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正闭着眼睛。

　　我应该怎么称呼呢？本来想叫大爷来着，看着他虽然有些皱纹但却干干净净的那张脸，真的有点叫不出口。

　　“叔叔……？”我走到他的床边，轻轻地叫了一声。

　　他睁开眼，眼神懒散地从放空状态聚焦到我的身上，然后唰的一下，凌厉起来。

　　他并不开口说话，只是用那样的眼神，一个劲儿的盯着我，盯得我浑身毛骨悚然。

　　抑郁症也属于精神病的一种吧，他不会扑上来咬我吧。

　　“呃……有什么问题吗？”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他摇了摇头，终于收回了眼神，又闭上眼睛，只是缓缓地说了几个字：“不是。”
　　“不是什么？”我挺奇怪的。
　　“不是清扬。”
　　有两个字对我来说，特别敏感的缘故，听得清清楚楚。该不会是随清扬吧？
　　我把好奇地心情按捺下去，“叔叔，你要好好养病，积极配合治疗……”我把那个女人说过的话依样照搬过来。

　　他对我的话没什么反应。我以为他没听见，准备再说一次的时候，他又睁开了眼，说：
　　“是我女儿叫你来的吧。”

　　我点点头。

　　他有些忧伤似的冲着天花板勉强的轻笑了一下，却是很温和的样子。我的神经才就此舒缓下来。

　　“是很像，不过他不会叫我叔叔……”他看了看我，不再是那种凌厉的眼神。

　　“……叔叔，你贵姓？”我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闭上眼睛，随口一答：“随。”

　　虽然早就有所预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那么，那个老女人是随清扬的姐姐？这个男人是随清扬的父亲？

　　那么，这就不难解释柳诗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只是怎么会这么巧合？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我来这里？

　　——
　　“怎么样了？”
　　我刚一出门，那个姓随的老女人赶紧凑上来，猴急地问。
　　“他说要你们别进去，他想静一静。他还说他会配合医生的，让你放心吧。”
　　“真的？”她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
　　“爱信不信。”我不屑地横了她一眼。
　　这下她非但没有生气，而且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笑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柳诗，柳诗也轻轻笑了一下。
　　“做的不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我可以走了吧？”我真的累坏了。
　　“哎，我说过请你吃饭的哦，”她用一种拿着几百万在我眼前显摆的表情看着我说，“柳诗，你也一块去。”
　　“沐阳姐，我不去了。今天一天没回学校了，”说着冲我们莞尔一笑，“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叔叔。”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背影上，忽然觉得很多事都不明不白的，想搞搞清楚。

　　“我也走了！ ” 我顾不上老女人有些诧异的神情，“那顿饭先欠着！”一边说着一边呼哧呼哧地跑向前追柳诗去了。

　　“哎，我说，你要回学校吗？”我紧跟在柳诗的后面，低着头说，实在是不能自持地偷笑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想笑。
　　而她好像没听见似的，没什么反应。
　　我又快走了几步，走到她旁边，侧头看了看她的表情，她果然没什么表情的，只是微微朝我扫了一眼，脚下丝毫不减速。

　　“咱俩一块走吧。”我又摆出一副特别欠扁的样子笑着说。

　　“谁要跟你一块走。”柳诗看也不看我，目视前方，声音冷冷的。

　　“你呀。”我好像有了不怕死的精神。

　　“有人不是说要搬出去吗？为什么还不走？”她反问我。

　　是啊，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哎呀，冲动的时候话真的是不能乱说的。

　　“呃，我，呃……等我找到合适的，马上就搬。”我撩了撩头发，甩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赖皮。”她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要是放在以前的话，如果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我，我的砖头早就拍过去了，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听到身边这个人把这个词用在我身上，突然觉得无比受用，心里甜滋滋的…… 我是变贱了吗。

　　“哎，对了，那个老女人跟，跟，跟随清扬……”我有点小心翼翼的，结结巴巴说不出口。

　　她再度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头问：“老女人？谁？”

　　“就是，那个女老师啊。”
　　她似乎是有些生气，“随老师是清扬的姐姐，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你比她年轻不了多少吧？”

　　“又训我……”我小声嘀咕着。
　　“想跟我一块走就少说话。”柳诗把手放进口袋，开始准备沉默了。
　　我不再问了，只是乖乖地跟着她走。
　　谁是谁的谁，关我什么事。
　　知道那个也许没那么老的女人姓随就够了，以后大不了叫一声随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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