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别离

作者:chugong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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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审


      还未踏进浣衣房的院子,就听的里面传来哀切的啜泣声,月绾心惊肉跳的推开院门,就看见一个被绑的乱七八糟的人挂在房檐下,福儿头朝下被挂了太久,全身的血液都直冲头顶,脸色憋得血红,这会儿早已晕了过去。
      月绾再顾不得院中跪了一地的侍婢们,找到系绳结的地方将福儿放了下来,背后猝然传来火辣辣的痛楚,眼前已经累的模糊,月绾拼命忍住了想跪倒在地的冲动,半蹲着解福儿身上的绳子。
      “你这贱婢,迟迟未归还不来领罚,你你你!你竟还敢私自放了娘娘要罚的人!”背后传来嬷嬷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月绾只当听不见,掐着福儿的人中,轻拍她脸颊,柔声呼唤。
      那些因为她被连累,从黄昏跪倒半夜的侍婢们这时一起群情激愤起来,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骂了出来,那嬷嬷见她如此不知悔改,拿着手中的洗衣棒槌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月绾护着怀里的福儿生生受了那些打,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顺着眼睫流了下来,月绾有些睁不开眼,眼前的福儿分成了两个人影,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脸…
      疼…真的很疼…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月绾恍惚间像是听到了踹门的声音,紧接着身体一轻,就彻底昏了过去…

      感觉到有人在脱她的衣服,月绾徒劳的反抗了一下,可在那人眼里只是轻颤一下而已。接着又是轻柔的擦身,上药。
      等再次被换上衣服后,月绾才总算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只有烛火在她眼前不断摇晃,不知香炉中燃的是什么香料,清清淡淡的木香盈满一室,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身边的软榻突然陷下去一块,瘦高的身形彻底挡住了微弱的烛光,耳边传来那人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你也不是不会功夫,就生生受了那些打吗宁肯被打死也不愿让宫里人知道你会功夫?”
      月绾嘶哑着嗓子开了口:“我只是十几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再加上跑了一夜,进了宫还遇上个冤家被撞了两次,累的实在抬不起胳膊还击了。”
      纪拂离:“……”
      月绾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这地方她从未来过,“这是哪儿?福儿呢?她醒过来了吗?”
      “这是清河殿,福儿没事,你就好好歇着吧”
      “……”
      清河殿…那就是纪拂离的寝宫了…月绾重新闭上眼,心安理得的躺在那人的床榻上睡了过去。
      纪拂离不禁仔细观察起那张清丽的脸,明明是豆蔻年华,却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平白给一双皎月般的眸子蒙上一层哀伤。嘴唇早已褪了血色,透着了无生气的苍白,眼睫微微颤动着,在梦中也像禁受着某种痛楚。
      手指刚触到细腻的脸颊,纪拂离却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缩回了手。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身份不明,而且极有可能会对他不利的女人,为什么会为她在殿中坐立不安而跑去锦华殿救人,为什么总是会对她心疼不已?
      纪拂离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这张皮相是极好看的,因此他也凭借这先天的优势得了不少好处。可是为什么?从小熟烂于心那些假意逢迎,花言巧语在她这儿就半分也使不出来,只剩下一些自己都觉得无聊幼稚的把戏?
      纪拂离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张苍白失血的脸上拽了回来,起身出了清河殿。

