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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整理了观星结果,我伸个懒腰揉着发酸的脖子回房间。
推开门的刹那,感受到不同的气息。
“哟,回来啦。”
一个人侧身坐在格子窗外的勾栏上,脸朝着我站立的方向。
“你又擅闯别人房间。”
“反正不是女子闺房,有什么关系。”
很奇怪,在浓重的黑暗里仍然能看见他裂开的嘴里白白的牙齿。
我决定明天要检查一下外面布置的机关,最好找小七做些新的。
驱逐不欢迎的客人没有必要开口,我点了脂烛收拾床榻。
那个人却没有半分打扰了别人的意识,想来真是看惯了别人做事的贵公子。
“听说前几天你病了一场,我正好脱不开身,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能吃能喝,如果现在能好好休息就更好。”
话已经挑明,他便有些讪讪的。
“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枕头不软不硬正合适。
“等等。”我叫住他。
“什么事?”
“药丸呢?”
他直直地看着我,愣在勾栏边缘,两条腿悬在半空。
不用说,一定是忘记了。
我眯眼皱起眉,双唇抿成线。
“抱歉抱歉。”他落了地,合掌抵在额头上,闭紧眼睛,“是真的有事在忙,一时没想起来,下次肯定带来。”
化了点时间来考虑是否要继续相信他,我维持着姿势。
他睁开一只眼,小心的瞄瞄我。
“真的,说话算数!要是我再忘了——”
“怎么?”
“唔……”他低头沉思片刻,“我就随你敲诈,不,随你处罚。”
貌似,对我有利。
其实那种药丸,有一两颗带在身边以防不测就够了,只是有资源不利用我觉得很浪费。
“姑且给你个机会。”
我缓缓吐出一句,他仿佛得了大赦,紧张的呼吸瞬间就松弛下来。
“深沉的样子,完全不适合你。”
走之前他留下叹息。
什么意思?
疑问让我忽略了收取费用。
算了,才几句话,当是长期交易的优惠,就像渔夫在捕大鱼前要先抛些食饵让它尝尝甜头。
过了更衣日,天气急转而下,忽然间就直接步入了冬季。即便是有轮红日,但温度微弱。
我提前穿上了厚装,甚至在房间里布置好了火炉。
贺茂府的人见怪不惊,只是去找小廷的时候照例被嘲笑了一通。
“跟个深闺小姑娘似的。”他斜眼冷然的瞥我,把药包抛进我怀里,“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睡觉前喝完。”
“以前不是早晚两次?”
“新调的方子,你要想用旧的也行。”
“是你辛苦调的,怎么好拒绝呢。”我抓紧药包谄媚的笑笑。
能减少一次苦涩的过程,求之不得!
可惜小廷并没看我:“没有多辛苦,心血来潮加重了一味药,你先喝几天试试。”
结果,还是在用我试验啊——
怀着某种悲壮的心情,我走在大宫大路上。
迎面清冷的风裹着潮气,更增添了寒意,我缩了脑袋把双手笼在袖子里,很难想象两天前还能在广泽池旁观赏女郎花。
那日,为了不引起小四的反对,师父交代他陪我送封信去遍照寺。
当然在回程的时候,我们偶遇琉璃公主。
她是一身壶装束,戴着市女笠,看见我们过来挥着手打招呼:“好巧啊。”
我立刻行了礼附和:“真是巧,公主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祖父前些日子身体不大好,我来许过愿,今天是来还愿的。没想到能遇上两位先生,看来我要让祖父多添些香油才行。”
琉璃的应答完全按着我们商定的内容,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很自然的惊喜。
小四漠然的看看她,又看看我,硬邦邦的说:“小生还要回府复命,恕不奉陪。”
“等等。”我眼明手快的拉住他,“不用急,师父出门没那么快回府。今天天气这么好,有缘相聚,不如遵从神灵旨意,携伴畅游。”
琉璃很配合的点点头,拊掌道:“我不是早准备请二位来这里冶游的吗?择日不如撞日,请让我一偿夙愿吧。”她转头向守侯一旁的随从说,“贤太,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贤太!”
被点名的随从猛然回过神,忙打开脚边的食盒。
刚才,他一直注视着小四,眼神凌厉。
很快的,琉璃就麻利的在池边较平整的地上布置好了,看得出来,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些。
小四站在已有衰态的荻丛边,没有放弃离开的打算,无奈我强拽着他的袖子,拖着他走向琉璃。
“师父收留你照顾你,至少有养育之恩,就算你无所谓前途,但如果不想师父一家遭受不测,乖乖的留下。”
他略微挣扎片刻,紧绷的身体不再抗拒我的拉扯。
看见各色果子从食盒里一样样取出来,我闭紧嘴巴,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嘴角流出来破坏形象。
气氛谈不上和乐,倒也相安无事。
琉璃讲着她陪同母亲在山林间的生活,讲村里的人怎么设陷阱捕野兽,小孩子怎么爬到树上掏鸟蛋,她和邻居家哥哥怎么烤甘薯烤到差点烧了衣服。
少女在回忆时笑得明媚,激动时手舞足蹈,全然不顾随从脸上青青白白的变幻。
好在前任藏人还有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不然可能会成为广泽池旁羞愧的幽灵。
引起他特别关注的是小四。
“更先生师从贺茂大人有多少年了?”
