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旅途

　　这一世的野崎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耿直的父亲是C国的司令，美丽温柔的母亲是位出色的画家。弟弟楚崎小野崎三岁，小时候淘气，长大是个有点叛逆的出色青年。

　　兄弟二人都是天之骄子。楚崎军校毕业之后进入了C国的军队，野崎则继承了母亲的爱好，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一家人每年总会在野崎母亲的生日那天聚在一起，一顿饭，一段琴，度过惬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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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崎二十五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在首次外星入侵事件里丧生。

　　那是二零一三年的九月十四日的深夜，野崎接到楚崎的电话后立即搭乘飞机赶到C国，见到了沉默的父亲和双眼通红的弟弟。

　　——母亲的尸身找不到了。

　　一米八三的楚崎哭得像一个孩子。野崎沉默地把弟弟揽在怀里。他的肩膀被楚崎抓得很疼，大男孩温热的眼泪浸湿了野崎的衣领，流进他的脖子。

　　偌大的司令府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昏暗走廊半开着的窗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刹车声和人群在雷雨中嘈杂模糊的哭喊、尖叫。在这个阴云密布的雨夜里，窗外投射过来的红光、白光和间或的闪电光亮在走廊的墙壁上四处游移、旋转，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而老司令黯淡的双眼和楚崎温热的泪水，使这个混乱悲伤的夜晚深刻而鲜明。

　　****

　　那场灾难后的一个月，联合国制定的X计划正式启动。世界顶尖的科技和军事力量集中在C国L省。建设中的基地就像一个向地底无限延伸的蜂巢，六人建制的士兵小队奔赴世界各地执行任务。

　　野崎与父亲已经半年未见一面。而原本开朗的楚崎在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兄弟二人的会面次数，更是在野崎坚持申请加入基地的士兵培训学校后变得屈指可数起来。

　　——那天楚崎发了很大的脾气。

　　刚从运输机上下来的狙击手匆匆地从教官手里把野崎的申请表拿回来，在基地餐厅找到野崎，把表格拍在桌上。这个大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兄长，血水和尘土斑斓的脸上一双眼睛仿佛还带着战场上的硝烟气，因为郁火和后怕而闪闪发亮。

　　——这是楚崎第一次对着兄长大喊大叫。他看着野崎平静包容的眼睛，怒火越烧越旺，眼睛却越来越酸涩。

　　餐厅中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楚崎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在冒烟，心脏剧烈跳动，肺里就像灌满了硝烟。他在一片安静里大口大口地喘息，死死盯着野崎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到除了平静和包容以外的东西，比如妥协，哪怕一丝也好。

　　——然而没有。

　　野崎站起来，拉住楚崎的手，把他带出食堂。兄弟二人搭乘升降梯，穿过三个生活区来到野崎的房间。

　　这是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床头摞着几本书，书桌上一盆绿油油的植物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生命的香气。

　　野崎关上门，让楚崎坐在床上，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餐厅和健身室，房间里十分安静。楚崎喝了几口水，意识到野崎天蓝色的床单已经被自己手上和军服上的尘土和鲜血染得污迹斑斑。他打算开口道歉，却又因为心底的火气闭上嘴，赌气地瞪着野崎。

　　野崎拿过杯子，微笑起来。

　　青年站起来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床上，让楚崎躺下来，然后把床单和下面的被子掀起来，像卷寿司一样把楚崎包在里面。他躺在一旁，一手支着下颌，一只手简单梳理着楚崎的头发，把一缕沾了血的额发从楚崎眼前顺到耳后。

　　“累了就睡一会。”野崎提议。

　　他看着楚崎执拗的眼睛和明显的黑眼圈，沉默片刻，凑过头，吻了吻楚崎的前额。

　　这个童年时二人间熟稔的动作让楚崎平静下来，整个人被潮水一样的困倦慢慢淹没。他皱了皱眉，好像不愿意这么容易妥协，但到底是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野崎看了一会，站起来，掖了掖被子。他给植物浇了一点水，然后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看起书来。

　　****

　　野崎在基地的培训学校适应得很好。他的意志非常坚定，反应迅速，也有着不错的体能。基地的教官提起他时，常常会感慨说‘不愧是木忠的儿子’‘木楚崎的哥哥’之类的话。

　　“如果你入队，很快就会有代号了。”训练闲暇时，野崎的教官这样保证。

　　“楚崎的是什么？”野崎感兴趣地问。

　　“长弓！”教官哈哈大笑：“这还是里尔起的——”

