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

　　“这花蝴蝶做的虽不是人事儿，但这机关精巧还真是难得一见。
　　申述临拿了那水晶递给了叶妙青，叫她拿着看。
　　叶妙青接了水晶一瞧，嚯，透过它看东西，那可是纤毫毕现呐，从来就没这么清楚过，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申述临要拿着这东西趴在房子里看来看去了。
　　不过，叶妙青也担心呐，问，“我拿着这个，你怎么办？”
　　申述临成竹在胸，说，“无妨，我都记着呢。”说完，便从那箱子里抽出了一根细铁丝来，将痕迹一一指给叶妙青看，果然分毫不差。
　　汤氏虽然不能算是商队的主人，但身份也高，这些人自然是把后院最好的一间屋子给了汤氏住了，那便是这后院少有的几间砖瓦的房子里的一间。申述临此时指出的丝线走向，便都是沿着砖缝来的。那丝线又细，又没入砖缝之中，勿怪叶妙青并未发觉。
　　待叶妙青随着申述临将那些丝线走向一一看明，不由感叹道，“阿树公子当真高人。”
　　申述临倒不好意思了，只道，“叶姑娘谬赞了，我是从那蝴蝶落地的位置倒推而来的。唔，怎么推的，姑娘大概不会有兴趣知道。”
　　叶妙青笑道，“确实没兴趣知道这个，不过我有兴趣知道，想要将这些布置好，需要多少时间？”
　　申述临道，“布置这些丝线虽然复杂，但若熟练，半刻便可。麻烦的是计算这些丝线如何布置，若那贼人手中没有图纸，便是他在这屋子里呆过不少时间。”
　　叶妙青道，“那便是客栈的人或是商队中的人都有可能了？”
　　申述临点头，“但也说不准有人就有这个本事混进来呢。”
　　叶妙青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不由有点泄气，抿着嘴就要去外面大堂。
　　申述临赶紧一拦她，道，“你就这么去找老铁，不怕露了目的？”
　　叶妙青疑惑道，“老铁是应天本地的捕头，便是我不去找他，他也够引人注意的了。”
　　申述临却道，“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引人注意啊。既然他是本地人，自然到哪吃个饭喝个酒都寻常得很呢。所以说啊，还是我去比较好。”
　　叶妙青瞧了他一眼，道，“可外面的人都看见了，公子是随我来的这后院。”
　　申述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叶妙青不由忍俊不禁，解围道，“罢了罢了，老铁头既然是周大人特意提了的人，自然知道如何行事，你我一同出去罢。”
　　这时候申述临也没什么法子了，只能应了是，只恨朱成没在。
　　两人出得前台，老铁果然行事老练，瞧见了叶妙青上来就见礼，“哎呦，这位是刑部来的大人吧？小的是在应天府当差的，我们知府大人特意提了，说有位刑部的大人来了我们应天了，叫我们见着您与您打声招呼，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差遣便是，莫管我们是不是在差上呢。”
　　叶妙青忙道，“老人家莫客气，该当差便当差，该休沐也莫要劳累了。”
　　老铁乐呵呵地应了，问，“大人要不要和小的喝一杯？”
　　叶妙青摇头，说，“我还在差上呢，喝酒误事。”
　　老铁摇着头道了几声“可惜”，回去继续喝自己的小酒了。
　　申述临与叶妙青对视了一眼，均知道这几声抑扬顿挫的“可惜”是老铁告诉他们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那么要么是花蝴蝶并非这客栈伙计，要么就是他隐藏得太好了些。
　　只是虽然客栈伙计们的嫌疑小了不少，叶妙青也还是要例行问一问的。
　　申述临帮不上忙了，就抱着自己的箱子发呆。
　　他发什么呆呢？
　　自然是盯着叶妙青发呆了。
　　他先前已经念叨过了叶妙青的不同寻常，此时心里千回百转的仍是这话，“怎会有如此女子？原以为巾帼不让须眉就是句话罢了，门派里那些个本事高强的女子也没叫我觉得有什么不同，唯独这叶姑娘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好像也不知道。”
　　申述临发呆发得太专注，朱成三人回来了也不知道，直叫人喊了他三声才惊醒。
　　那时候申述临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当是有点累了，张向却还能不懂么，一眼就看出来申述临是瞧上了叶妙青了的，不由发起愁来了。
　　要说叶妙青略大申述临一些，申述临当年虽然还年少，却离及冠不远，若只是寻常百姓家两个这样的孩子互相看对了眼倒也没什么，更何况申述临和叶妙青并排一站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可放在这两个身上，就够张向发愁的了。
