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态爱情

　　“你看了就知道了，虽然面上有点乱，但是柜子里绝对是整齐有序的，才不像你那毫无条理的书柜呢！”洛晖一路跑回自己家，还在不服气地隔着走廊向成致远喊最后一句。
　　在成致远幸灾乐祸的笑声中传来电梯抵达楼层的叮咚提示音，洛晖像是接到了警报，手脚飞快往后一缩，“嘭”地关上了门，之后才后悔应该留条缝好好观察一下。
　　这栋公寓的设计人员大概是考虑新时代接收快递外卖的需求，给住户配备的防盗门上安装的是防盗锁而非猫眼，因此关上门再开动静会非常大。
　　这时哪怕是装作扔垃|圾路过都显得太刻意，洛晖心中直埋怨自己手快，却又不好随意偷|窥，只能侧耳贴在门上听动静，听到成家关门后才敢悄悄开一个小|缝。
　　洛晖还记得成致远家里的客卧没有布置，想必父母不会留宿，应该稍稍坐下就会走，于是她也不敢走太远，只好守在玄关等。

　　从平日对成致远的遣词用句、行为举止的观察中，洛晖其实对他父母的性格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家教应该非常严格，但是又不会管束太过，让孩子的发展窒息。例如两家都住市内，却这么久也没有见面，能看出成致远家里对他几乎是放养的，很尊重他的生活空间，甚至散步来访都会注意在上楼前按门铃。
　　洛晖开始还满心警惕地贴门站着，慢慢累了就掏出手机来玩，最后干脆拿了包鸡爪坐在地上啃，才等到成致远开门送父母下楼。
　　警戒中的洛晖立刻凑到门口。先出来的是穿着运动服的成妈妈，母子俩有说有笑倒也不拘谨，看来不会太难相处；成爸爸落在后面，双手一背，脊背挺直，看上去不苟言笑。洛晖看到那见了她如同要上天的阿拉斯加都不再闹了，乖乖趴在成爸爸脚边，不由地悄悄吐了吐舌头。
　　就在此时，那狗鼻子可能是闻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冲着洛晖的方向摇尾巴，吓得洛晖立刻闪回了门后。

　　对于大部分的人，好感要日积月累的堆积，可毁掉好感只是分分秒秒的事。这是漫长岁月中演化出的自我保护机制。
　　因此自从得知媳妇面试约在了周六晚上后，洛晖简直焦虑度MAX。不仅在闺蜜室友男女同事及甚少成功经验的父母中问了个遍，还天天逮着成致远反复问一些可能需要应付的问题。就连面试前一天晚上都不放过，看见成致远出门散步，立刻一边薅着狗毛一边凑了过来，“你们家是谁说的算？”
　　成致远自己都不知是第几遍回答了，但是考虑她最近精神紧张，倒也依旧好脾气。
　　“不一定，看谁嗓门大。不过你主要讨好我妈就成，当然也不用太讨好，不然等她以为你百依百顺，回头你再现原形就不好了。”成致远回想了下，给她定了个标准。“你在店长面前端着的那个架子就不错。”
　　“她和店长又不是一个年纪……”洛晖猛揉狗头。
　　“她还算知书达理，知道年轻人和他们思想肯定不一样，就那个不卑不亢的态度不错。”
　　“那你们家里说话有什么忌讳吗？”
　　“呃，不要反|党反政|府？”
　　“说正经的！”洛晖抱着狗爪子去闹他。
　　“这就是正经的，你知道我爸是当兵的，我妈嫁了个当兵的，对不对。”成致远拨开两只作怪的爪子。“其它的就没什么了。实在担心的话就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然后一有机会就夸他们教育我教育得好，这个准没错。”见洛晖一脸无处可夸的表情，成致远装模作样地学道：“哇，你们的孩子实在太优秀了，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对他五体投地了！”
　　“能不能要点脸？”洛晖斜着眼睛看他，手上仍然没有停下薅狗毛的动作。
　　“夸父母本身总比不上夸他们的孩子来得有效，这是我多年干销|售的经验。放心啦，你就采取你那个人事姐姐的建议，充分利用长相优势，有差错我肯定帮你圆回来。”
　　成致远说着，眼疾手快地把惨遭蹂躏的世界解救出来。“你看看，你自己这么一点事儿，把世界糟蹋成什么样了？特洛伊战争啊？”
　　洛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喊道：“哪个世界呀？！”

