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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难过美人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残垣…”
一声清亮、悠长的女声,仿若翠鸟莺啼,清脆婉转,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台上娇媚的身影在万众瞩目中翩然而至。
女子演绎的曲目是盐亭生的《红亭碎梦》,这首曲目秦筝听过,讲的是一对恋人,因家道中落而被迫分离,最终双双殉情的故事。
她一向不喜欢这样凄怨的故事,世间也许真的存在真情,但那般的海誓山盟、轰轰烈烈也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相恋固然是美好,但一人死了,另一人便要去陪葬,岂不高看了爱情,更看低了芸芸众生的生命!
人,生生世世,不过只是按照固定的轨道活下去罢了。
秦筝目光专注的望着台上,女子正演绎着令人魂牵梦萦,缠绵悱恻的爱情。
也许是爱情太过缥缈,太过美好,所以世人渴求。世人已经习惯了去梦中,去缥缈中找寻真情,却不知它从来都在身边,不曾远离。
有人说,逝去的,得不到的永远都是珍贵的,岂非正是如此?
纷纷扰扰,沉浸在爱情中,不可自拔的女子演至高潮,情绪倏地陡转,仿若雷音低鼓,台下立刻沸腾,掌声雷动。
枉叹相思不露… 少年多情凝愁怨,一曲缱绻,何处凉亭碎梦?
一声龙吟,一声低啸,女子的感情到了低沉处,台下倏地默然,女子最后一声“何处凉亭碎梦?”第一幕完美收场。
耳边突然传来掌声,一拍一击,那般低沉、有力,在这样的静谧中,显得尤其突兀。
秦筝疑惑的转身,竟是那日在内堂无意中见到的男子。一文一武,一若朗玉清风,一似剑狼苍鹰。那样卓越、非凡的气度与身姿立刻吸引了众人诧异的目光。
“那不是傅家少爷吗?”一些人认识他们,小声的议论。
秦筝淡淡的瞥过目光,略过一身武气的男子,探寻的眼波落在一脸平和、沉静的少年身上。
源希带着他们过去,秦筝从方座上起身,步履轻盈,款款而来。
“筝儿,这是傅先生,”源希顿了下,又介绍道:“这是玄风先生。”
玄风?秦筝来了兴致,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略显苍白的面容安然祥和,神情不像冷漠之人,却也不似傅子泽那般潇洒张扬。仿若冬天的雪,宁静安详却没有温度!
玄风身旁,傅子泽如闪电般,迅速的扫过她。秦筝微微沉眉,敛了神色,看向玄风的目光倏地冷然。
人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玄风既然能跟着傅家人,又怎会没有半丝权力的欲望?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信与不信,一念之间罢了。
“这是秦筝,她是—”耳边温沉的声音传来,她淡淡的偏过目光。源希指着她向他们介绍自己,说了声她的名字,却又倏地顿住了。
女孩心中一声自嘲的冷笑,他是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她吧?姐姐、未婚妻、恋人……她只是她自己,其它的什么都不应该是!
为难之色油然而生,秦筝心中了然,嘴角点染笑意,不卑不亢的伸出手。
“秦筝久闻傅先生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荣幸。”
傅子泽客气的点头,“客气了,秦家小姐才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很不客气的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她,秦筝有些不悦,微微沉眉,瞬间如初。这样赤裸裸的打量别人,实在是有失绅士风度!
秦筝愠怒的目光无意的落在他身后平淡的面容上,玄风安静的站着,神色平淡。当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敛了冷色,客气的伸出手,脚下轻盈的步子还未动,他已经踩着从容的步伐微微上前,“秦小姐客气了。”很礼貌的称呼!
他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对着她绅士的点头,随即往后稍退一步,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秦筝眸光一闪,精致的眼眸闪过诧异。这样大方、得体的举止与礼仪,是西洋学校才有。她听源希说起过!
