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鸳鸯不聚头

　　安玖玖暗地里长舒口气，心道：果然，不是所有人都眼瞎心盲。又同那说书先生说道了几句，接着目光四下逡巡，安玖玖扫视众人，欲同那男子道声谢。然而，那人却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安玖玖皱着眉头追了出去，可惜……并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悻悻然回了世子府，想找叶素月聊聊天，却被告知她去了王宫里，尚未回。是了，听闻最近姜王染了病，怎么也不见好，叶素月因而时常往王宫里头跑。舔了舔唇瓣，安玖玖于是转而去寻顾惜之。

　　风风火火地来的顾惜之的屋子，却见顾惜之正当窗而立，出神的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际。连她走到了身后都没发现。

　　“惜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安玖玖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顾惜之的肩膀。

　　“玖玖，你来了啊。”扯出一抹温婉的笑容，顾惜之转过头柔柔的看着安玖玖，这才反应过来。

　　“惜姐姐，你方才想什么呢？连我来了都没发现。”安玖玖噘着嘴，滴溜着眼珠子瞅着顾惜之，欲看出点端倪来。

　　顾惜之摇摇头，“并未想什么，倒是玖玖怎的来了我这儿？”

　　“闲得无聊便想同你说说话呗。”安玖撇撇嘴，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下来，并不需顾惜之招呼。

　　顾惜之笑笑，踩着小碎步去沏茶。

　　趁着这空档，安玖玖开始环顾四周，上下打量起顾惜之的屋子。

　　整体给人感觉大气中透着婉约，屋子里一应器具摆放简单整洁，檀木制的梳妆台，雕花的大床，粉黄色的帐幔……

　　很快的，顾惜之便端了茶水过来，小心的放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

　　安玖玖再次开口，“惜姐姐，我瞧着你心事重重的，真的，不可以同我说说？”

　　顾惜之愣了愣，沉默许久，这才缓缓道：“并不是有心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安玖玖不说话，只仰着头盯着顾惜之。

　　“玖玖，我……我找到我父亲了。”顾惜之垂眸，盯着地上，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这可把安玖玖给惊着了，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惜之。欷歔不已，许久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你找到你父亲了？他是谁？在哪里？”回过神来的安玖玖连环炮似的追问顾惜之。

　　眉目含愁，顾惜之自嘲的笑了笑，轻飘飘地吐出来句，“是啊，找到了，他是谁呢？他啊，是当朝顾相。”

　　当朝顾相呢，难怪，难怪母亲等了那么多年，都没能等到那人。哪里等的到呢？人家早已娇妻在侧，儿女双全。哪里还会想起来，想起来在世界的某一处角落，还有一个女人，领着女儿，心心念念等他归来。

　　清澈的眸子氤氲着一团雾气，顾惜之嘴唇紧抿，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

　　安玖玖轻轻来到她的身旁，伸出白皙的小手握住顾惜之，思虑再三，还是问了句，“惜姐姐，你会认回他么？”

　　“他不配！”顾惜之摇摇头，眸光冰冷，一字一句的道。

　　他把自己和娘亲忘了十多年，十多年来从未想过去找他们，而今，娘亲已经去了，至于她么，本就对他没甚感情。

　　这时候，娇妻在侧，儿女双全的他摆出来一副情深义重，后悔莫及的姿态，问她这些年过得可好，问她她母亲如何了，她只觉得恶心至极。

　　安玖玖于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心，想起来偶然听见他们说起，叶素月几次遇险都同顾相家的小女儿有关，顾相日前还亲自来了世子府要人，不禁嗤之以鼻。

　　“不认也好，那顾蕊儿便是他女儿吧，三番陷害叶姐姐，心肠歹毒。能教出来这么个女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惜姐姐反正也不缺人疼爱，以后我就是惜姐姐的妹妹。惜姐姐有什么事儿，不要瞒着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目光灼灼地望着顾惜之，安玖玖一脸认真的道。

