟好像搬走啦,我今天路过时特意去看了一眼,已经找不到它们了……”
“辛渊叔说它们可能是被人抓去了……也可能是化为人形了……我希望它们没有被抓走,可是若它们是化为人形,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山羊哥哥,你是山羊变的吗?为什么你的头发不是白色的呢?”
山阳听这小孩絮叨了许久,实在是没了脾气,最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名‘山阳’,山之阳的山阳,不是……那个羊。”
沐桐玉眨了眨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山阳哥哥……”又有些失落,“原来不是山羊化人啊……”
山阳本一腔悲愤郁结心情无处发泄,此时被这小孩一打岔,却也淡忘了许多,索性开始回应起沐桐玉的话来。
他也曾听过有灵兽化人的说法,可那些得以化形的灵禽灵兽,不是与修士签订契约,得到主人的帮助,便是生长于钟灵毓秀之地,又有强大古兽等物庇护,才得以安心生长,修炼化形。
化人灵兽何其珍贵,哪有在什么南面小树林里,说化形就化形的?
于是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有……灵兽化形于此?”
“这里是沐月城,”沐桐玉答,“为何……我也不知道呀。”小孩绿油油的脸上满是苦恼神情,似乎山阳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想了半天,才又说:“为什么不能有灵兽化形于此呀?沐月城中的城民,都是在这里化形的呀。”
这话着实让山阳大吃一惊:人界之中哪里会有修士放任这样满是化形灵兽的城池不管?这里难道已然是妖族的地界了?
沐桐玉却比他更加疑惑:“妖界?妖界是哪里?人界又是哪里?”
山阳见他这副模样,又是被辛渊那个眼里只有药方毒草的人带在身边抚养,也不像是个知道事的,也只得心里叹息一声,暂且放弃。
不过看这小孩绿皮肤、绿头发的样子,再想到这里可能是妖界的事情,便又不觉得十分奇怪了。说不准这孩子就是什么树精化形也未可知,不过若他是树精,那年龄一定比自己都要大了……
山阳这样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维竟也跟这小树一样早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不由哭笑不得。
沐桐玉也看出了他对于沐月城的兴趣,允诺道:“别急,等你能下地了,我带你进城中逛逛,城里可好玩儿啦!”
这孩子从前只对着躺在床上无法开口的山阳自言自语,此时终于有人回应他,虽然山阳总是不太耐烦,是他说十句只能得一句回应的性子,可沐桐玉仍然十分开心,又说了许多话,直到把自己说得实在是口干舌燥,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住了口,坐在一旁开始看一枚玉简了。
那玉简中应是记录着一些医典,因为沐桐玉只有看这些东西时才能安静闭嘴,全然沉浸其中。
山阳耳边终于得了清净,此时天色已晚,他便索性闭了眼,开始整理思绪。
白天的那些悲愤此时已然平复不少,他闭上眼时,眼前好像总要出现母亲的身影似的。
于是一句话忽然跳进他的脑海:“踏上这条路,就要面临无数的背叛与离别。娘只是你修真之途的开始。”
那是他修真之途的开始,也是命运第一次狠狠地将他捉弄。
后来他开始在莫家安安静静毫不起眼地修行,没想到还是连累莫文秋为他而死。逃出莫家后,他不知因何失去一段记忆,醒来后认识两位友人,阴差阳错又重返修真之途,甚至因为这百年难遇的单灵根成为掌门亲传,可又在不久后,被他的友人亲手推进弱水,差点没了性命……
在他开始正式修仙之前,季氏便已然告诉他了修真之途的艰险,他本该早有预料,只是难得平静的生活让他忘乎所以了,以为修真的世界简单到只有修行……却一时大意,忘记了人心难测。
可好歹,他还留有一条命在。
他季山阳既然连金丹期修士都没能把他打死,连弱水都淹不死他,连离火都烧不尽他,那他便偏要让这喜欢造化弄人的所谓“天命”看看,什么是人定胜天!