　　——里尔是楚崎小队里的侦察兵。这个棕色皮肤的年轻人有一头灿烂的、打着卷儿的金发。

　　“想进哪个队？”教官神神秘秘地说：“我可以拖点关系。”

　　野崎的培训课程排得很密集，不到两年就可以结业了。

　　“楚崎的队伍吧。”野崎低头护理手中的激光步枪，答道：“我打算先加入别的小队。等楚崎的队伍有空缺再补上。”

　　最近一年外星飞船的出现变得很频繁。人类吸取外星科技陆续研制出了小型飞船，EMP舰载炮，强化金属制造的卫星也慢慢遍布各个国家的上空。野崎手中的激光步枪也是科研产物之一。前些日子兄弟二人见面时，楚崎身上穿的正是最新生产的骨甲，比起一般的防护衣可以提供更好的防护。

　　然而频繁的任务带来的是士兵迅速飙升的伤亡率。新兵培训课程被强制缩短，即使如此，每日奔赴前线的新兵也不过勉强弥补前线伤亡带来的空缺。逐渐出现的外星新物种呈现着明显进化的趋势，敌人稳步上升的火力与生命强度让任务小队的处境愈发艰难。

　　相较于其他的小队，楚崎小队的表现可圈可点。尽管如此，除了楚崎、里尔和亚当，其他的队员的任务履历均不超过一年。

　　野崎清楚，这次楚崎在巴西圣保罗执行的平民救援任务非常危险。

　　****

　　野崎向教官行礼，搭乘升降梯，去往空港。

　　他在路上碰到了梅黛尔。这个同期学员穿着桃红色的圆领毛衣，微笑着和野崎打了招呼。这个出色的重装兵候选看起来很自信，也很期待。当她说起她的男朋友里尔的时候，总是叫他‘我的宝贝’，脸颊浮起一层漂亮的浅红。

　　“我给我的宝贝准备了大餐，”梅黛尔甜蜜地说：“培根鸡蛋三明治和红烧肉罐头。”

　　这的确是大餐了。野崎点点头，表示赞同。

　　****

　　——里尔死了。

　　楚崎下的手。

　　梅黛尔疯了。

　　野崎两年零四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木忠老了很多。他把里尔队友的口供和小队即时频道录音的备份交给了大儿子，告诉他自己的小儿子被关在E层的五号特备牢房里。

　　这个两年前的铁血司令如今满头白发，疲惫苍老。

　　****

　　楚崎坐在床上。他的身后是铁灰色的，合金制成的墙壁。金属特有的冷意正透过他的军服渗透到他的身体里。走廊里的光线透过牢门上方的铁窗在墙壁上形成一小块蓝白色的光斑。

　　年轻的狙击手还穿着战场上的军服，上面遍布着硝烟和血的味道。

　　里尔死前惊讶的目光，真士的怒骂，亚当惊讶疑惑的表情一起在楚崎的脑海里飞速地旋转，组合，变成混乱无序的记忆。他幻觉里尔的鲜血溅在自己身上，使他在长久的寂静里窒息、痛苦。

　　“楚崎。”

　　——有人抱住他，在他耳边说话。这个声音和至今还在年轻人脑中徘徊的真士的怒骂、梅黛尔的痛哭嘶喊不同，它很平静。可它的语气和那些研究、政务人员探究怀疑的语气又不相同，它很温和，充满包容。

　　——是兄长。

　　对年轻人来说，这个冰冷牢房中的拥抱和呼唤就像一个恩赐。

　　“……我杀了里尔。”楚崎边说边痛苦地闭上眼，战友死前惊讶的表情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野崎吻了吻弟弟布满冷汗的额头。他穿着军服，佩戴着所属任务小队的肩章。年轻人布满厚茧的手安抚地轻拍着楚崎的背脊，等他平静下来。

　　“亚当和我说了当时的情况。”野崎温和地说：“我们怀疑……是一种新型的外星物种控制住了你的思维。”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亚当说在真士击杀了一只类似塞克托德的外星人后你就恢复了自我意识。楚崎，”

　　楚崎很安静，聚精会神。

　　“你有被控制时的记忆吗？”

　　楚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把当时的感觉用语言描述出来。他的语言很客观，很详尽，仿佛借着这样的坦白来惩罚自己。他叙述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感觉兄长又一次安抚地吻了吻自己的额头。

　　楚崎在野崎怀里闭上眼睛。自从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以来，他觉得久违的虚弱。年轻人经历战火的强健体魄此时也无济于事，精神上的痛苦让他突然变得柔软，渴望依赖。

　　“三天后再来看你。”野崎揉了揉楚崎的头发。怀里的年轻人就像一只被安抚的小兽，听到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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