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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长生求仙道,长歌对影常当哭
莫家有个儿郎,叫莫长歌。
莫长歌长得俊,一双眼随了母亲,一双眉随了父亲,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一家子。
莫长歌的童年是极其幸福的,父母恩爱,宗族团结,兄弟和睦,上无饥饿离散之愁,下无家门内乱之忧,如果时光就这么一直美满幸福的走下去,莫长歌会凭着自己火系天灵根的天资名镇一方,父母会在家里幸福恩爱,或许会为莫长歌生个弟弟或妹妹;自己的雪儿表妹可能会嫁给一个老实诚恳的男人........
但,一切只是或许。
那场大火如同天道施与的利刃,将莫长歌的少年时光划作两半,一半写着幸福,一半写着复仇。
莫长歌被母亲推入密道的时候,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莫家,出事了。若是跑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不光是娘亲,还有威严的父亲,爱开玩笑的大伯,做绿豆糕做的很好吃的二婶,还有活泼可爱的雪儿表妹,如果他这次跑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莫长歌使劲晃着头,眼泪流满了脸,看起来像被抛弃的小狗,他反手抓住娘的手,哭喊道:“不要,娘,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贪玩了!我要留下,我不要走!”
娘亲皱眉,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拉开莫长歌的手,而莫长歌一只手扒住石壁,死死地不松手。此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术法,仗着自己有天赋就松懈懒惰!如果他有力量的话就不会......就不会仅仅只是看着娘亲而自己独自逃跑!他不能跑!
莫长歌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娘亲的裙摆,往日美丽的紫裙上面已沾满了鲜血和泥土,那是逃跑时无数次躲避得来的,此刻他不觉,只是紧紧地抓住娘亲。生怕她真的将他抛下,眼泪汹涌而出,和脸上的飞灰黏在一起,使他睁不开眼。他大喊:“不!娘亲!我不走!我要留下!”
但回答的是娘的一记耳光!娘知道此刻时间紧急,不容废话,在她打了莫长歌一巴掌后,便将莫长歌关进了密道,而莫长歌最后看见的,就是娘亲复杂的眼光。
莫长歌扒着密道门,撕心裂肺的大哭:“不!娘!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长歌一人!不要赶我走!我会好好努力的!我再也不贪玩了!呜呜.........娘不要赶我走!”
但回应的,只有寂静的密道内,回荡不息的哭声与哽咽。
莫长歌哭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为什么莫家遭此大祸!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活了下来!他还只有十六岁!
在稚嫩的嗓音被吼得如啼血杜鹃,嘶哑难闻,莫长歌此刻才明白,真的,真的只有我一个。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有家了。
莫长歌这才失魂落魄的起身,突然而来地眼黑和耳鸣使他想起了娘的眼神,有失望,有怜爱,还有歉意。
不行,不能让娘亲失望,娘亲说了什么?对了........跑、一直跑!
