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一如既往

　　一、年少

　　11月，周五傍晚，伦敦，微雨轻寒。
　　云天在皮卡迪里广场的一间咖啡馆里埋头赶论文。周围三五闲聊的人群，大部分是逛街休闲或者观光客，他这个样子，多少有点儿低调的与众不同。至于云天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当然完全拜他那行动力奇高的母上大人所赐。
　　原本，云天下午接到Henry的电话说晚间这边有个关于大众心理学方面的活动不知他是否愿意来。下课后他收起电脑背起包就赶过来。在一家独立书店，英国的3位教授为近10年来的大众心理学的领域进展做演讲和互动，其中一位是Henry在校时的导师Ingmar。Henry欣然将云天介绍给这位平易近人且才华横溢的教授，这令他十分意外和感动。可就在活动正式开始前，他接到了助教Anne的电话，说Moore教授布置的论文明天就到截止日期，目前就只剩你还没有交上来，如果不能按时提交，则算成绩未过。这个消息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熄灭了云天所有的好心情。这个Moore教授是出了名的冷面严格，他的课程‘企业组织管理’并非云天兴趣所在，而是云天妈逼着云天选的。现在云天真是悔不当初。时光再往前，返回英国后有两周之久，云天都没有联系家里人，云天妈就一个越洋视频电话追过来，嘘寒问暖之外，还是询问他的课业。在云天左右言他，来回车轱辘的话里，云天妈还是弄明白了自己儿子这次选课根本没看商业管理那块儿，便狠狠的训了他一顿。没两天，她拿到翻译好的云天所在大学的商科课表，让他在那一系列课程里选两个。云天说自己选的课时已经满了，云天妈刷的发过来一张翻译好的选课指南和截止日期给他看，让他做出调整。云天虽然恼怒又无法发火，只得用缓兵计说这些课程可以安排在学业的最后一年啊，云天妈立刻反问你选的那些课就不能挑两个出来放到最后一年吗？云天瞬间飙了，质问道，你就会问学业课程，你有没有问过我过的开不开心？！电脑那端沉默了一阵，问那你在那边过的不开心？云天很无语，气的直接关了视频。这当然不能阻挡云天妈跟自己孩子交流的急迫心情。没几分钟，云天就收到自己妈妈的一条辞恳意切的长短信，大意呢，前半段讲了讲她所理解的人生，重点是后面，她写：因此，你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我也有是否决定继续供你留学的自由；当然，如果你在那边真的不开心，老妈我一点儿也不反对你回国读书。如果不是这条短信，云天还真没发现自己老妈还有那么两刷子文笔。
　　说实在的，云天在这边，既没有不快乐，也不至于很快乐。银行卡断然不可以被停，从小耳濡目染，他知道如果单纯为赚钱而毫无目的的去打工吃苦，其实是对有限的时间资源的浪费，若非环境逼迫完全没必要去自找苦吃。缓缓情绪，他又拨了电话回去。最后，母子俩一番讨价还价，限定在“企业组织管理”和“国际政治－中国政治概论”里选一个完成。云天想都没想就选了‘企业组织管理’，他完全无法理解老妈让自己在英国学中国政治概论的想法，更何况自己对政治也没什么兴趣。选定离手，待到上课时跟同学聊天，他才得知这个Moore教授的脾气全英皆知，连连后悔好几天，但没法只能硬着头皮将所有课时按规矩完成。最后论文刚布置下来的时候他还做了些准备，等后面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一上来，没几天竟然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云天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脸色就变苍白，Henry正待询问，演讲开始了，便作罢。Ingmar教授演讲结束后是休息时间，云天简单的讲了论文的事情，Henry表示自己或许可以提供些帮助。后面的演讲，在获得许可的情况下，Henry会帮忙拍摄下来，他自己则转移阵地来到Henry介绍的一家咖啡馆专心死磕论文。就这样，在这个热闹的广场，别人都是来休假的，只有云天是来‘加班’的。