　　叶妙青是朝廷命官不说，申述临出身凌霄门这也是个事儿呢。”
　　木先生话说到这，有个茶客问道，“这凌霄门是个什么地方？朝廷命官就不能和江湖人成亲么？”
　　“那倒是没有。”木先生轻轻扣了扣桌面，回道，“只是这凌霄门有些特殊。”
　　茶客好奇道，“怎么个特殊法儿？”
　　木先生这次却不接话了，却轻轻端起了茶碗。
　　茶客们只当先生是在吊人胃口，不由得哄笑了起来。
　　二楼却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穿过了一片喧闹：“说来说去，说到这里，你倒不敢说了吧？装什么装！”
　　木先生动作一顿，侧身看向楼上，只见是一身穿红衣的青年，面貌倒是不错，可惜颇有些傲气的样子，叫人瞧着难受。
　　“这位客官何出此言？”木先生反倒是笑了起来，“小老儿出名便是凭着这一张嘴什么都敢说，什么人都不惧。”
　　那青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那申述临到底是什么人啊？”
　　木先生磕了磕茶碗，道，“那申述临是凌霄门的少门主，小老儿先前已说过了。”他不等那青年再发难，便继续道，“凌霄门这名头，大约当今武林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如今凌霄门都叫人称作魔门魔教的。”
　　此言一出，茶客们一片哗然。
　　申述临虽然似乎有些年轻人的顽劣，但带了凌霄门人驰援蔚州也是侠义之事，不骄不躁，颇叫人觉得可爱，众人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会是魔教的少主。
　　木先生道，“如此，众位可是明白了为何张向发愁申述临与叶妙青之前的事情了？”
　　这么一来，众人纷纷点头。
　　朝廷命官与江湖人士结亲并无不可，但这江湖人若是个魔教少主那可就另说了。
　　先前发难的青年人冷哼了一声，手指轻叩剑柄，但并未再说话。
　　倒是有个茶客扬声问道，“那在武州的时候叶姑娘还未和这位申公子成亲，可也是因为这个？”
　　木先生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一叩醒木，扬声道，“好了，这魔门魔教的事情，我们明日细说。暂且咱们先瞧瞧这个花蝴蝶罢。
　　朱成三人连陈二一同回来了，药铺郎中听朱成废了许多的口舌，到头也只有一个犹犹豫豫地给朱成指了个穴位，让他试试拿根针灸银针插着。
　　倒是陈二打听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这家客栈先前有个穿着考究的公子住店，出手还挺大方的，故而这附近的乞儿们都对他有些印象了。
　　可这位公子进了客栈，却没人见过他出来。张向去和老铁搭了个话，老铁也没瞅见有这么个公子。
　　这可就奇怪了。
　　朱成道，“这位公子大约就是这花蝴蝶了，只是他应当精通易容，咱们这么找也找不见他的。”
　　叶妙青皱眉道，“如此说来他还就是在这客栈里呢……这可是防不胜防。”
　　申述临摸了摸下巴，问叶妙青，“叶姑娘，今夜你打算在何处守夜？”
　　叶妙青愣了愣，道，“自然不能还在屋中了，免得连累汤夫人……大约是在房顶吧。”
　　申述临点头，拿出了自己的工具就上了房开始鼓捣。
　　朱成道，“让他布置机关罢，我们再试着找找看。这花蝴蝶进了这客栈又不曾出去，肯定是害了一个人，然后顶替了他的身份。汤氏身边的护卫虽然好顶替，但他多日不曾出现会引得客栈小二怀疑。”
　　叶妙青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小二夜里也会睡觉的，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晚上出去了？”
　　朱成道，“那公子穿着讲究，生活上必然不会太过不拘小节，若是住了这么长时间，总得叫小二去收拾收拾的。就算他真的是晚上出去清晨回来，也算得上奇怪了，可我们之前问客栈伙计的时候，可有人提过？”
　　众人都道没有，可见伙计们确实没有接待过一个整天不出门的贵公子。
　　朱成于是肯定道，“那人不是掌柜的，便是值晚班的伙计，只有他们才能说那公子退了房。只是现下没法子再进一步了。”
　　一旁听着的陈二犹犹豫豫地问，“那，不用把他们都抓起来吗？”
　　叶妙青笑了，“冤枉好人可是不成的。无妨，等今天晚上便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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