莫长歌跌跌撞撞的跑,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死死地咬住嘴唇。他不能再哭了,不能再让娘亲失望了。
昏暗的密道内,仓皇的脚步踏碎了寂静,再也回不去的,不只是莫家,不只是年少,还有未经鲜血洗礼的天真与无忧。
莫长歌浑浑噩噩的沿着密道跑,密道七转八拐,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感觉一切都是个噩梦,但这个噩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他不敢相信这只是个梦。突然他被什么绊了一下,右腿磕在了一块三角形的石头上,鲜血一瞬间就涌了出来,而他的胳膊也在跌倒的一瞬间撑在地上,缓冲了身体,可两条胳膊都被崎岖的路面蹭出了血花。
莫长歌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但右腿的伤势太重,他一时没法站稳。便撑着墙,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走,却又走得很急,似有饿狼在追赶。少年未发育好的身体混着泥泞和汗水,此刻单薄又狼狈。莫长歌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只记得要跑,要一直跑!不能停!绝对不能停!脑中只记得这么两件事,手掌也被密道石壁上尖锐的石头划得鲜血淋漓。潮湿的密道泛着阴森腐朽的味道,少年的血液新鲜的气息似乎为这个密道注入了淋漓的生机。
莫长歌感觉头很重,眼睛上一直有什么东西挡住他,让他看不见眼前的路。手也很痛,感觉手的皮要没了一样,就像二婶做菜时,用菜刀把鱼鳞全部刮掉,而现在自己就是那条鱼,手上的皮也被这岩壁给刮掉了。右腿完全没有知觉,要不是自己还走得动,莫长歌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没有了。
而就在他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他立马绷紧了神经,警戒的看向男人,男人长得.......非常俊美,可以说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像是梦醒了一般,他紧紧地盯着男人,哪怕在男人表明身份的时候莫长歌也没有全部放松。他的大脑开始思考,哪怕疲惫的身体在叫嚣着不可重负。
但真正使他放下的,是男人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说:“我要保护你。”
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句话再度恢复了温度,心跳开始跳动,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落下了一片羽毛,很轻,但又很重,他不想思考,那个重量是什么。
之后的事对莫长歌来说好像梦镜,他治好了伤,接受了莫家传承,在埋葬亲人的痛苦之时,他得到了男人庄严的承诺。
男人愿意成为他的家人。愿意像家人一样为他提供一个避风的港湾。
他埋在男人清香温暖的怀抱,群山俱静,他哭了,男人以为他是因为家人去世才哭的,其实不是,他明白自己终于有一天会报仇的,他哭,是因为在这陌生仓皇的世界里,他又有了一个家人。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男人离开他。
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是第一次为男人容貌惊艳?是听到男人承诺的感动?是修炼时男人严苛却关心的态度?还是男人明明不情愿却仍旧将炎帝秘境让给了他?不知道,这是初恋,再说,爱情来得那么突然,谁又能做好准备?
莫长歌感谢那个炎帝,若非他留下的笔记,他可能一直都只是将自己对白子云的感情归为崇敬,和对亲人的依赖。
炎帝的求而不得让他敲醒了警钟,他恐惧,自己最终也会是求而不得。
有人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但莫长歌认为,只有将自己想要的牢牢攥在手心里,才是最好的,其他的全部,都是狗屁。
所以他很冲动的出手了,冲动的告诉白子云他喜欢他,冲动的没有考虑白子云会不会将他推远。
万幸的是,白子云没有拒绝他,反而是将其作为修炼时的激励。他明白,白子云或许对他只有一种了解因果的责任感,而他,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发疯的修行,只为有天能得到和你比肩的资格,然而少年火热的心思又怎么能掩盖?越是告诉自己忍耐,却无意间将爱情的花朵滋生的更加难耐和艳丽。
他吻住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人,心里有个罪恶的声音催促着更多,却被男人识破了,男人告诉他可以,但要打败他。莫长歌的心由落入万年寒冰到升上烈日骄阳,不过因为男人一句话。
看看,仅仅一句话而已。
通过那个吻,他明白白子云是对他有感觉的,好歹不像以前那样纯粹的看待一个孩子,白子云把他看做一个男人。但是,白子云好像仍在压抑着什么。
没关系,莫长歌对自己说,白子云活了那么久,之前有过恋人很正常,总有一天,他会让白子云的心中全是自己的身影。
但不行,只要想到白子云的心曾经还装过其他人,他就嫉妒得发狂。
青团仙子对他的好感让他把握住机会,可以知道莫家灭门真相和一个白子云态度的机会。
白子云却毫无反应。
莫长歌应付着青团仙子,却等来了青团仙子的告白,他婉拒了她,但心里却翻滚而上一股恐慌:自己,也会被拒绝吗?
