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秦时-凤离）

　　再璀璨的光芒投身入夜，也难逃被墨色吞噬的结果。

　　在逐渐黯然的金芒中，青丝白裳的男子缓缓走出。十年时光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若真要说留下了什么，那便是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哀愁。

　　孤白缓缓前行，一个瞬步闪至因为重获记忆而失去意识的少年身前，试图接住那缓缓倒下的身子，却被高渐离抢先一步。
　　“你没有资格碰他。”高渐离冷冷开口，注视着怀中少年的眼神却是温柔之至的。他带着他退开一步，堪堪避开了孤白的指掌。
　　仿佛早已预见，孤白平静的收回手，纳入袖中。

　　微凉的夜风在三人间流动，尴尬的气氛，凝固的时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沉沉睡去的白凤自然可以超脱于世外，剩下的两人，却带着杂乱的思绪，浸寂在无奈之中。

　　“带他回去吧。”一声长叹，带出低微言语，话终究是出口了。

　　对面那人显然没料到事情将以这样平和的方式结束，猛地抬起头，满眼疑惑：“你……”

　　孤白并不急于回答，迈开步子向旁边移了些许，接着清幽的月光尽洗眼眸。
　　不知何时起，本该无情、无心、无欲、无想的男子，竟在眉眼间点染了些许烟火之色，这样的他还是他吗？
　　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如此……是否还能得个……不相厌？

　　“带他回去吧，不论有没有他随身，百年之后我终将是一人。”

　　不带情感的言语回荡在高渐离耳边，让他的心情莫名的复杂起来。这算是……想通了？十年纠葛，他只用一弹指便想通了？不过……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那是自然，用不着你言语。”横抱起怀中的少年，高渐离侧身而过，事已至此，就让它结束吧，从这一瞬开始，所有的疑问都不再重要，十年的歧途，他和空还有很多需要面对，需要解决，但结局必定是美好的吧……

　　孤白合上眼，努力将两人离去的脚步声拂出脑海，却无意中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微响。
　　眼眸忽睁，他回过身去，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划过寂夜，不远处的两人飞奔而去。

　　在孤白之后，高渐离很快也注意到风中异常的，他下意识转身，却看见一抹寒光直射胸前。而他抱在胸前的是……
　　意未动，身先行。下一刻，他一手环过抱着的少年，扭过身去，将对方死死地护在怀里，闭上双目。

　　滴答……滴答……这是液体滴落的声响……

　　结束了……吗？高渐离缓缓睁开眼，眼入眼帘的还是白凤睡熟的面容。
　　他还……活着？那么……

　　“雪女小姐，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

　　霎时间，洁白的羽毛似纷飞的雪花，纷沓飘转，点点落下，一如十年前的诀别，一如数日前的相遇。

　　孤白看着没入胸口乌青发紫的银簪，看着身前错愕万分的女子，无声的笑了。
　　医者不自医，凤凰的眼泪纵能解天下奇毒，终究救不了自身，况且，他现在没有半分悲伤，又哪来的泪意？
　　这样也好，尝过与人为伴的欢愉，还能再回到最初独自一人的逍遥？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这样也好，替空儿留住了真正在意的人，这下定然可以不相厌了吧？

　　他与他之间的距离本该是留白……是他自己亲手将他变成空白的……如此这般……两不相欠……

　　这样……也好……不是吗？

　　俄顷，白羽落尽，一时间群鸟齐鸣，悲恸动天。

　　高渐离这才转过身去，却只见雪女呆立月下，还有，便是那掉落在草丛中淬着剧毒，沾染血迹，寒光闪烁的发簪，和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惊泣鬼神的悲鸣。

　　那人错了，他从一开始便不是孤独的，这些鸟儿才是他真正的同伴，即便百年之后，又怎会孤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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