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归月

　　“其实，你长得也不错啊。”林栖玥的眼珠子滴溜溜绕着言瑞晟转圈，摸摸下巴说道。
　　“怎么？姑娘你有兴趣，在下可不介意。”一边说，言瑞晟就是一个挑眉，嘴角的笑很是恶劣，邪邪的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儿，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林栖玥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
　　打发众人去休息，言瑞晟却赖在林栖玥的房间。神情倒是很严肃，喝了口杯中的茶水：“你怎么也会出来？钱丞相的意思？”
　　瞧着他的神色，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林栖玥也不介意，直言不讳地说道：“你前脚出宫，皇上的密旨后脚就到了丞相府。”
　　“是父皇的意思？”言瑞晟闻言，嘴角一勾，淡讽道，“只怕相爷他老人家也是同意的，抑或是说，”轻挑地挑起林栖玥尖尖的下巴，晦暗不明地说道，“这本就是两人商量的结果。”
　　本不打算让他知道丞相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却还是被一语道破，林栖玥脸上倒是难免几分讪讪的。
　　“既然，长辈都是如此希望的，不如，你我二人就顺水推舟罢了。”
　　林栖玥一抬眼，直直看进言瑞晟漆黑的眸子：“为什么是我？”
　　这句话闷在肚子里很久了，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在这儿，反倒是放开了胆子，原想着言瑞晟大多是不会回答的，却不想略微沉吟过后，他竟缓缓开口解释。
　　“此事还要源于你我的命格。宫中众人出生以后就有专门的僧人为其测算命格，而你的命格正好与我的相配。”说话的语气过分平淡，说话人的表情也不过分平静，似乎是在聊天气，使人都难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瞧见林栖玥不以为然的神色，言瑞晟掀唇一笑，再次开口已经满是嘲讽：“你也不信是不是？呵，这些当然不足以使得他们如此执着于你我的婚事。”
　　这一声轻笑，听得人心里发慌，总觉得，问题的关键就在眼前了，林栖玥下意识握紧身侧的手，修的略显尖利的指甲不经意间陷入柔嫩的掌心，带起阵阵针刺般的痛感。
　　“因为，我一出生，便有异士判得八字真言，”说到这里，言瑞晟的语气越加凉薄，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抬起林栖玥的下颚，手指在上轻轻摩挲，暖暖的气息随着话语落到林栖玥的下巴上，一时间，冰寒刺骨，凝结起一阵不可自抑的战栗，“而你……正好是难得的克夫命。”
　　“哪八字……”
　　“星逼紫薇，命克东宫。”
　　明白话中的意思，林栖玥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那句“而你，正好是难得的克夫命”一字一句敲打在心尖上，一下一下的，疼的人喘不过起来。
　　林栖玥的下颚被言瑞晟控在手里，一抬眼便迎上了他的眼。这双眼，本来狭长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配以谢飞入鬓的眉，若在平时，端的邪魅逼人，风流无双。而今，眼还是那双眼，眉还是那双眉，内里却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墨，沉甸甸的，漆黑深邃，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包含千言万语，难以道尽其中玄妙，只是这种黑色中有种埋藏深处的凄凉，丝丝缕缕纠纠缠缠。本来风流俊逸的外貌，在烛火下随着光影摇曳，明明暗暗，不甚清楚。至于五官，更是看不真切了。
　　不自觉地，眼中盈起一层浅浅的薄雾，氤氤氲氲，天地也似乎因此朦胧了几许。
　　见状，言瑞晟俊脸一紧，略带紧张地抬起另一只手，不甚温柔地覆上林栖玥的眼。密密合实的大手掌，连一丝光亮都吝啬给予。
　　一下子被黑暗包围，只能感觉到脸上的两只略粗糙的大手，和喷薄在上的呼吸，林栖玥倒是镇静下来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本就不迷信，对于这种命不命的事情，自然不大在乎，只是乍闻自己居然是克夫命，一时总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往深处一想，这样的自己却被皇帝许配给了自己的亲儿子，顿时心头冷汗涔涔，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泛上来。