源希带着他们落座,秦筝换了座位,与他们同坐一桌,以尽地主之谊。刚开始,傅子泽也客气的与她多说几句,见秦筝没什么兴致,觉得自讨没趣,就没再多问,把全部的目光都投到台上去了。
戏已经唱到第三幕了,台上的女子身姿曼妙,面容姣好,色艺双绝,看客愈发起劲,兴奋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傅子泽看的兴致高涨,煞武的眼中透着灼热的光,仿若一匹嗜血的饿狼。秦筝目光微沉,不悦的挑了他一眼。
玄风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目光虽然也一直停留在看台上,却始终未置一言。这样的平静与淡定,在这样喧闹的场合,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诧异。
秦筝身子稍微凑近他,低声轻语,“我们以前是否见过?”她直截了当的问,没有称呼他玄风或是玄先生,甚至连谈话必备的啰嗦、寒暄也直接省略。
她原不应该问,但她实在无法压抑心中的好奇!在脑海众多惊鸿一瞥的碎片中,那般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她似乎见过,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也许是被她遗忘了吧。
平淡的面容终于有了些变化,玄风的眼中闪过瞬间的讶异,片刻才应了声,“我们是第一次见。”
秦筝诧异的挑眉,他的回答让她意外。没有预料中的“小姐”二字,竟也是用的“我们”。
他倒不似她想象中的迂腐、拘谨,张口闭口都是古时酸秀才的那一套,张嘴“姑娘”,闭嘴“小姐”。
她未再言语,挺了下身子,目光重新落在精彩纷呈的戏台上。源希坐在傅子泽的身旁,隔着挺近的一段距离,状似随意的往这边瞥了眼。
他从方座上悄然起身,傅子泽全部的目光都落在台上,神情专注的很。源希不忍打扰他,径直的穿过他的身后,自顾的朝着秦筝的方向过去。
“筝儿,”秦筝转过身,源希的脸在眼前倏地放大,她条件性的往傅子泽的方向望过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稍微挪了下身子。
“坐吧。”她让过去一点,源希在她旁边坐下。玄风偏过目光瞧了眼他俩,并未言语,只是对着源希稍微点头,随即偏过身子,淡淡的望向看台。
“你们俩刚才说什么呢?”源希轻声问道。
“没什么,”秦筝兴致不大,不想多做解释,“对了,娘去哪儿了,不是说跟你一块来吗?”
谷城唱大戏不是小日子,来的都是三城的大人物,杨娴是秦家的当家人,无故自然是不会缺席的。
“家中来了客人,母亲会客去了,过会儿应该会来。”
“会客?什么客人这样重要?”
“我也不知道,母亲只是让我代为接待客人,也没说其他的。”
秦筝思忖着目光,海城傅家是三城四镇之首,而且其他三家也悉数到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客人比这些人还重要?
秦家内堂,莜离与杨娴一左一右端坐着。佳音一行人被屏退了下去,只有一袭白色长衣的少年候在一旁。
“夫人应该送秦筝去海城军校。”女子神情清冷,淡淡的说道。
“这不可能。”杨娴沉着眉,想也未想的立刻拒绝。
三日前,傅子泽来秦家,也是为了军校招生一事,虽未明说,隐约也有此意。
秦筝虽然出色,但毕竟是个女孩,秦家是传统的大家族,她若是允许筝儿进入军校,势必会招来其它宗族的非议。
莜离嘴角上扬,心中了然,杨娴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她淡淡的挑过目光,望了眼身后候着的少年,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明媚。
少年嘴边回过轻扬的笑意,杨娴望了眼他俩,思忖着不肯妥协。莜离盯着她的目色变冷,脸上挂着冷意。
“十年前,我让夫人带回这个孩子,她的命途就已经注定。夫人如今可是想逆天而行?”