　　聚会的地点是成致远父母家附近的一个小餐馆，但那天晚上不知市里有什么活动，地铁站都挤爆了。两个人连续三班地铁都没有挤上去后，洛晖的焦虑已经从她无意识看手机时间的次数上流露出来，最后成致远看不过去，把手机抢走，洛晖只好|紧张得在地铁站跳着转了好几圈。
　　就算二人已提前出发，最终却不得已仍然到晚了一些。洛晖半站在成致远身后，等成致远说明迟到原因，完全看不出对方父母是满意还是失望，好在至少表面上没有给她难堪。成妈妈看着洛晖点了点头，笑道：“也没晚多少，反正不着急，对吧？坐吧坐吧。”
　　洛晖被成致远让进里座，正坐在成妈妈对面，闻言再次说道：“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事，你是叫——洛晖是吧？”成妈妈见洛晖乖巧点头，又追问道：“哪个晖字啊？”
　　“慈母吟，报得三春晖。”洛晖灵机一动道。
　　成妈妈心满意足，却见成爸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给他提醒道：“日字旁的。”
　　“哦，这个名字好。”成爸爸终于也明白了，赶紧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要是换成光字旁反倒像男孩子的名字。”
　　成妈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搭茬，继续问洛晖道：“家是本市的？”
　　“不是，咸阳的。”
　　“怪不得叫这个名字，咸阳咸阳，都是太阳嘛。”成爸爸仍然在一板一眼地纠结名字。

　　一番交锋过，上菜的时候洛晖终于得了成妈妈|的一句保证。“他欺负你就找我们。”
　　“不会啊，他挺绅士的。”洛晖心说可算找到夸家教的切入点了，扮作好奇宝宝问道：“您在教育上一定很费心吧？”
　　“可不是。”成妈妈听到教育，立刻就不去搭理另外两个人了。“你知道，他小时候可胆小了！稍微黑一点就要哭。嗯，现在长大了终于是男子汉了。”
　　洛晖瞥了一眼偷笑的成致远，心里大喊着“并没有！”。
　　成爸爸啧了一声，示意成妈妈不要再提。“别说了，在人姑娘面前丢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么个毛病。”
　　“你不知道我可记得，记得清楚着呢。”成妈妈反而示|威道。

　　听闻此言，洛晖和成致远的筷子不约而同地一顿。
　　洛晖心知机不可失，立刻追问道：“那您跟我说说吧！”
　　“哎，你还爱听这个，”成妈妈笑着放下了筷子，“行，我想想啊，那时候他爸爸还在兰州当勤务兵，然后我们娘俩就住在那个军委大院里头，是好多人住一个院子那种，就跟你们现在的大学宿舍似的。
　　“成子小的时候，特别淘气，没少气得他爸爸要打他。我说这打孩子肯定不是好的教育方法，对吧，就算是孩子，咱们也要讲理不是？”
　　见洛晖认同地点头，成妈妈笑得更开了。“所以呢，我不会打也不会骂，但凡他要是犯点错误，我就把他关到我们那楼的厕所里，等他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洛晖看了成致远一眼，却见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印象，也拄着下巴在听。
　　“那天我记得可清楚了，我晚上刚从夜市上买回来的青瓷瓶子，一对儿，那个时候二十块钱可不少，结果刚拿回家，就被这孩子给摔了一个。给我气的啊，就又把他赶厕所去了。结果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突然全大院都停电了，我们都拿着手电筒跑到外面帮忙发电，可巧那卫生间也没有窗子。等电来了回去一看，哎呀，可把我们成子吓着了，嗓子都哭哑喽！”
　　当另外三个人都笑出声的时候，洛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笑不出来了。
　　成妈妈毫无察觉，一边点着成致远的手背，一边笑着说：“当时我还担心这孩子要是怕黑的话，会不会整个胆子都变小了，后来发现没有，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后来关他一下他就哭，这个教育方法就使不了了。”
　　见洛晖半晌没有答话，成妈妈还主动问道：“你说我这个方法好不好？好的话无偿提供给你们用，我不收专利费。”
　　洛晖撑着嘴角笑了笑，桌子底下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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