      纪凛候在殿外许久,刚才在他们在石山边又见到那位姑娘,不知她跟三爷说了什么,那位竟急急慌慌跑来救人,连要紧事也顾不得了。
      这会儿见纪拂离出来,纪凛还是忍不住问出憋了许久的话:“三爷…您为何?”
      “上次拿她当了靶子,虽有万全的把握不会伤了她性命,可这事我还是亏欠她的。”
      纪凛再后知后觉也该听出了这个借口有多拙劣,跟在纪拂离身边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知道他主子绝非善类,利用人的事没少做,从来也没见对谁愧疚过...
      只是这次…纪凛难得聪明的知道这不是他该打听的事,自觉闭了嘴跟在纪拂离身后,主仆二人摸黑去了趟刑部。
      纪凛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刑部的地牢里关着的都是些定了罪的死刑犯,戾气重的很,见有人进来,都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声,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碎了给自己陪葬。
      连着拐了好几个弯,几乎进到了地牢的最深处,一间与其他牢房都相隔甚远的单间里,一个人浑身血污的躺在地上。
      纪凛凑近纪拂离耳边,悄声道:“爷,这就是张波。”
      纪拂离皱了皱眉,早上在刑部审那几个小兵时他就觉得蹊跷,沧云律法写的清清楚楚,一人犯罪,全家连坐。他张波就算要跑也该想想自己娘子孩子会有什么下场,除非…早就有人答应他会接出他家人一起逃跑。纪拂离嗤笑一声,心里只叹世上竟还有如此愚蠢之人,没有了利用价值,对那些人来说就是一摊废物,怎还会留你性命。
      上午纪凛得了纪拂离消息,赶到张波家时他一家老小早已被杀个干净,张波不知去向,看来是看见一家人的尸体才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是个弃子,跌跌撞撞逃命去了。地上有几个凌乱的血脚印,纪凛顺着那点线索快速追了过去,终于靠近城门口的一处树林中听见几丝打斗的声音,那几个人身手极好,与纪凛缠斗一番,发现此人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就立刻闪身跑进了丛林深处,不见了人影。纪凛上前一探鼻息,张波还有些活气,总算放下心来,连夜把人扔进了刑部地牢里。
      纪拂离吩咐纪凛打开牢门,锁链的响声惊动了张波,那人浑身不住抖着,面容呆滞,口中不知在絮叨些什么,竟像是已经疯了的样子。纪拂离刀子似的眼神直勾勾剜着张波,那人样子还是痴傻着,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恐却没逃过纪拂离的眼睛…
      凌厉的腿风划过张波的耳边,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纪拂离像踹死狗一样踹到了坚硬的石壁上,张波呕出一口血,再也不敢装痴,忍着肋骨被踹断的剧痛跪爬到那双云纹黑靴边,磕头如捣蒜,竹筒倒豆子般求纪拂离饶了他一命。
      纪凛一把提走摊在地上的张波,再将角落里积灰许久的一张破桌抬了过来,用火把点燃了上面挂着蜘蛛网的油灯,算是临时搭了张公案。
      纪拂离坐在牢房里铺着草的石床上,微眯着双眼打量张波,等那人疼的受不住了才开口问道:“说说吧,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张波佝偻着身子蜷在地上,额头止不住的冒汗,疼的说话都带着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回…回三殿下的话…那…那晚…小人值夜时就看到…伽罗庵方向…烟浓的很,像是有火光…小人…小人为皇上守了几年猎场了…对这片熟…就抄近路带人赶了过去…那时…张波趴在地上喘了一阵,才勉强续上话音“那时…那些姑子在里面还有哭喊声…兄弟们都上去救火了…小人也去溪边提水…然后…然后就被个全身裹得严实的女人拉进了暗处…
      女人?脑中一闪而过那个虚弱的身影,纪拂离眉头拧的更深,心像是被什么坠着,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那人说…让我不要救里面那些人,否则…否则就杀了我全家老小…张波大口喘息着,鼻涕眼泪都控制不住的流了一脸:“我想那人应该是寻仇的,能下手杀百来号的人小人怎么惹得起啊…那人…那人又说只要做了这事,便帮我通知我家人离开沧云城,我到时在与他们碰头,逼着我说了家里住址…”
      张波又咳出不少血,胸膛像个破了的风箱一样发出嘶嘶的声音,纪拂离看他快撑不住了,吩咐一旁纪凛先给他处理伤口。刚才张波的话应该不是作假,他一家老小已死,自己也是必死无疑了,犯不着为了保凶手说假话。纪拂离又摸了摸那个铜锁,心下已经有了主意,既然抓住凶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这个缸就得让某个人来顶了!
      纪拂离拂去衣角沾着的几根稻草,站起身来,张波见他过来吓得浑身颤抖着,连连发誓赌咒自己说的都是真话。纪拂离绕着张波踱步,他还有件事不太明白:“既然那人答应你会接出你家人,自然是与你商量好了在何地碰面,你当晚跑了就是,又何必在回来,听到我审了你手下那几人才跑?”
      张波呜咽着,“三殿下…小人混到个管事的位置家里不知搭了多少银子进去,就这么丢了我不甘心啊…我以为…我以为不会有人查这事,就侥幸着回来了,若是无事,再去接回家人…张波又呕了血,却还是强撑着,看上去是对那人恨极了,“听到您审了那几人…我就吓得跑了,呜呜呜,可我偏偏贪财,想回家挖出埋在院里娘子不知道的那点钱,呜呜…才看到…才看到他们没有在城外等着,已经…已经都死了啊…”
      张波连连吐着血,双手狠狠抠在地上,折断了指甲,留下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痕迹。纪拂离被浓烈的血腥气冲的有些恶心,张波嘴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撬出来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纪拂离闪身出了牢房,纪凛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张波口中,再把人提起来放在草堆上,跟着纪拂离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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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夜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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