“很多年。”小四平板的回答。
“请问先生今年贵庚?”
“二十二。”
应答得真顺口啊!
我端详小四没有表情的脸。
……这个米糕真好吃。
他的肤色比较黑,也许对年龄有一定的掩饰作用。
……这里面的红豆真甜。
不苟言笑增添了几分成熟感。
……蘑菇烤得刚刚好。
“贤太,不要用一副拷问犯人的口气,多失礼呀。”
广泽池的荻长得有半人高,很茂盛,风一吹,摇曳生姿。
怪不得京城的贵公子们喜欢这里。
同时也给劫匪提供了固定的活动场所。
“各位公子,还有那个女人,不想丢命的话,就老老实实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含着满嘴的食物望向草丛里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的一队人。
领头的皮肤黝黑,粗眉小眼,一说话脸上的肉就随着抖动。
严重影响心情的典型。
贤太不动声色的走到琉璃身前,正好挡住那帮人瞟向少女的视线。
“我是二条堀川宗平亲王府上侍卫,识相的速速退去!” 贤太一只手握在腰间太刀上。
保护者义正词严,然而被保护者兴致高昂。
琉璃好奇的从贤太背后探着身子望着面容不善的劫匪,没有半分应该的恐慌,倒像是,看别人的热闹。
劫匪头领回头和手下交流了一个眼神,从他后面走上两个大块头,直直的靠近我和小四。
本以为是纯粹的游玩,刚才还在放松中,怎么突然就要面临对决?!
太刀短刀都没有带出来——修习阴阳道的人带那些东西不太合适,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赤手空拳。
我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头。
打人者同时被人打,痛的是双方。如果见血了的话,更糟糕。
有没有可以避免的方法?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会不会有用?
没有等我思考,大块头们已经动手了。
明晃晃的利刃劈下来,抓起食盒险险挡开。
横步移动。
又一刀磕在大石上,迸起闪光。
已经离开琉璃他们几十步远,我稳住身形,手指在怀里摸过。
瞅准时机,把纸包抖出去。
大块头摆头躲避,终是慢了一步,药粉进了眼睛,刺得发疼。
趁机一拳狠狠击打腹部,他捂着两处伤倒下。
再看向小四,他手里握着夺过来的太刀,也已解决对手。
头领脸色一凛,举手有力的挥动,余下的便一拥而上。
刀是锋利,碰肉见血。
池畔好好的一片荻啊苇啊七歪八斜的倒伏。
繁盛的女郎花,像细雨一般在空中飞舞。
琉璃始终被贤太护在身后,加上看不出她的惊慌失措,恍惚里感觉就像在玩游戏。
这种认知让我心生奇怪念头。
劫匪们声色凶恶,可是攻击并不凌厉,甚至有刻意避免身体伤害的嫌疑。
于是我故意停下动作,不做任何保护措施的站着。
本来对我出手狠决的劫匪,眼神愣了愣,举起的刀凝滞在空中。
虽然只是一小会儿,足以证实我的推测。
有些哭笑不得的,我装出躲避来袭的样子靠近小四,低语:“不要下重手。”
他在奋力抵御中疑惑的看我。
待我做了个暗示,他严肃警惕的表情随着额头上滴下的一粒汗落进泥土。
剩下的对抗寡然无味。
可能对方也看出我们发现了真相,进攻渐弱,最后竟在头领毫无威吓力的一句“你们等着瞧”后,全部“仓皇逃窜”——其中,包括刚才躺在地上昏迷的几位。
“就这样结束了?”琉璃意犹未尽的问。
她还想来真的啊!
我抖抖撞疼的手臂,心想。
贤太把刀收进刀鞘,慢慢走近小四。
“你的刀法是谁传授的?”
小四不答。
师父徒弟的刀法当然是贺茂家传授的。
我理所当然的想。
“幼时学到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虽然有意隐藏,但仍然会显露痕迹。”
听到这些,小四默然的别开头,只注视泛着涟漪的广泽池。
“同样,唯一亲自教授过的人,也永远忘不了。”
贤太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叹息。
气氛僵持了片刻,小四开口语气淡然:“公主殿下,请允许小生先行告辞。”
说着,他也不等答话就离开一片混乱的广泽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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