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沧海水

　　陪着西西玩了一天，顺理就住了下来。
　　其实大部分东西都还放在这里，比起公寓，这边才像是个长久居住的家。
　　下午的时候遇见了外出游玩回来的李汾。李汾有些拘谨，看见他先是笑了笑，带点羞涩。苏培就对着她打了声招呼。
　　她也就简单地打了声招呼，语气颇有些怯生生。
　　西西见了，就开心地拥了过去，围着她要玩。
　　两人感情也是很好。
　　晚上吃饭，四个人一起上桌。李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也不说什么话，也不做什么事，就在一边，自己吃着。
　　苏培反而叹了口气。他其实挺怕这时候再和李渝说什么的，怕的是一言不合。所以也是沉默，偶尔看着点西西，多的是一言不发。
　　倒是西西和李汾一直到餐桌上面也不消停，说着刚才没有说完的东西。西西对着这个年龄最小的阿姨最感兴趣，一直扯东扯西得问着干什么去了。刚刚只有两人的时候李汾还好些，现在旁边有着别人，反而不好说些什么，被问得紧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颇有些尴尬。
　　还是李渝解了围。
　　他说：“吃饭，不要讲话”
　　语气也是带着几分严厉。
　　西西一下子就有些焉了，撇撇嘴不开心，趴着头在桌上，也不说话了。
　　李汾就过去哄了下，夹了几筷子菜，还许诺说待会儿回房间再一起玩，絮絮叨叨了会儿，西西才稍稍兴致高了点。
　　苏培看着也是头疼。
　　晚上睡觉的时候西西却抱着小被子屁颠屁颠跑到楼上坚持着要和苏培一起睡觉，而且颇有几分你不答应我就赖在这儿的阵势。苏培被闹得没办法，想想就答应了。
　　小孩子有些闹腾，洗完澡了，在床上翻来滚去就是不停，被子弄得一塌糊涂。苏培连声叫了她几声也没有用，上床扑住她，叫她别折腾了。
　　西西呵呵直笑。
　　这笑容也是带着孩子式的纯真，笑着笑着还嘟嘟嘴，头发乱七八糟，一股小野人的样式。
　　苏培失笑，把她身上裹成团的被子扯下来，说：“别玩了，快睡觉去吧，你明天要上学呢！”
　　西西也不是个多听话的主，听到反而笑得更厉害了，趁他不注意，拿着被子就继续滚。
　　苏培被气笑了，反而也无所谓了，不打算再做什么，就看着她这样从一边滚到另一边，被子快揉成一团，想着什么时候掉下去才好呢！

　　当苏培还在被窝里面折腾着不起的的时候，一个电话来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挺久的。阳光从透光的窗帘里穿进来，柔和地洒在房间里。
　　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靠着手摸索手机按键的位置。努力了会儿，才终于碰到了正确地方，响声停顿了会儿，才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苏培？”
　　声音通过听筒，有种被磁化的质感，沙沙有些失真。
　　苏培还有些困顿，压着心里的奇怪，随意应答了声，“对，你是？”
　　这是个私人号码，一般会打电话进来的，都是熟人。
　　“还真的是这个号码！你还记得我吗？我呀，小宋啊。”
　　苏培听到这个名字就被惊醒了，从床上翻坐起来，说：“小宋？宋致远？”
　　宋致远这人，他小学同学，是属于每个班里面都有的专门活跃气氛的活宝型人物。人聪明灵活但爱惹事，让老师可是又恨又爱。人活泼，又大方，什么也不算作事，所以人缘特别好，在班里吃得开，可就是欠点外交能力，拉拢能力不行，不然，估计就是个地方一霸。
　　苏培小学时候也算是个会折腾人的，多半就是跟着他混的。俩人那时候是个拜把子的兄弟，整天折腾在一块儿，就差找个桃园要结义了。
　　可惜再铁的关系也抵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一刀下来，呼风唤雨，于是两人就立刻被斩到天涯海角去了。
　　小学毕业后，宋志远就跟着父母一起移民到香港去了。本来还是喊着誓死不分离的人，从刚开始一天几通电话，再是到几天一通电话。他们那时候，电脑还不是怎么流行，是属于个稀罕物，更不要说拿着什么聊天软件巩固友情了。宋志远是个有心的人，前前后后还发了几封信来，苏培也想回几封，可惜耐不住邮费也贵电话费也贵，最后终于石沉大海，无人提及，变成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啦。
　　对方听着很高兴，说：“对，就是我，没想到吧！”
　　还大声地笑了几句。
　　估计也没改什么模样。
　　这时候西西还躺在床上打着呼噜，一副睡得正酣的模样，苏培怕要吵到她，掀开被子下床，就往卫生间走。
　　他说：“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个号码的呢？”
　　“哦，这种东西我还查不出来？我这几天回到了老家要迁坟，你说巧不巧，刚好遇见了伯母，就问到你号码了。”
　　确实是一股洋洋得意的意味。
　　他说话还是快得像打子弹般：“话说这么多年不见，小子你混得好，居然就变成大明星了！我们这些老同学都不联系了。最近怎么样，听说你这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苏培被说得语塞，颇有些无话可说。
　　他支支吾吾地说：“没呢，怎么会，只是我都不知道你们了！要不是你今天打我电话，我谁都不认识了。”
　　对方笑得爽朗，“我找过一些人，发现大多数同学现在都在云城。我过两天也要过来看看，这么多年都没有聚过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起聚聚，明天下午4点，酒店，一定要过来啊。”
　　怕是人不答应，他又连忙补充说：“大明星，你不要说你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啊？”
　　苏培想着近日反正也是无事，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好好，让我算算，我们那班本来有四十多个人，在云城的就有十几个，加上你，现在要来的就有8个了，刚好，凑一桌。”

