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雅——大魏帝后传

　　二十二章反复
　　第二日，皇后早早地就去寿康宫说了皇帝的意思。太皇太后总算松了口气，忙不跌地要岚欣开私库，打算亲自帮萧慕雅准备嫁妆。皇后陪太皇太后逗趣了一会儿，想着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处理，便告退了。
　　虽说旨意还没下，但东太后关注这事，了解到皇帝也点头了，长长舒了口气，对身边的福王露出了笑容。
　　“母后这下可好了，您得偿所愿了！”福王漫不经心道。
　　“这孩子，母后忙前忙后的还不是为了你呀？”
　　福王撇撇嘴:“要不是我的好哥哥逼得紧，咱们也用不着出此下策！”
　　“那萧家丫头可是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的，模样又好，怎么到你嘴里好像多委屈似的。”
　　福王冷笑道:“模样好？庞昭仪那才叫模样好呢！”
　　东太后脸猛的一沉，呵斥道:“混说什么？以后不许再从你嘴里说出庞昭仪三个字！”
　　福王满脸忿忿地不吭声，眼神却一黯。

　　宫中因为选秀的事忙碌起来，不过更让妃嫔们关心的却是传说中晋位的旨意。位份高的，希望能更进一步，位份低的希望能有所提升，好在新人进宫前站稳脚跟。现在的后宫，若说萧条也不为过。
　　中宫皇后是原太子妃自不必说，皇贵妃若非皇后病重或无皇后是不设的，可贵德淑贤四妃位和正二品妃位上都没有人。原侧妃庞氏封了从二品昭仪，原良娣萧氏封了正三品婕妤，赵氏封了从三品贵嫔，封号芸，其余低位嫔妃也不过寥寥几人。这次在选秀前的大封是入宫来的头一次，所以都十分关心。
　　皇后向来不是个小气的，又希望能借老人对新人有所压制，便基本上将每个人都进了一进，宫中嫔妃们大喜过望，整个宫里都环绕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若说有谁是例外，便只有这皇宫的主人了。皇帝这些天虽然像往常一般上朝，批阅奏折，甚至按部就班的临幸后宫，可他自己却知道有些事不同了。心里总像绷着一根弦一样，他不敢碰，怕一碰就断了。
　　皇帝跪在太庙里。他每次都亲自为先帝主持祭祀，以全自己的孝名，却从不多做停留。因为他很忙，诸多的事需要他去处置，也因为他不想对自己的父皇说些什么。可今天，他不愿离去。皇帝心中一直都清楚，先帝并不昏庸，他只是善良。他是一个好人，却不是一个好皇帝。先帝临终前一定要给嫡子封王，是想对得起自己的发妻，又不顾祖制封俞贵妃为西太后，是想给心爱的女人一个保障。可这样的做法，使得朝局在一定时间内能因为势均力敌而趋于平和，却在将来埋下了隐患。
　　若说过去，皇帝对先帝还只是些许的不快，这件事后便是真的生出了埋怨和不理解。然而现在，已是万乘之尊的皇帝面对相类似的选择，似乎有些理解了自己父皇的心情。先帝在朝政上一直都保持着柔和的风格，唯独在立储一事上，分外的强势。他想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心爱的女人。这样一个可说是懦弱的人，却爱得充满勇气，毫不顾忌的。皇帝突然有些不愿正视自己。他难过的不是留不住她，而是连为了留住她付出努力的勇气都没有。
　　皇帝拿出一个精美的小匣子，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他心中默默地念着这句话。蓦然眼中有些酸涩，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难道，便这般像诗中所写一样，遗憾一生吗？一双眼睛浮现在他的眼前，那双让他初见便深深沉醉其中的眼睛，那双与稚嫩脸庞十分不衬的眼睛，那双总在午夜梦回出现在梦中的眼睛......他心中一个微弱的声音此刻坚定的告诉他，将她留下，将她留下......铮的一声，心中的弦似乎断了，一直束缚着他的理智的枷锁也落下。皇帝踉跄地起来，步履匆匆地奔向寿康宫。

　　寿康宫中，太皇太后执着笔，只留下岚欣在一旁研磨。
　　“您可真是难得！便是皇子皇孙们求着您下懿旨赐婚，也没见您亲自拟旨的呀！”
　　太皇太后撇撇嘴:“”那能一样吗？虽说关系近，却一年也见不了几面，雅儿可不同。是哀家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从小小的人儿长成了大姑娘。她现在要出阁了，这些事哀家怎会假手于人？
　　岚欣笑起来，刚要答话却被匆匆进来的小宫女打断了。
　　“启禀太皇太后，陛下求见。”
　　太皇太后手中的笔顿住，点点头。
　　很快，皇帝便进来了，衣衫因赶得急有些凌乱。太皇太后见状有些慌神，皇帝一向都十分重视自己的仪态的，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皇帝面沉如水，并不开口。
　　太皇太后稳了稳心神，摒退了众人，放才开口“出什么事了？快说！”
　　“那件事，朕，不同意。”皇帝冷声道。
　　“什么？哪件事？”太皇太后有点反应不过来。
　　皇帝坐到太皇太后身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孙儿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他人的手中！”
　　太皇太后这才明白说的是福王的事。眉头不由皱起:“是出什么事了？可是你发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之前，是孙儿思虑不周。孙儿现在，只希望皇祖母能成全。”
　　“成全什么？你的意思是并未发现福王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只是你自己改了主意？”太皇太后满眼不解，“这明明是最好的办法，为什么突然变卦？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不清楚？”
　　“孙儿明白，都明白，可是孙儿做不到！”皇帝咬着牙道。
　　“做不到？哀家知道你有你的抱负，你有你的谋算，可哀家想不到你心胸这般狭窄！不愿就此放过你的亲弟弟！”太皇太后厉声喝到。
　　皇帝听太皇太后的话句句诛心，心中一紧，咬牙给她跪下:“孙儿惶恐。孙儿打算将定北王嫡次女指给六弟，萧姑娘涉及的势力太多，孙儿不能将她给福王。”
　　太皇太后心中转了几转，定北王和镇南王一样，都是开国便封的异姓郡王，地位很高，实权却不大。不同的是，镇南王通过联姻在朝堂上具有一定影响力，定北王却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一直独善其身。若这样指婚，倒也算给了福王有限自保之力，可右相绝不会就此罢休。怎么看都没有第一个方法好，太皇太后怀疑的看向面前的皇帝，想从他面上看出什么隐藏的目的。
　　皇帝坦然的与太皇太后对视，背挺得笔直。
　　太皇太后有些动摇，但还是摇了摇头:“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哀家不相信，你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皇帝见无法说服太皇太后，只得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般重复之前的话:“孙儿不能将萧姑娘给福王。”
　　“什么意思？”太皇太后脱口问道，问完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将她给小六？”
　　皇帝听太皇太后话里加重了“她”的音，微微侧过头去，艰难却坚定地道:“是，她对孙儿来说，很重要。”
　　“什么？”太皇太后怔住，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你，她？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甚至都没见过她！”
　　皇帝悲愤地回过头，直视太皇太后:“若非如此，孙儿当年何必硬要她入宫？”
　　“你说什么？她当年才七岁！你怎么可能！”
　　“是！她才只有七岁，可是，孙儿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她长大！”
　　太皇太后彻底愣住，僵在那，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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