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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了干什么都有人陪
练习室的冰冷,像一层浸透了水的厚绒布,紧紧裹住凯文疼痛的身体。
崔胜澈离开时的关门声,像最终宣判的锤音,将他钉在这片由愤怒和疼痛造就的废墟里,动弹不得。
死寂中,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他闭着眼,额头抵着膝盖,试图将自己缩进更小的黑暗里。
就在这时——
“凯文呐……”
一声极轻、带着明显颤抖的呼唤,从门口方向传来。
凯文身体猛地一僵,没有抬头。不是崔胜澈去而复返的沉重。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难过。
是夫胜宽。
门被轻轻推开,又被更轻地关上、落锁。脚步声很急,却又在靠近时刻意放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慌乱,快速来到他身边。
“凯文!天哪……你、你怎么样?”夫胜宽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里面的惊慌和浓重的鼻音。他没有保持距离观察,而是直接跪坐在凯文面前的地板上,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凯文的肩膀和手臂。
凯文终于缓缓抬起头。昏暗中,他看到夫胜宽那张总是洋溢着活力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惶、担忧,眼圈通红,明显是哭过,或者强忍着泪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医药包,指节都捏得发白。
“……胜宽哥。”凯文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怎么来了。” 他更想问的是,你知道了什么。
“我……我睡不着,想去厨房热点牛奶。”夫胜宽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但他飞快地用袖子擦掉,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却还是带着哭腔,“路过胜澈哥房间,听到……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他……他带着哭腔在骂人,声音好可怕……我吓坏了,没敢靠近……后来,不对,是之前我听到他开门出来,脚步声往这边来,特别重……我、我躲在拐角,看到他进了练习室,过了一会儿又出来,脸色……”
他打了个寒颤,但慌乱的眼神说明一切,话也是乱的。“我等他关门了,才……才敢过来看看。”
他没说具体听到了多少,但那句“哭”和“摔东西”,已经足够让凯文想象崔胜澈那爱哭的模样和独自消化愤怒时的失控。
而胜宽哥在恐惧中,还是带着药包过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凯文身上。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看到凯文惨白的脸色,额头的冷汗,以及……他蜷缩的姿态和下意识护住腹部的动作。
“是这里吗?伤到哪里了?让哥看看,快,让我看看!”夫胜宽的担忧压过了慌乱,他放下医药包,声音里带上了不容拒绝的急切,伸手想去碰凯文的手腕,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凯文想躲,想拒绝,但夫胜宽那双含泪却坚定的眼睛,还有那不容置疑的担忧,让他抵抗的力气消失了。他慢慢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按在腹部的手。
夫胜宽小心地帮他将衣摆卷起。当那片迅速肿胀、颜色骇人的瘀伤暴露在昏暗光线下时,他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又涌了上来,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他……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手这么……” 夫胜宽的声音抖得厉害,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还有一丝对崔胜澈行为的难以理解与震惊。
但他很快把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别怕,凯文,哥在这里。我带了药,我们处理一下,马上就不那么疼了……”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医药包,翻找着碘伏和棉签。他的动作远不如专业,甚至因为手抖,差点把碘伏瓶子打翻。
但他极其认真,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嘴里还不停地低声念叨着,像是一种自我安抚,也是对凯文的安慰:“消毒可能会有点凉,忍一下啊……很快就好……这个药膏是上次我扭伤时医生开的,效果很好,涂上去会舒服点的……胜澈哥他真是……真是气疯了才会……但也不能……唉……”
他语无伦次,夹杂着对伤情的处理说明、对凯文的轻声安慰,以及对崔胜澈矛盾复杂的情緒。
碘伏的冰凉触感让凯文肌肉收缩,夫胜宽立刻停下动作,紧张地问:“疼吗?我轻点,再轻点……”
他的手指温热,带着明显的颤抖,涂抹药膏的力道时轻时重,远谈不上专业。但这份笨拙的、充满情感的专注,却像一道温水流过凯文冰冷僵硬的心。
凯文伸手反正胜宽的胳膊上,“没事的,不疼。”
夫胜宽的关怀是光,笨拙却炽热,试图驱散他周身的黑暗与寒冷。
夫胜宽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凯文的皮肤,凯文“嘶”地一声,他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哥。”凯文低声说,喉咙有些堵。这份过度的谨慎和关切,让他无处躲藏,也让他筑起的心防悄然融化了一角。
夫胜宽又仔细贴了纱布和胶带。整个过程,他都在低声说话,有些话是对凯文说的,有些更像是自言自语:“……胜澈哥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公司那边,续约的事情,还有我们每个人的状态……他总是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怕我们担心,可是……可是也不能这样啊……”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凯文你也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非要这样硬碰硬……你知不知道我听到声音的时候,心跳都快停了……”