一字一顿,白皙的指尖一下一下“咚!咚!的敲在别致的方桌上,杨娴听着有些恐慌。
她犹豫了下,面露为难之色,“军校毕竟是男子待的地方,人言可畏,再说,筝儿在我们身边待惯了,定然不会肯去。”
“是吗?”莜离不禁的低笑,肯定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嘲弄。许是被人看穿了心事,杨娴面容微沉,神情颇有些不悦。
她是秦家的当家人,一言九鼎,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可不知为何,每次在莜离的面前,气势就不自觉的弱了几分。
杨娴目光灼灼的望着莜离,一袭墨黑衣衫,清清淡淡的面容,一如初见时的模样。白皙的脸颊被洗净,轻盈的眉眼显得更精致了些。
十年过去,女孩的面容依旧这般青翠,并未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这样的发现,增添了莜离在她心中的信奉与神秘。
人,似乎总是喜欢把神秘的人或事,奉若神明!
莜离突然起身,在她跟前踱了几步,片刻驻足,笑意中带着莫名的意味。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再过半月,便是将军岭十年一度的龙首会。”她意有所指,杨娴心中一惊,立刻敛了神色。
龙首会表面上虽是商会,但她心知肚明,商会的掌权人势必会决定着将军岭的权力和政治中心的去处。如今四大家族相争,只剩秦家没有表态。
杨娴心中思忖,盯着莜离姣好的面容,态度明显有了动摇。
莜离了然一笑,继续说道:“这十年来,周家逐渐没落,樊城与海城两大家族为了权力斗的你死我活。四大家族相争,夫人想置身事外,哪有那么便宜。
这傅天泽如今成了海城军校新任的校长,允许招收女学生,便是他亲自提议。对于傅天泽而言,重要的不是秦筝是否进入军校,而是夫人选择站在了哪一边。龙首会在即,夫人如今的态度可要三思而后行。”
杨娴冷冷的挑眉,嘴角带着探寻的笑意,“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对将军岭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
“不管我是谁,夫人还是相信了我,不是吗?”
莜离笑的一脸挑衅,杨娴避过她直视的目光,心事被看穿,自然是件让人颇为不爽的事情。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让她不由自已的去相信眼前的女孩。自十年前初见,她便这样坚定的相信着。这一点,连她自己也觉得很神奇!
她自尊心一向很强,不愿在莜离面前妥协,于是佯装强硬,笑道:“那是十年前,姑娘就这么确定,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莜离并未作声,清亮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少年,他立刻会意,步履从容的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杨娴面色一怔,不知她是何意?
“你还未回答我的话。”杨娴疑惑的说道,目光不解。
“我的话,夫人会相信的。外院的那些客人还在等你,我们先告辞了。”
她转过身,与身旁的少年相视而笑,起身告辞。
“你—”杨娴未完的话堵在嘴边,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些什么?
她远远的望过去,女子清冷的身影渐行渐远,耳边只残留着隐约的脚步声。
莜离的身上有太多未知的秘密,她看起来永远都那么冷淡,那么神秘,而且似乎无所不知。这一切都让人好奇,可她从来不给别人接近与探寻的机会。
“筝儿,你慢些。”
秦筝疾风般的往前走,源希在她身后小跑的跟着,见她愈发走远了,几下加快了步伐,在内堂外院,利落的拦住她。
“源希,你干什么?”秦筝不悦的瞅他,目光愠怒。
“母亲正在会客,我们现在不能进去。”强硬的态度,不似平日的温润、斯文。
“你没看到傅天泽那个样子吗?已经有了夫人还敢打小于的主意。不行,我得找母亲去。”
“母亲正在见客,她嘱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他紧紧的抓着她,生怕她莽撞的闯进去,不肯松手。
“放手!”俩人拉拉扯扯的进了内院,秦筝一脸的愠怒,目光无意的瞥过内院外墙。一抹清冷的身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她眼前倏地翩然而过。刹那千年!
“源希,你看—”秦筝目光灼灼的望过去,沉沉的唤了声,口中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疾风般的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心口似有什么瞬间飞奔而去。“筝儿,”耳边只依稀闻见一声疾呼,便完全的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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