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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人,这一点认识她的人都清楚。
二哥曾说过,神界没有好人,但凡是神,无一不是狠心绝情的。这一点她深以为然,在这个大染缸中,能活着已是万幸,又怎能要求人人都保持一颗初心?
所以在外人眼中她或许是温婉善良的,但依然不可否认她骨子里是每个神都有的傲然。
从小父神就不让她与外界接触固然是为了保护她,然又何尝不是为了两个哥哥作打算?有些事他们不能亲自做就必须借助她之手。
隐于幕后永远比暴露在人前要好得多。
当他们对众神出手时她没有阻止,当子宸和司澈联手对付神界各大位高权重的长老时她没有说什么,在他们近乎血洗整个神界时,她也只是静静地冷眼旁观。
除了无条件支持他们外,还有一点,因为她知道这是改朝换代的必经之路。
父神仁慈,他留下的神界千疮百孔,心怀不轨之人居多,以至于整个神界看起来政治清廉,实则腐败不堪。
而他们三个皆与父神性情不同,子宸要将整个神界完全臣服于他的统治下。
她能做的,只有帮他把后续事务处理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神族内战,边界只能靠颖逸,他战王的称号不是徒有虚名,内战持续上万年,他就一直待在边界,威慑八方。
司澈是怎么说服子宸和他联手的她不知道,但显而易见的是,两人的目标一致,志同道合,政治见解也颇为相似,很合得来。
却也是一模一样的心高气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她见识过他们俩的手段,不到一万年的时间,整个神界的势力被他们清除了三分之二,其余人人自危,很少再有公然和他们叫板的。
深夜的雪寒宫静谧平和,雪落无声,整个寑殿被寒月的清辉笼罩着,影影绰绰,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射进来,密密的,像是铺了一层银白色的细沙。
瑾瑶在书案前执笔,朱红的颜色在奏章上一处处地圈画,秀丽清隽的字迹铺满纸张。神族最高决断者,子宸、颖逸、她。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二哥常年待在边界不回来,大哥自从接手了神帝之位后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虽说神帝无需坐镇神界,但像他这样成天见不到的还是头一个。只有她寑殿的灯通宵亮着,给他们善后。
神界在他们手中兴盛到了巅峰,仍然有些人野心勃勃,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们都懂,是以子宸不甚在意,她也没多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在多方周旋下,潜藏势力消失大半,残余的亦很少有反击之力。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一时心软留下来的人,在绝境的反击几乎覆灭了整个神界。
那段时间神界很平静,子宸在位多年,一切早已上了正轨,即便偶尔有些小打小闹的也无伤大雅。
毫无预兆的,在一次朝会上,数位长老联名上书弹劾刑政,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将矛头转向他们身边的人。
鱼死网破。
她站在司澈身后,指甲不可抑制地深深陷入掌心,血迹弥漫,仿佛只有痛才能使她保持清醒的意识。
心在抽搐,痛得无以复加,上万年,和那些人斗智斗勇,她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暴怒过。子宸看向她,她无力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司澈察觉出不妥,回过身来扶住她,温热的手轻轻覆盖上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过深浅不一的几个伤痕,一一抚平。
瑾瑶苦笑,平静地面对几位滔滔不绝的长老,眼神渐寒。
神族之人与魔族勾结,修习魔术,一旦罪名落实,是要剔除神骨,推下碾仙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在六界中轮回。
瑾瑶轻吸了一口气,仔细思索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可事情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也比她想象得要快得多。
仍是苍穹殿殿后的那片梨花林,落花深处,瑾瑶扶着树干,盯着如雪一般的花瓣,神色莫测,久久不语。
司澈坐于石桌旁,剑眉紧紧地蹙在一起,仍是分出心来看着她。
由于子宸的关系,他们重又走到了一起,他不知道那件事,他们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是以只是不约而同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不担心她会做傻事,只是担心她吃不消,神界事务的分量他很清楚,颖逸在边界,子宸又忙于政事,所有事情都由她一人担着,只怕也是夜不成眠。
“司澈,我好累。”她语气轻缓,悠悠道,不待他回答,随即自己先笑了,“以前总觉得父神时常夜宿苍穹殿是他小题大做,直到自己接手了才明白,这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司澈知道她这是想发泄,不说话,静静听着,良久,她又接着道,声音却带了丝哽咽:“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有趣吗?成天斗来斗去的,不累吗?母神走了,父神也走了,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漫天梨花衬得她脸色格外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身子软软地靠在树干上,风一吹就会消失一般。手紧紧绞在一起,纤白的手上血管清晰可见,乌青的一条,突兀地显在手上。
司澈心中一痛,轻轻搂她在怀里,不作答。她不过还是个女孩,放在人界正是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时候,却要背负起这些沉重的东西。
白皙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瑾瑶顺从地靠在他怀中,任由他的暖意将自己包围,像是历劫时的千百次一样,躲到他怀里寻求安慰。
――
这一次越发有洪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之象。
瑾瑶烦不胜烦,随手收拾了两个人,热却不料当她与刑政再见时,一切已是不同往日。
那张妖艳到极致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怒与疯狂,像是被困多日的老虎,一朝出山,唯想嗜血。
嗜血,当她想到这个词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不错,就是嗜血,他眼里的恨意足以毁天灭地。
不待她多问什么,刑政已离她而去,瑾瑶心里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直觉有什么事会发生。
一朝风起,风云变幻,天地动荡,众生难安。
那一天,六界震惊,人界异象频生,人冥二界的交界处结界碎裂,无数怨灵逃往人间,肆意妄为。
九天碎裂,战火纷飞,到处都在流血,到处都在死人。据说皑皑白骨堆在山头,直至三重天,鲜血染红了江水,鹰隼徘徊不去,夜枭高空鸣叫,吟唱死亡的哀歌。
当她接到消息赶过去时,刑政早已杀人无数,温热的血液汩汩流淌,渐渐变凉,凝结,暗红的一块,散发出阵阵腥臭,令人作呕。
瑾瑶深深闭上了眼,流露出一丝悲悯。
这一次,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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