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娘传

　　Chapter22
　　在三十三天的最高峰白芳山上，有一座黑玉石砌成的宫殿，从梨衡苑就能望见。黑色的殿宇本身就十分古怪，况且还是在白茫茫的白芳山上。但是阿爹阿娘他们每年的七月十二就会上一趟白芳山，也不带她。

　　有一次她好奇的问了，阿爹笑着说：“我还在想你几时会问。”说完带她上了白芳山。

　　近看白芳山更加地震撼，肃穆的黑色，但不恐怖，可能是黑玉石天然的纹理的缘故，显得很古朴，殿名叫“乌元殿”。她疑惑地看着阿爹，阿爹笑笑说：“推开门。”

　　她将手放在门上，也是不用用力就打开了。古朴庄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印入眼帘的是高耸的石柱和许多许多的书架，书架上的书古拙而保存良好。而在书架的尽头，有一幅画，画上有个须发皆白，但面容年轻的仙人。

　　她不解地看向阿爹，阿爹说：“感觉怎么样？”

　　她凭感觉说：“感觉很强大，但……又很和蔼，像云海。”云海是三十三天的一处地方，平日里是难得的景色，但其实危险至极。

　　阿爹笑笑不说话，她也不觉得恼，只是说：“他是谁？”

　　阿爹这才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光芒在闪动，他说：“你真像他。”说完这句话，他拾起衣袍，跪在地上，拜了拜，说：“这是我师父，元始天尊。你……是他孕育的。”

　　她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身世，还是有点好奇的。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那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是缺少什么，而是忘记了什么。

　　她望向画上的男子，微微邪笑的模样有些颠覆了她关于元始天尊的想象。但是还好，他依然看着很强大。

　　她没有跪下，也没有行礼，只是这么看着。

　　阿爹又拜了两拜，跪着变为盘腿坐着，拉着她坐下。给她讲了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和强大得如同创世神一样的男子。

　　现有史料记载的那个时期叫三清神时期，是由于三个天尊而命名。但是，那时候，他们并未有这个称呼，而是被各界暗地里叫成“荒谷”。整个世界犹如一个低谷，荒草丛生，野兽横行，战争和血腥是时代的烙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八个字正是深刻的写照。那是一个眩晕的、颠覆的时代。

　　三清神时期分为前期和后期。前期正是“荒谷”，而后期正是三天尊横空出世的时代，对于这个时代，各界从心底里对天尊产生敬畏。

　　“荒谷”时代，无论正邪，各自为营。小点的部落和族群被兼并或消灭，大族战争不断，整个世界被战火点燃，没有一处地方能够幸免。三清神横空出世，以武力震慑，以规则束缚，制定了如今天界依据的原始规则，虽然还不是很规范，但已经是时代性的进步。

　　而元始天尊，正是三清神之一。

　　想到这里，深娘看了眼眼前的男子。

　　白色的长袍曳地，须发皆白，笑眯眯地看着她的男子，跟白芳山上乌元殿里的画像有九分相像。另外的十分大概是扣在了眼睛上，画像上的眼睛比较圆，看上去很有正气，跟邪笑的嘴巴好像有点格格不入。可是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一双惑人的桃花眼再加上微翘的嘴角，有种……好看的邪气。

　　啊……总感觉这双眼睛有点眼熟呢……

　　她一拍额头，对了，跟自己的眼睛好像。想着，她抚了抚自己的眼睛，却听到对面的男子低沉地笑了两声。

　　“丫头，看到我这么惊讶？用得着这样对自己么……”他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却又让她觉得离的很近，近的像是从她心底里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天尊？”深娘不确定地问。

　　“除了我，还能是谁？这是我做的幻境。”天尊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上，笑眯眯地对着深娘招手，“丫头，坐过来。”

　　深娘也不知为何，对他的话从不作任何犹豫，无条件地相信和执行。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了天尊身边。

　　天尊摸摸她的头顶，喟叹道：“都这么大了呀？那小子是嫩点，以后练练就好了。”

　　深娘莫名地听懂了天尊的话……原青……天尊挑挑眉说：“不用担心，那小凤凰死不了的。”

　　小凤凰……深娘有些无奈，原来阿娘都是学了天尊的。

　　天尊坏笑着说：“你看你，少年老成啊……哪像天尊我，这么老了还有一颗童心。像我这么乐观的，不多了啊……”

