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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有效期
先夫陆放之灵。妻陆连氏哀思。
何奈像发现了新大陆,视线从墓碑上的照片移到连屿,再从连屿身上移回照片,“真的好像啊。”
连屿在何奕身上不肯下来,对着照片道:“爸爸,小屿来了。”
何奕捏捏他的后颈,“跟何奈哥哥去玩吧,我和你妈妈有话想对你爸爸说。”
何奈心领神会,“走走走,我们去外面等他们。”
连屿“嗯”了一声从何奕怀里滑下来,哥俩儿牵着手跑开了。
连漪的一身白裙被风吹起,指间若隐若现素净的戒。
“考虑不周,我应带束花来的。”何奕颔首以表歉意。
连漪看着照片上永恒的笑脸,这是曾许诺她白首不离的人。“不必对他客气,我还没有原谅他。”他许她一生,却留她一人空守承诺。
“她一切都好。”何奕对她负气的话不置可否,转而同陆放说话。“你答应了她但还没来得及实现的,以后,有我代你完成。”
墓碑上的年轻人露齿而笑。
连漪心下酸涩,眼泪忽的就流下。“陆放,”她哽咽,“我说过,没有你我会过得很好,你记得吗。过去的五年里,这是我说的最违心的话。”免我无枝可依,免我四下流离。你允诺的一切有何意义?我原以为,没有了你,独自在这世上便是煎熬。
“但是,”她擦了眼泪,“从此就是真的了。陆放,今后,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很好。”他虽不说陪我到地老天荒,却让我明白,即使只能相伴一秒,这一秒的回忆,也足够温暖未知的漫长岁月。
何奕动容。
连漪抚着无名指上的戒,“所以现在,我原谅你。”失约也好,违约也罢,本就是由爱产生的恨,现在让它回到最初的样子。我依然爱你,但我的爱不再只给你一个人。陆放,我很幸福,你呢。
不远处躲在树丛里的一大一小。
“何奈哥哥,你说,我爸爸会不会很伤心?他被代替了。”连屿有些担忧,“爸爸伤心,我觉得很难过。”
何奈想了想,“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之后,妈妈给我打电话时都哭了。我当时也很难过,但爸爸说,妈妈找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人,我们要为她开心。你爸爸也是吧,应该会很伤心,但是他也会找到更好的人啦!”
“可是我爸爸在另外一个世界呀。”
“笨蛋,另外一个世界就没有女人了吗”
“会有比我妈妈还要好的吗?”
“呃……这个,”他也觉得连屿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了耶。“不一定要比你妈妈好吧,”他想起连屿妈妈说的话,“只要他们挤牙膏的习惯是一样的,应该就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什么挤牙膏?”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何奈不耐,“意思是以后我爸爸就是你爸爸你妈妈就是我妈妈,想那么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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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陆祈赶到自己公寓时,三个人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
谢问天埋怨,“师兄我一直心惊胆战的,就怕师姐一生气走掉了没办法给你交代。但是这么热的天,师姐等了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啊!衣服都湿透了!这是你历史性逆转的开始啊!”
“闭嘴。”陆祈开了门。
江悠远帮忙把行李提进屋,“师兄,师姐我们安全送到了。很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师姐,明天见。”说完拎着谢问天走开。
“不不不,我还没跟师兄解释师姐为什么来啊!”谢问天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哎,哎!师兄,明晚我想吃香肠蛋包饭啊!”
陆祈开了空调,给她倒了杯冰水,“降降温。”
邱初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没有再动。“逸清把检查报告给你了吧。”
“嗯。”
“你放心了?”
“你为什么回来?”陆祈侧头看她,“如果是谢问天说了什么,那你大可不必顾忌。”他是何奕的得意门生,拆人心思得心应手。“我送你回去。”
“不是。”邱初垂着眼睑,只看得到灯光在她脸上的投影。
“那是为何?”陆祈逼问,“你不是要躲我么,不是说逃避对你来说就是最最最好的选择要我成全么。”
“陆祈你别这样。”邱初招架不住他拿自己的话来反驳自己,眼下是她有求于人,她只能屈服。“我总以为我的结论是对的,一步一步论证时才知道有时错的离谱。鉴定报告写错了可以重来,但有些事情没办法重来。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可笑。”
“所以你认为——你现在挽救还来得及?”