这让他对青团仙子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莫长歌在青团仙子的帮助下寻找资料,莫长歌得知白子云混迹于酒肆时,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不过这些失望在见到白子云后就像阳光下的露水,消失不见。
莫长歌看着满街漂亮的灯火,心中有些恍惚,有多久.......没有逛过集市了?以往每年,都是和家人在一起,现在,莫长歌看了看白子云,还是和家人在一起。
出乎莫长歌意料的是,今天,白子云的心有些松动,他知道为什么松动,因为白子云看他的眼神,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莫长歌听见白子云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即回答:“你若为魔,我便为魔。”只要有你在,家就在哪里。
他看到白子云心神俱颤,舌尖上泛起了苦涩,他突然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取代那个人在白子云心上的位置,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出乎意料的是,白子云告诉他,“我是麒麟。”
莫长歌一下就明白白子云的意思,喜悦的烟花在心中炸响,从心脏处传来的巨大喜悦使莫长歌眼睛前炸起了白光,他听见自己说了什么,然后,他和白子云吻在了一起。
在流连灯火处,河水潇潇旁。
之后一切都很顺利,他遇见了医无病,得到天一宗的马脚,同时他也知道前辈在酒肆是为了给他打听消息,他感到心中有股热流流淌,填补了心中的黑洞。
开宗立派,前辈的警告让他明白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强大的男人,他们可以共担风雨,可以携手在修真大道上走的很长很长,比宇宙洪荒还要久远漫长,一直到世界结束,而他们融为一体,灵魂交融。
他是真的这么以为。
大仇得报,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所有来和白子云全身心的在一起,彼此之间只有你我二人,多么美好,即使闹了一个乌龙,可他还是和前辈结为双修道侣,合卺永生。
和白子云共同孕育两个孩子,将彼此的爱情延续,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他感受到的除了亲情,还有心中绵延不休的爱意。
他真的以为,一同飞升成仙,共创人间佳话,不是梦想,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可他错了,那不是梦想,而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看见白子云在眼前消失,散去的粉末如梦似幻,那两百年的光阴,成了他一人的梦,可白子云,却连梦都没留下。
他不记得白子云,他忘记了自己的心脏是怎样被另一个人填满,最后又深深剜去,那拿刀的人手法高明,拿了他一颗心,没留下露在外面的疤痕,只留下了空洞。
他成为了仙帝,在他即位前,他听到这位仙帝的名号——炎帝。
他惊讶,没想到炎帝竟然如此模样,随即他向炎帝表达谢意,算起来,炎帝应该算他半个师尊,而他另一个师尊则........
想到这,莫长歌愣住了,另一个师尊?他从来没有过师尊。
他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的背影,却像临水照镜,越看越看不清。
炎帝说话了,他说:“这么多年,我该去找他了。”说完,就跳下了堕仙台,任由自己的仙骨抽离,重新堕入六道轮回。
莫长歌恍然:炎帝这是要去找自己的二师兄。如果不是炎帝的话,他也不会那么快就.......
就怎么样?