　　本来预料着凑一桌场景，估计还能其乐融融地玩个认认你是谁的小游戏，结果特意早点过来，发现包厢倒是挺大，带着沙发带着小阳台；桌子也是挺大，估计摆个十几个位子绰绰有余；就是人太少了，就俩男的坐在首位上，倒着杯红酒对视着，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苏培进门就问：“人呢？”
　　小宋说：“哦，估计还没到了。来来，大明星来了，快坐快坐，我去打个电话催催。”
　　他说着就起身，拥着苏培往位子上面坐了，动作演得有些浮夸，还连忙拉开椅子，说：“你们聊聊。”
　　苏培受宠若惊。
　　他倒是走到一边，估计是打电话去了。
　　苏培看看小宋，人倒是没怎么变，就是长高了些，长胖了些，属于幼年小宋放大版，一脸就能认得出来，分毫不差。
　　他坐下来，刚好是在原来他们俩人的位子旁边。
　　另一个人就在一边，转过头问他，笑眯眯地，“还认得出我来吗？”
　　这下有些把苏培问住了，他看着这个人，面目颇有些生了，只是眉眼还是有几分熟悉，能让人觉得这人我必定认识，但是记忆茫茫不知何处。他穿着也休闲，很随意，笑容灿烂。
　　苏培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说：“徐林？”
　　没有说话。
　　“柯言？”
　　依旧沉默。
　　“——班长？程——”
　　终于答声了，“对！程巍”
　　苏培反而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在云城，上次不是听谁说，你一直都在国外，都没回来过呢？”
　　“最近假期，所以回来看看，正好亲戚在这边，过来走走。”
　　苏培说：“哦——怪不得。”
　　他看着苏培就笑，“我就改变这么大，你认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认不出来？名字都不记得了？”
　　苏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时候还是没有人来，两人就自己聊开了。
　　程巍说：“看见你最近的一次发布会了，怎么，要复出了吗？”
　　苏培笑笑：“有这个打算，第一部电影已经拍完了。”
　　“拍完了，这么快！”对方一脸惊讶，“什么时候上映？”
　　“还需要点时间，这种东西，还是要看制作方的。”苏培转了转桌子，看了看已上盘的菜，说：“你呢？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我啊。”他笑笑,“也没什么。刚刚拿到博士学位不久，忙着一个实验，估计后面也只是在大学工作了。”
　　“科学家。”苏培笑称。
　　“算不上这种称呼。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
　　“还没有结婚吗？女朋友呢？长得这么好，估计很受人欢迎。”
　　他反而笑得尴尬了，“怎么会，现在还没有呢，哪有你受欢迎，都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
　　他说到一半倒是停了，有些抱歉地看看苏培。
　　他说：“抱歉啊，我最近在新闻里看到你家的事了，我不是故意要说的。”
　　苏培笑得很开，摆摆手，说：“没事，都过去这么多时间了。我也不会介意这些的”
　　对方也笑了，反而不再说这个了，问：“怎么这个时候人还没有来？”
　　“不知道。”苏培环顾四周，确实刚才这一段时间，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程巍叫了声：“小宋，人呢？”
　　小宋在一边还打着电话呢，听到他喊，转过来向他点点头，示意下，拿开手机，说：“来了来了，都快到门口了！”
　　说完就又是对着手机继续絮絮地说什么。
　　苏培就说：“这么多年，估计都认不出来了。”
　　程巍也说：“也是，要不是你的出镜率高，估计，现在见到你，我肯定不认识你。”
　　苏培听到有些诧异，反而笑了笑，说：“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对面拿着高脚杯，也不喝，摇摇，说：“你自己拿着以前照片看看，肯定变了很多——自己不知道，我们看得最清楚了。我记得你以前天天和小宋一起，看起来机灵多了。”
　　“现在看起来还变呆了？”
　　“不不，现在看看吧。”他说着，倒是真的正眼看看苏培，“感觉人柔和了很多，小时候更厉害点。估计大了，气质不一样。”
　　说着是有些赞赏的意味。
　　苏培却笑了，说：“看来真这样，这是第二次有人这样形容我了。我小学时候这么招人厌，是把全部人都得罪了吗？”
　　程巍也笑了，颇有几分深意，说：“事实如此嘛。估计说你的那个人和我眼光挺相似的，一眼认出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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