　　黑暗中，似乎感官更加敏感，虽然言瑞晟的语气中的平静一如既往，林栖玥却清楚地感觉到身边人强压的怒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说话，“这，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皇室密文，想来只有皇帝一人知道，否则岂不是乱了后宫、朝堂，得不偿失。
　　言瑞晟的回答透着微哂，也不乏自嘲之味，“我虽不是太子，但我的母后却是一国之母。而这世上从没有不透风的墙。”
　　是啊，他有皇后老娘，后氏一族势力庞大，朝堂之中的势力不可小觑，内里盘根错节，就连皇帝也是有所顾忌。只是如此一来，他即使不想娶自己也是完全可以的，只要搬出皇城，远离朝堂……
　　“那你为何不干脆搬出皇宫，远离朝堂，寻一处桃源之地，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
　　“呵……”言瑞晟斜睨着林栖玥泛着天真的小脸，不无好笑地说道，“如此，还不如娶你来的有趣。”稍微松了一点手上的力量，浑身的气息似乎也少了点肃杀之气。
　　闻言，手掌下露出来的班长小脸，渐渐染上一层红晕，听到某人不稳的气息，厚着脸皮问：“为何……”
　　“为何？为何娶你？”下颚的手，再一次充满意味地上下摩挲起来，语气中满是轻挑，林栖玥清楚地感觉到异性的呼吸热热地喷在自己的右耳，引起一阵不自然的战栗。对此言瑞晟似乎很满意，“也只有叶铭这傻小子，还打算娶你替我挡灾。偏生我，言瑞晟从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既然天要亡我，我就与天斗。”虽是轻轻松松开玩笑般的语气，从未展露的霸气却是一览无遗。
　　话说到这份上，林栖玥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居然被形容为灾难，心中不服气，却也无奈。这里不是崇尚科学和唯物主义的现代社会，而是一个落后不知道多少年，迷信封建敬鬼神的年代。一个克夫就足以逼死一群人了。
　　没有听到林栖玥的声音，言瑞晟终于松开了手，林栖玥的眼前一下子接触到烛火，虽不算太亮，却还是激出了几滴泪花，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恨恨地瞪了言瑞晟一眼。
　　面度林栖玥的泪，言瑞晟却是心中一动，显然是误会了。
　　两人靠得很近，气氛难免有几分暧昧。
　　突然响起的声音，倒是吓了两人一跳。细细听来，却是小二关门的声音。想来应该是有客人上楼来歇息了。
　　一时无语。暧昧却在不经意间悄然滋长。
　　微侧过头，不去看近在咫尺的言瑞晟，“夜已深，言公子请回去歇息吧。”林栖玥好不容易收起眼中的泪光，恢复神色平静道。
　　“回哪？”言瑞晟挑眉一笑，明知故问。
　　低低的声音答道：“自然是你的房间。”
　　“我们只定了四间房。”四个随从两人一间，碧莲一间，这个房间是仅剩的。
　　“那就还请言公子再去定一间了。”说罢，收拾收拾就走到了床边，率先坐了下去。
　　对于林栖玥这种宣示主权的做法，言瑞晟嘴角微勾，难得的没有刻薄，只是状似随意地说道：“方才在楼下，似乎听小二说还剩一间房。”随着方才两人听到的声响，最后一间房也有了主儿了。
　　言瑞晟一挨到床边，原先在床上坐着的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和碧莲一间。”起身欲走，却被言瑞晟拉住了手腕。
　　挣脱不得，林栖玥心中更是没底，不禁恼羞道：“你有完没完！放手！”
　　“我只是想说，我们这是在外面，不必京城，也许半夜会有采花贼也不定……而你和碧莲那丫头，在一屋子里，我是怎么想怎么不放心。”言瑞晟的表情颇为无奈，却又让人可以轻易看出做作到自然而然的轻挑，语气还满是长辈面对无理取闹的晚辈的样子，说的话也是语重心长的。
　　言瑞晟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要是和他在一起睡，似乎更加不妥，“但是，但是……孤男寡女……”
　　上下打量了林栖玥的小身板，言瑞晟假装恍然大悟，轻抚额角，显得头痛不已，解释道：“对于孩子，我还做不到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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