莫长歌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外界都在怎么说他的。
仙帝天资非凡,力量强大,镇守在九重天的天宫上。
仙帝五官俊美,有天神之颜,据说那仙界第一美女丹波仙子一见,便躲进夜明宫不出,无颜以对。
别的仙子问她,你为什么不出门,丹波仙子只答:“仙帝容颜稀世难见,我不敢面对,只好如月影躲避日光。”
仙帝尊号叫元始天尊,又可称元帝。
仙帝如此强大耀眼,却终日没有枕边人,一个人居于九天星河浩瀚之地,俯视星辰大海。
不是没有对仙帝心生爱慕者,可众人皆言:“仙帝无心。”
他不是没有心,他的心全给了脑中那片空白。
今天,又有一名地升仙飞升到仙界。这是自两千年前他飞升后的第一个地升仙。
莫长歌看到来者,心中一动,这是莫安晏。
莫安晏看到莫长歌,直接就喊:“爹。”
莫长歌冲莫安晏点点头,表情依旧清冷。将手附在星盘下,看着星辉璀璨,一缕光辉印在莫安晏的额头上,莫长歌看着莫安晏得到天地旨意,开口说道,清冷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飘来的冰雪,道:“得天旨意,授莫安晏为混元武尊,在此位列仙班,获得仙籍。”
仪式结束后,莫长歌派人将莫安晏带到太和坤殿——莫长歌在仙界的住处。
莫安晏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太和坤殿,等见到莫长歌,他脑子里的莫长歌还停留在一天到晚和他还有妹妹争宠的傻爸爸印象,此刻见了莫长歌也没有丝毫紧张,反而觉得自家爹爹这么冷酷肯定又是和娘亲吵架了——虽然从来只有爹爹被娘亲骂。
莫安晏一脸哥俩好的走上前去勾住莫长歌脖子,乐呵呵道:“爹,你这地不错啊,没想到我爹这么厉害,居然当上仙帝了。”
莫长歌面无表情的说:“自己坐好。”语气冷得能让六月飘雪。
莫安晏暗暗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看来爹爹和娘亲吵得不轻啊。便走到莫长歌给他安排的座位上规规矩矩的坐好。
莫长歌问:“小晴呢?”
莫安晏一听,可就来精神了,他道:“小晴现在也是渡劫期了,估计差不了多少年就能飞升了,小晴的道侣才刚刚迈入渡劫期,估计还的等很久才能飞升。还有啊,小晴和他道侣又生了几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女孩和小晴长得可像了........”
莫长歌耐着性子听莫安晏答话,直到莫安晏扯过了莫安晴,青团仙子,云长门,叶昊千,医无病,甚至快把莫安晴孩子的孩子最近养了一只灵猫的事都说完了,也不过说了一天的时间。而莫长歌从头到尾更是面无表情,一张脸清冷绝尘。
莫安晏斟酌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爹,我好久没见过娘亲了,还挺想娘亲的,你能不能让我和娘亲就见个面?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莫长歌打断道:“你没有娘亲,你是我捡来的。”
莫安晏一听,哟,这回吵架可严重了,他对着莫长歌道:“爹,你和娘亲吵架那是床头吵完床尾和啊,你俩都老夫老妻了,还........”
莫长歌皱眉,看向莫安晏:“你哪来的娘亲?”
莫安晏总算察觉出不对劲了,他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爹,娘亲出事了?”
莫长歌依旧紧皱着眉头,不悦道:“你没有娘亲,是我捡的。”
莫安晏惊道:“怎么会呢?你和娘亲当时一起教我和小晴修炼招数,爹,你用你和娘亲的血液用孕子果生出的一儿一女就是我和小晴啊,还有.......”
莫长歌皱眉道:“你说的娘亲是谁?!”冰棱般的声音里,带有一丝难言的恐慌。
莫安晏从未见过这样的莫长歌,他愣住了,说道:“娘亲是白子云啊,爹你一直喊娘亲前辈的,你忘了娘亲么?”
恍如惊天一道雷霆劈入脑海,又有纯白浪潮掩埋了一切。莫长歌愣了一段时间,说道:
“忘了,在我记忆里,并无此人。”
莫安晏震惊的看着莫长歌,走到莫长歌面前道:“爹.......你没事吧?你流.......血了。”
莫长歌召出一面镜子,在镜子清晰的影像中,他看见了自己流下了两道血泪,千年为冰霜所覆的容颜却沾染两道赤红,从眼角蜿蜒流向下巴,滴在纯白的衣襟上。
红的令人心疼。
莫长歌看着镜子里如同困兽一般绝望狼狈的男人,脑中突兀的浮现两句话,似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悲凉无奈:
狂子心高欲比天,却叹千年影独只。
莫要长生求仙道,长歌对影常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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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长歌的番外哦~
作者改了一下,增加了三千多字吧?
莫长歌肯定会HE的,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