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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复见
十五年前
赵璘看着脸无血色的陈徽摊在床上,和她身下的殷红做成强烈对比。
他失态上前握着她已经冰冷的手,泪水在眼眶打滚,最后还是流下泪来,“陈徽,朕终究还是失去了你……”
站在旁边的诺敏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夫君,默默不语。
十五年后
诺敏把一匙汤药放到赵璘的嘴边,“皇上,喝口药吧。”
赵璘倚在床边叹了一口气,苍白的脸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这药就不喝了,反正病都不会好了。”
诺敏颦眉,手还凝在那个位置,丝毫不动,“皇上鸿福齐天,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他看着诺敏生了一根华发,心裏感慨时光飞逝,就轻拍她的手,“小敏,你就陪朕说说话吧。”
诺敏低眉应道:“是。”她又把手上的汤匙放好。
他望向诺敏的脸,就想起二人成亲的那天,她笑得很好看,就算是多年后的今日,她的容颜依稀没有改变过。
他抚了抚她的脸,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朕和你已经结发多年,你还是当初般好看。”
诺敏淡淡一笑,却有意避开他的手,“皇上过誉了,臣妾人老珠黄,还怎会像当初般好看。”
赵璘沈醉在以前的回忆,忽略了她的动作,继续侃侃而谈,“记得以前朕和小敏曾经一起放纸鸢,又一同练字,你倚在我的怀内,笑得开怀,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她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随即便回复平日的模样,“皇上还记住这种小事。”
他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后来到朕登基,要处理政务多了,这些年确是冷落你了。”
诺敏不语,赵璘只避重就轻地说,冷落她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政务,而是惮忌她的家族,宠爱李贞、陈徽,以及念着徐润芝。
在他的心中,自己这个正室妻子,只不过是他争皇权的棋子,有事钟无艳而已。
赵璘见她久未回答,说话的语气虽是平静,意思却足以掀起千层风浪,“小敏,你是不是怨朕?”
诺敏慎谨地跪下,低眉道:“臣妾不敢。”
赵璘摇头,语重心长道:“小敏,朕与你多年夫妻,也是知道你的性子,我知道,你怨朕宠爱别人,对你冷落,但你可曾想到朕也有朕的难处?”
诺敏抬头看到他衰老的样子,竟生了一种坦白的想法,“既然皇上这样开口,臣妾也不妨开门见山,把自己多年来的想法告诉您。”
赵璘点了点头,她便开始说著,“臣妾出身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家族有强大的军力,又是定皇贵妃的侄女,因而成为您的福晋。”
她的眼神变得黯然,“臣妾知道这是场政治婚姻,从来不祈求什麼愿得一心人,只想皇上心裏也有我的存在,就是这样卑微,简单。”
她的脸色变得不善,“结果皇上只把臣妾当作是棋子,臣妾的家族为您辛辛苦苦夺来皇权,您就把他们藉词流放,赶尽杀绝,过河拆桥,臣妾的心多寒啊,经常担惊受怕自己有一天都会被拉下后位。”
赵璘的脸色也是愈发苍白,诺敏又说著,“你宠爱李贞,给她宜贵妃之位,没有问题,因为她是侧福晋,加上又是朝鲜贵族,这样高的位份,她配得上。”
诺敏的脸上添了几分愠色,“可是陈徽和徐润芝呢?她们都是先帝的妃嫔,您是夺嫡的人,您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险吗?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两个!您知道臣妾和太后费了多少功夫才能平定宫中的闲言闲语?”
赵璘想反驳,却不停喘气,诺敏没有理会,继续说下去,“好了,好不容易平定了,皇上登基后就追封徐润芝为康妃,封陈徽为纯妃,您是多想别人知道您喜欢先帝的妃嫔,做这些伤风败德的事!”
赵璘暴怒,缓过气后就想伸手掌掴她,“你闭嘴,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朕!”
诺敏轻易捉着他的手,闪过一瞬狠戾之色,“臣妾没有资格?是谁一直在背后帮助您,皇上想要忘恩负义,也先想想您受过博尔济吉特氏多少恩惠!”
他用力挣脱她的手,更为光火,“贱妇。”
她嘲讽地一笑,“臣妾有多贱?比得上皇上和先帝的妃子生下女儿吗?还追封纯妃为纯宸皇贵妃,不就是在打臣妾的脸。”
赵璘的喘气声更为频繁,诺敏收起笑意,“臣妾最恨您封了她的女儿为固伦和安公主,打算把她赐给最好的八旗子弟,留在京城,而臣妾的女儿就远嫁高丽!和怡是臣妾的掌上明珠,也是您的女儿啊,为什麼您就这样不近人情,想把咱们母女分离!”
她笑得极为高兴,又突然轻声道:“幸好,公主封号只有皇宫的人知道,和安能叫和怡,和怡也能叫和安,那时皇上病著,臣妾就把她们掉转一下,以后和怡,就不需与臣妾分离了,皇上高兴吗?”
赵璘极怒,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这记耳光打得极重,除了留下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她的旗头也歪斜了,“你这个毒妇,朕当初怎会有眼无珠,把你纳为福晋。冤孽啊,你到底在背后还做了多少这样阴毒的勾当?”
诺敏彷佛感受不到痛楚,反而笑得更为开心,什至连泪水也涌了出来,“不妨告诉皇上,纯妃生产之时,臣妾就在她的耳边告诉她,除了她,您也同时喜欢徐润芝,她听到后就气血攻心,然后血崩了。”
赵璘的手不停颤抖,诺敏不徐不疾告诉他,“还有,即使您一直心仪二阿哥登位,可臣妾已经买通了朝中大臣,最终登位的,只会有臣妾的三阿哥。”
她缓缓整理自己头上的珠翠,又朝他恶意的一笑,“皇上您高兴吗?”
赵璘突然停止的喘气,倒在床裏,她探了探他的鼻息,人虽去了,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她用手把他的双眼温柔地盖好,在他耳边喃喃道:“承渊,下一辈子,你我还是不要当夫妻好了。”
她目无表情走出乾清宫,高声喊着,“皇上驾崩……”
三个月后
小允子小心翼翼走进慈宁宫,向诺敏行礼,低眉道:“回太后,远嫁高丽的和怡公主早几天去了。”
诺敏把玩着护手,漠不关心回应,“知道了。”
小允子谨慎地呈上一本本子,“皇后拟了一份先帝妃嫔的位份。”
他想起自己来之前,关雎宫那边给了几两银子,他连忙奉承一笑,“皇后说自己入宫资历尚浅,还望太后能多多提点。”
诺敏呷了一口茶,看到“纯宸皇贵太妃”一行,不著痕迹地颦眉,“纯宸皇贵妃德行有亏,乃念她从前侍奉先帝良久,就贬为纯贵人,迁往妃陵。”
太后讨厌纯宸皇贵妃是宫中公开的秘密,想当年纯宸皇贵妃锋芒太露,碍了太后的眼,德行有亏不过是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过这种事又岂容他们做奴才的议论。
他只得低下头,“是。”然后福身离去。
小允子走后,她把赵璘为陈徽画的画像全倒到火盆内。
她冷眼看着火舌把纸张全数化作灰烬,从来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只怪他们不自量力,硬要与她相争。
诺敏勾唇一笑,“你们生前或死后,终究是斗不过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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