他是铁了心要她知道自己错了。邱初与他周旋,“我不确定。陆祈,等陈X的案子结束后我们再谈这个问题好吗?我……”
“不用说了。”陆祈冷然,一颗满是期待的心骤然掉进冰窟。
她如他所愿承认自己错了,但她承认得那么有条件,承认得那么有退路。等案子结束后再谈,那是不是查出陆放的死还是和她有关时,她又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以便到最后好聚好散?”
邱初浑身一颤,“你这么想?”
“如果你一直躲着我,我还好过一点,那表明你还在挣扎要不要回来我身边。但是现在,”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捏住她的下巴,“你像是在暗示我不必再等你。来,告诉我,如果结果变了,你跟我哥的死无关,你会心无芥蒂回来吗,我们之间能像从前那样吗,你告诉我。”
邱初被他掐的疼,眼泪流到他的手背上。
“不会心无芥蒂。我们不会像从前那样没有一点裂隙。”她闭上了眼。“即使和我无关,我也不能把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但是,”她眼中满是委屈,“那不代表我不爱你。”
陆祈不知是被她的眼泪还是她的话烫到,不由松开了手。
“你问我为什么回来,”她站起来,泪流得更凶,“如果我早知会被你这样怀疑,我才要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回来受你这样一番侮辱!”最后几个字,声嘶力竭。
“谢问天说我过分,说我恃宠生娇,说我伤了你心。好,我低头,我认错,我来找你。可是陆祈,就算我不能被原谅,你也不能……用陆放来当做逼我退步的筹码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伤心?”
“初,”陆祈慌了,“我没有。”
生平第一次,在于与陆祈的交锋中,主动权转移到她手中。
“我不想走到最后无可挽回的一步,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她现在说什么他敢不信?只要她别再露出这样让他心碎的表情,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在所不惜。
等到这个回答,邱初再也忍不住,蹲下抱着自己哭。
陆祈心疼地把她抱到沙发上,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从优势方又变成了低声下气的那一方。
“别哭了宝宝,”他哄她,“我不该逼你的,是我错,嗯?”
“不止!”
“……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轻信谢问天的话、让上官骗你去做体检……好了,别哭了,乖。我去帮你放热水洗澡,好不好?”
“以后你睡客房。”她脸上挂着泪,提出条件。
“……我去给你收拾主卧。”他如蒙特赦。
邱初松了口气。即使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会不会煽情过了啊。不管怎样,她还是留下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让他不定时地出现在她家里打自己个措手不及,不如自己住进来一步步瓦解他的戒心。
虽是铤而走险,但也只有这样。
她看着主卧里的人,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洗了澡出来,发现他在阳台。
“我听小天说了,你退庭的事,”她站在他背后,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出口,“是不是我爸故意为难你?”
陆祈摇头,“这个你不用管。”
“真的不是他?”
“不是。”他回过头来看她,“他挺想你的,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等有机会吧。”她低低道。
“刚刚我在那边家里,商量连漪的婚期。”
邱初不由惊讶,“这么快?”
“嗯。何先生的父母不在本地,有很多事情要筹备。”
“何先生……”她想了想,“他很好。”
“我一直想知道,他那天同你说了什么使你接受他的催眠,即使是连漪的结婚对象,你也没有理由能那么信任他。”
“我问他真的爱连漪姐吗。他说爱。”
“这样。”他了悟。“他的确是姐的良人。”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下月初二,是吉日。”
“还有不到二十天啊,那你最近有的忙了。”
“初,”他瞳色深幽,想问的话已到了嘴边,却最终没有开口。
邱初低头,“我们等案件查完再说。”
陆祈闭了闭眼,妥协。“好,查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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