　　深娘冷漠地瞧着他——这绝对是假的天尊吧……

　　深娘歪头瞧他：“天尊，你不打算告诉我什么么？时间好像不多了。”说着，指了指他开始透明的手。

　　天尊哎呀一声：“你个死小孩，一点都不可爱！还是小消可爱，一逗就脸红！”说着他还嘀咕了一声：“作孽啊，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后一句说的太小声，深娘没有听见，也不想探究。

　　天尊看着深娘歪头的模样，露出一丝笑容，不再是那个不正经的天尊。他说：“你是我带回来的，也是我催生出灵智的，更是蕴养在我的身体里，我留下一抹虚影在这儿，是因为……你将是整个世界的救赎。你和那小凤凰……”他眼睛望向某一处，有些怔忪，“你们即将遭遇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们。但你们要记得，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善恶，没有绝对的正义，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凡事有因才有果。”

　　深娘有些怔愣，她突然握住天尊正在透明化的手，紧紧地不放开。天尊拍拍她的头顶说：“傻丫头，这只是我的虚影，迟早会消失的。”

　　深娘突然心底有一股悲哀和伤心，她努力看清天尊的脸，眼里毫无征兆地落下一颗泪水……她看着手背上的泪痕……这是她第一次哭。

　　天尊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说：“傻丫头，你还是年轻，刚才还一副冷酷的面孔，现在怎么就哭了？”

　　深娘有些想哭……可是她已经哭了呀，于是眼泪像是要流足十万年份一样，一直掉，天尊擦都擦不及，他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就听到深娘有些喑哑的声音更加低了：

　　“你……别走，行不行？”

　　天尊笑了，很开心地笑了。他将深娘搂进怀里，说：“丫头，你要想啊，我是死了几十万年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深娘悲哀地想。

　　天尊放开她，说：“我给你一些开心的东西。”说着，将额头对着深娘的额头，发出许多回旋耀眼的光束，大概是从天尊额头出来，又进入深娘的额头。

　　于是，深娘看到了她出生之前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她在洪荒之地如微尘一般的生命，被天尊催生出灵智之后放入他的丹田蕴养。

　　白天，他说：“我带你见识见识去。”他带她游历四海八荒，平定各界，看尽了风景和人情，也认识到了罪恶和血腥。他告诉她，这都是这个世界。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一个纯洁而罪恶，美丽而丑恶的世界。

　　晚上，他说：“哎呀我给你讲故事呀！”他给她讲他们三清神的故事，爆另外两位天尊的糗事，以及他们三人做过的一些错事。有时候啼笑皆非，有时候又发人深省。他告诉她，这就是人啊，不管是仙还是妖魔鬼怪，本质还是人啊，会做错事，会被感情主宰。成为什么只是看你被什么感情主宰罢了。

　　后来，他发生了一些事情，受伤了，他即将羽化。他将她交给阿消，说：“替我照顾好她，将来出生，取名深娘。”

　　他羽化了，她知道后陷入沉睡，醒来时已经成为深娘，并且没有了任何关于天尊的记忆。

　　接收完天尊给的记忆，深娘哭得不能自已。天尊慌了手脚，“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哭成这样？你再这样，我可收回了！”深娘抬头，尽量睁大眼睛，抹掉眼泪：“你为什么会羽化，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将那段记忆磨抹掉了？”

　　天尊静静地看着她，长叹一声说：“那段记忆不是很好，没必要让你知道。”

　　深娘伸手触碰天尊的脸，天尊已经几乎透明了，她说：“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

　　天尊无奈地笑笑，说：“我就要消失了，你要记得，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劫难，也是契机。”

　　说完这句话，他尽量让自己笑得让深娘看得清：“再见了丫头。”

　　深娘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完全消失。

　　她抱膝，将自己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哭泣，直到襦裙湿透，直到她感觉有些抱住自己的肩膀。

　　她抬头，见到的是原青担忧的面庞。眼里的泪水还在不停涌出，她看不清原青，但是即使这样，即使她之前遇到了假的原青，这时，她也知道这个原青是真的。

　　“哭吧。”原青将深娘的脸靠在自己肩头。从他见到深娘起，深娘虽然情绪愈加丰富，但还是让他没有安全感。哭出来也好……这才是真实的。

　　深娘终于没有了顾忌，伏在原青肩头低声地啜泣。

　　而原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顶，无声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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