在能睁眼说话之后,山阳又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久,在终于能下床走动了。
帮助他行动之事,辛渊向来是懒得管的,知道他体内弱水离火已然平息后便对他没什么兴趣了,只把人扔给沐桐玉。
沐桐玉这个孩子却大大出乎山阳预料:这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引动灵力给他针灸的动作却是无比熟练,一个看样子字都没认全的年纪,却已然深谙医理,没过多少日,便已然让山阳能够行动如常,恢复如初。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山阳自修行来,身体吸收天地灵气,倍感充盈清净,现下遭此变故,身体虽能行动如常,却总觉得这副不能吸收灵气的凡人身躯太过沉重。
此时的沐桐玉小脸上却硬憋出五分严肃,认真道:“适应凡人之躯虽然艰难,却不可以擅自吸收灵气哦,若是灵气入体,引发你体内的离火弱水复苏,这就很麻烦了!”
山阳也知他年纪虽小,懂的却不少,便点头应是。
又过几日,辛渊扔给了他一个东西。
山阳接过,正是他那玉佩!他心下大惊:弱水不是连人肉都融的掉,更何况他悬挂玉佩的细绳?他原以为这玉佩肯定丢了,却没想到……
辛渊亦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道:“捞你上来时,不知怎的也捞上了这玩意儿。看来它就是你的东西了。”
山阳看着那个完好无损的“际”字,心中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此物确是我的。不知前辈可知它来历?”
“万年孪玉精,就拿来做这么一块华而不实的玉牌,呵。”辛渊冷笑一声,“这么大手笔,我这个穷乡僻壤的烟鬼可没见识过。”
孪玉?竟是只生于凤凰火中的孪玉吗?他从前在书中看过,孪玉不论是在炼器还是炼药上用处都极多,是十分珍贵的灵宝,若这玉牌真的是凤凰孪玉……那能用这样珍稀的灵宝做玉牌的人,身份地位又该何其尊贵?
若真的是地位极尊贵的,辛渊又真的会不知吗?
可山阳见他见眼中全是“暴殄天物”四字,满脸不知惋惜还是鄙夷的表情,一时间却无法确定他究竟是否知晓这玉牌来历。
正要再问时,却又听这烟鬼下一刻便又说:“若不是其中有我动不得的东西,我早就把它炼化了!”
“动不得的东西?”山阳诧异。
辛渊摆摆手:“说不得,说不得,时候到了,你便自然会知晓了。”
说完这句后,他便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山阳原记得季氏留给他这玉牌时,那玉牌只有半块,后来当自己在福寿村苏醒后,它又变成完整一块了。至于何时、为何变成一整块,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玉牌修复定是他离开莫家后之事,只是离开莫家后,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还有玉牌上的“际”又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觉得母亲的师门似乎并不简单,这“际”字又和季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季……际……际无涯?
想到此处,山阳捏着玉牌的手猛然一紧:
——滁山一脉!
直至此时,那个神秘又强大的“滁山一脉”,才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山阳后又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一些滁山一脉的事情,可辛渊都是闭口不言,山阳也只得作罢。
待到他完全恢复行动后,辛渊便允许他在院中随意行走了。只是院中满是药瓮与毒草,山阳只得在仅有的空地上活动。
沐桐玉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踩到毒草,辛渊却十分放心,道:“他体内有弱水离火两尊凶神,天下还有什么毒物敢造次?唉,可惜了,可惜了,这样的人若是个修士,今后必定会是叱咤一方的大能……”
山阳闻言,心中自然不快,是以对辛渊只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谢而行礼,面上表情却也懒得掩饰,浑身上下都在昭示着对这个男人的不满。
辛渊却不以为意,仍不改那副有些傲慢的态度,也不管他,任他自己在院中乱逛,只要不摧残他种的毒草,自然什么都可以。
这日沐桐玉见山阳已恢复得与普通人无意,便高兴道:“山阳哥哥,今天是每月十五的集会日,我带你去沐月城里转一转吧!”
山阳早有此意,只是此处疑似妖界,他一人无灵力傍身,不好单独出去,又更不好主动跟沐桐玉提。此时见沐桐玉主动要带他逛逛,自然答应下来。
辛渊自然不会放沐桐玉白白出去一趟,就嘱咐他去市集中采买些难得一见的灵物来。
看来沐桐玉也是独自去过不少次集会,辛渊对他十分放心,也不多说,就放他们离去了。
山阳总在门口看他们这小院周围,除了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外便只能看到远远一座城池。
此时,他终于走上了能可通往城池的小路,心中有些不安——不知这满是化形灵兽的沐月城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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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秋哥!
小树:……(唱)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山阳:…………
(原谅色的桐玉,忍不住恶搞一下)
小树:(唱)当然是选择原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