　　看文献看到两眼昏花，他伸伸腰身，视线从电脑屏幕离开，望向窗外，霏雨蒙蒙，繁华街景也从西洋油画的明艳色彩冲成了水墨淡彩的模样，这个世界的城市越来越相像，可人们的思维却常常有如来自不同的宇宙般差异巨大。云天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正在大拆大建的家乡，想起了爸妈，想起了云佳，想起以前的朋友……乡愁渐浓，远远的Henry的身影进入视线里把他拽回现实。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冲着这里挥手。就在云天以为他要进店时，他突然停在门口那个路牌下唱起了歌，还跳起了简单的爵士舞，接着那个一直坐在窗外那张桌子边儿喝果汁看杂志的年轻女孩也突然站起来跟他一起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唱着同一首歌，跳着同样的舞蹈，引得路人纷纷围观。一曲完结，这些人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散去，看杂志的继续看杂志，赶公车的继续赶公车，逛街‘血拼’的人继续’‘血拼’。云天看得又激动又感动。
　　Henry走进店，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在云天的对面坐下来。
　　“怎么样？还不错吧？”Henry用中文问。
　　“太牛X了！这是？”云天的双眼里迸射出的惊奇和赞许，让Henry很是受用。
　　“FlashMob，中文应该叫……嗯，快闪，对，快闪。”
　　“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吗？”
　　“可以啊。我这里有个网址发给你，他们经常举办，呃，组织这样的活动。”Henry点了杯咖啡，问：“你的论文怎么样了？”
　　“卡住了。”云天诚实摊手。
　　“卡住了？哪里？”
　　由于涉及到大量的专业词汇，云天没再按两人的约定讲中文，切换成英语跟Henry简单明了的讲了自己的构思，手头的资料和遇到的问题。Henry想了想，带他来到自己的公寓，打开自己ESI数据库付费账户，帮云天寻找他所需要的文献。两个人熬夜一宿，终于在第二天早上10点前完成了论文的定稿，及时的发到了Anne和Moore的邮箱里。俗话说大恩不言谢，除了在论文的作者署名里也加了Henry的名字外，云天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份丰盛的中西合璧早午餐（brunch）。在Henry简洁干净的厨房里做饭，他还是蛮享受烹饪这个过程的。两人边吃边聊，讲起选课这件事，henry笑道，“那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妈过的开不开心？”
　　云天愣了一下，说，“她应该是开心的吧，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掌握之中，又有什么不开心的。”
　　Henry无奈摇头，接着说，“哪有父母会直接问你开不开心。你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他们如果关爱你，早从你的言谈举止里看到，倒是你，用这个方式规避伯母对课业的询问，她可能会难过。”
　　云天沉默。
　　“我倒是对‘中国政治概论’蛮有兴趣的，”Henry为避免云天尴尬，继续说道，“可惜我在学校时，并没有选这样的课程。现在工作上遇到很多事情，无法避免涉及到这些内容的，都是我的软肋。”
　　“可是这课，我回国学岂不更正宗？”云天道出自己的疑惑。
　　“角度会有不同吧，如果两者都能了解当然更客观。”Henry猜测道。
　　“那我下次选课时加上它吧。”云天想想，觉得有道理。
　　“那太好了。到时我可以听你们的课吗？”Henry很高兴自己的想法可以给对方提供参考。
　　“当然了。”别的人或许不行，Henry的话，云天是无论如何也要帮他的。

　　通过几次接触，云天更加肯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Henry的品格和能力，或者简单点讲，待人接物与行事风格，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自己姐夫的完美人选。听他说，年后有可能会被派驻在北京，这更是难得好时机，仔细想想也算的上是天时地利人和，云天觉得这等好事就只差自己轻帮一把手了。最近太忙，都没有时间登录msn和□□，不知道云佳过的怎么样，还有那个叫杨昊的，是不是还在纠缠她。回去补完觉，已到半夜11点多，国内该是早晨7点多，云天心生不安，决定直接电话过去探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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