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凯文,眼神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深切的痛心和后怕:“万一……万一真的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你疼,胜澈哥他心里就好受了吗?他刚才在房间里摔东西……我从来没听过他那样……”
凯文沉默地听着。他看到了胜宽哥的恐惧,不仅是对他伤情的恐惧,更是对整个团队可能因此产生无法弥补裂痕的恐惧。胜宽哥在乎他的疼,也在乎胜澈哥的难受,他在乎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感受。
“我只是……”凯文艰难地开口,想解释自己的动机,却发现那些“清理风险”、“掌握主动”的理由,在夫胜宽纯粹的情感关切面前,显得有些苍白和……自私。
他只想到了自己的不安和所谓的“保护”,却没想到这种行为会给关心他的人带来多大的惊吓和伤害。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事,有我们不知道的害怕。”夫胜宽打断他,用力擦了擦眼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甚至带着一点平时少见的、属于哥哥的严肃,“凯文,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觉得多难、多害怕,你都不是一个人。你有十三个哥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一起面对!就算……就算胜澈哥有时候方法急了点,但他绝对、绝对没有坏心!你用的那种方式……太危险了,不只是对你,对所有人都是!”
他抓住凯文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和力量:“答应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先说出来,好吗?跟胜澈哥说,跟净汉哥说,跟知勋哥说,或者……就跟我说。我们可能不是每次都能立刻解决,但至少,我们知道了,可以一起想办法,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去用那种……那种让人担心死的方式!”
夫胜宽的话语并不深奥,却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凯文之前孤军奋战般的悲壮感。
他意识到,自己的“独自承担”,在真正关心他的人眼里,或许就是一种将他推远的疏离和危险。
“胜宽哥……”凯文的声音更哑了,反手握住了夫胜宽温暖颤抖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句道歉,不仅仅是为今晚的冲突,也是为那份自作主张的“保护”所带来的恐慌。
夫胜宽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次是心疼的,也是释然的。“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再说我们以后都会一起的,我以前上综艺累的时候,你也是陪我的。”
他抽了抽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比哭还难看,“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明天……明天我去跟胜澈哥说,让他……让他别再生那么大气了。你也是,别再那样了,好不好?”
他没有说“原谅胜澈哥”,也没有要求凯文立刻改变。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期望:快点好起来,别再让彼此担心。
这份朴素至极的关怀,比任何大道理都更有力量。
凯文点了点头,感觉眼眶也有些发热。“嗯。”
夫胜宽这才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他帮凯文把衣服整理好,替他擦擦汗,扶着他慢慢站起来。“能走吗?我扶你回房间。晚上要是疼得厉害,或者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叫我!我觉浅,听得见!”
他的唠叨此刻听起来如此令人安心。
凯文借着他的力道站稳,腹部的伤还在痛,但心里那块沉重的坚冰,似乎被夫胜宽滚烫的眼泪和絮叨的话语,融化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透进了些许温暖的光。
夫胜宽一手拎着医药包,一手稳稳地扶着凯文,两人慢慢走出练习室,走在昏暗的走廊里。夫胜宽还在小声叮嘱着注意事项,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明天早饭我给你拿进房间,你想吃什么?喝点热的粥好不好?我让珉奎哥做清淡点……”
“晚上睡觉别压到伤口,侧着睡,或者平躺……”
“药膏放我这里了,明天早上我再帮你换一次……”
他的声音絮絮叨叨,却充满了生活的实感,将凯文从刚才那场充满原则、底线、愤怒与疼痛的抽象冲突中,一点点拉回了具象的、温暖的日常。
送到凯文房门口,夫胜宽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脸色,替他拧开门把。“进去吧,灿已经睡着了,你放心吧。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了,嗯?”
凯文点点头,走进房间。在门关上前,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眼眶依旧红红却努力对他微笑的夫胜宽。
“胜宽哥,”他轻声说,“谢谢你。”
夫胜宽摇摇头,笑容真切了一些,带着泪光:“谢什么呀,我是你哥啊。晚安,凯文。好好睡。”
“晚安,胜宽哥。”
门轻轻关上。
凯文靠在门板上,听着门外夫胜宽渐渐远去的、依然放得很轻的脚步声,许久没有动。
凯文又看着睡着正香的李灿,笑了出来,慢慢地躺在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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