　　心里头有些暖暖的，嘴角也爬上一抹浅浅的笑意，顾惜之轻轻点点头，接应了一声。

　　安玖玖不再每日往外头跑了，整日跟顾惜之腻在一处，说着她在外头的见闻，趣事。给顾惜之解闷儿。

　　顾惜之蕙质兰心，自然知道安玖玖这么做是为的什么。心里头暖暖的，也不再想着顾相的事儿。

　　直到，顾相联合淮王府谋反事败的消息传来，打破了连日来的平静。

　　顾惜之失魂落魄的愣怔在那里。谋反啊，是要杀头的死罪吧。明明那么恨他，可是……这一刻，心里头却有些难过呢。

　　看着丢了魂似的顾惜之，安玖玖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她。于是遣了人去门口等着，叶素月一回，就把人给请过来。

　　“惜姐姐，叶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别着急。到时候，我们听听叶姐姐怎么说，她先前就在王宫里，定然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顾惜之依旧愣在那里，眉头紧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理会安玖玖。

　　安玖玖急得不行，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等，等叶素月回来。

　　好在，叶素月也并未让他们多等，很快便回府了。谋反虽是大罪，那顾相却并未被灭门。不过得了个罢官抄家，贬回原籍的罪名。

　　安玖玖一边庆幸，一边又觉得太便宜他了。

　　“惜姐姐，你……要不要去顾相府上看看？”仔细端详了一番顾惜之的神色，安玖玖试探的问道。

　　顾惜之有些犹豫，去看看么？看什么呢？又以什么身份去看呢？

　　“惜姐姐，别想那么多了。你既然担心，那我便陪你去探个究竟。”安玖玖二话不说就拉着顾惜之出了门，直奔相府。

　　彼时的相府早已被重重包围，安玖玖和顾惜之本不得入内，凑巧那守卫的人里头，有个侍卫，安玖玖在世子府见过。好说歹说，才放行的。

　　顾惜之被领着去到顾相的所在，安玖玖则在相府的院子里头瞎转悠，等顾惜之。

　　“文渊，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树荫处，角落里传来细碎的女声，安玖玖听着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于是悄悄靠近。

　　“你走吧，如今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嗓音低沉，透过枝叶的缝隙，安玖玖看到了当日同柳飘絮相谈甚欢的蓝衣公子，以及他对面的一名身着鹅黄罗衫，头发松松垮垮挽着的妙龄女子背影。心口一紧，莫非……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啊。”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安玖玖心中却渐渐的一片清明。

　　果然，“飘絮，你值得更好的人。如今，我已不再是相府公子，不日便要被遣回原籍，你何苦纠缠。”

　　“你问我何苦纠缠，你不知道吗？我喜欢你啊。”眼角有泪珠滑落，柳飘絮微微昂着头，仿佛高傲的白天鹅。

　　“飘絮，沈公子才是你的良配，别再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男子叹口气，嘴唇紧抿，冷毅的面庞如刀削。

　　“你明明也喜欢我的，为什么要这么说？”眼泪更是簌簌的落了下来，仿佛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男子深深地凝视着柳飘絮，沉默，沉默许久，才轻轻启唇道：“飘絮，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话已至此，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柳飘絮呆愣在原处。

　　安玖玖嘲讽地撇撇嘴，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柳飘絮，“你既不喜欢他，为何却要招惹他？”

　　“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来不及问安玖玖为何在此，柳飘絮胡乱的抹了抹眼泪，强装镇定。

　　安玖玖嗤笑，“那我便说的明白点，你既喜欢顾文渊，为何却还要招惹他？你若是喜欢他，又是以和身份再此哀哀戚戚？我虽读书少，却也知道，‘好女不侍二夫，好马不配两鞍。’你这虽还是黄花大姑娘，谁也没嫁的谈不上侍二夫，可并不代表你这样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脚踩两条船就是对的。”

　　“安小姐说的‘他’是指若白？安小姐误会了，我与若白不过是朋友罢了，我喜欢的从来只有文渊。”柳飘絮强颜欢笑，然那闪躲的眼神，却让她的话少了几分可信度。

　　安玖玖冷哼一声，“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知道你喜欢若白，若你不信，我可以去同若白当面澄清。”

　　柳飘絮涨红了脸，眸子里盈盈秋水，安玖玖见了却只觉得虚伪极了，不喜欢人家你隔三差五的跟人家去出游，去赏花，去听戏？你干什么去的？真是笑话！

　　“不是说要去澄清？柳姑娘，你还在这做什么呢？”呵呵一笑，安玖玖目光灼灼地盯着柳飘絮。

　　“我……我知道了……”柳飘絮脸色煞白，蓦地便落荒而逃，嗯，在安玖玖看来，那便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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