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反腐先锋猫头鹰

　　12月27日，凌晨00:17 弗莱瓦大厦顶层公寓
　　西奥多拉没有睡。
　　她坐在书房的扶手椅上，面对着一台完全空白的平板电脑。这不是放松的时刻——系统界面悬浮在意识的中心，生成进度已经攀升到96%。
　　【二级推送方案生成进度：96%】
　　【预计完成时间：01:07】
　　【方案核心要素细化中...】
　　数字每跳一次，她的心跳就跟着加速一分。不是因为期待，而是因为某种接近恐惧的审慎。她反复回想提姆的话：“当他们已经没有路的时候，系统在规则内递给他们一个可能的方向，这不算越界。”
　　但“可能的方向”与“预设的答案”之间，那条线在哪里？
　　她调出基金会的项目文件试图分心，但目光无法聚焦。意识深处的系统正在完成最后的方案构建，她能感觉到那种精密的逻辑编织——不是模糊的灵感，而是具体的、可执行的、伪装成自然事件的干预。
　　手机屏幕亮起，提姆的消息：
　　“我在蝙蝠洞。神谕监控到苏黎世联合银行的服务器在过去24小时内有三次异常查询记录，时间点与系统方案提到的‘数据库意外泄露’可能发生的维护窗口吻合。巧合？还是系统已经在对环境做预调整？”
　　西奥多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不应该问细节，不应该知道系统如何具体操作。但如果系统在方案生成前就已经开始“布置舞台”......
　　她回复：“我不知道具体操作。但按照设计原则，如果方案通过，所有操作痕迹必须在0.3秒内消除，且伪装成自然故障。预调整应该不会发生。”
　　“明白。我只是确认环境变量。”提姆的回复很快，“图书馆那边我已经布置了监控。你那边呢？小丑的折纸行为有新的解读吗？”
　　“法布尔调阅了阿卡姆的监控记录。护士说小丑在折第18只鸟的时候，对着窗户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话？”
　　“‘小鸟需要笼子，还是笼子需要小鸟？’”
　　西奥多拉盯着这句话。笼子。控制。她想起蝙蝠洞共享的报告中，关于小丑恢复意识后的记录——他在阿卡姆的病房里，用那种令人不安的、剖析般的语气说出的话。“她在恐惧……不是恐惧我，是恐惧成为我。”那不是愤怒，不是疯狂，而是一种将她也视为某种现象来拆解的冷酷兴趣。他在研究的不是系统，而是她这个人——这个在哥谭表面推动着秩序与慈善、却拥有着金色力量的年轻继承人。他想知道她的边界在哪里，想看看她那套“正确”的规则在压力下会如何破裂。
　　“他在等我犯错。”她打字，“等我过度干预，等我保护谁，等我证明我的‘控制’本质上是另一种暴力。”
　　“那就别犯错。”提姆回复，“坚持你的规则。系统提供线索，不提供保护。你通过合法渠道支持调查环境，不直接干预调查本身。两条线都干净。”
　　“但如果安德鲁的女儿真的出事呢？如果大卫在图书馆踏入陷阱呢？”
　　“那是我的职责，西奥多拉。不是你的——也不是系统的。”
　　她闭上眼睛。提姆说得对，但这种分离让她痛苦。她知道危险，她有能力阻止，但她必须眼睁睁看着，然后把阻止的责任交给别人——只因为她选择了一条“干净”的路。
　　但这条路真的干净吗？系统即将递出的“数据库泄露”和“匿名线人”，本质上不也是干预吗？只是伪装成自然的干预。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法布尔。
　　“小姐，《星球日报》的回信到了。”
　　这么快？西奥多拉坐直身体。她原本预计至少要等到早晨。
　　“怎么说？”
　　“总编辑佩里·怀特的正式回函将在上午十点送达，但露易丝·莱恩女士通过私人加密渠道发来了一份初步回应。”法布尔的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惊讶，“她不仅仔细阅读了我们的提案，还提出了三个关键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基金的法律架构是否完全独立于弗莱瓦集团的控制？她要求设立由多方组成的独立管理委员会，弗莱瓦只能有一席投票权。”
　　“同意。这是基本原则。”
　　“第二：如果《星球日报》在哥谭的调查触及本地权力网络，基金能否保证法律支援不因政治压力而撤回？她要求写入不可撤销条款。”
　　“可以。基金章程可以设立‘原则性退出’条款——只有在合作媒体违反新闻伦理的情况下才能终止支援，政治压力不算。”
　　“第三……”法布尔停顿了一下，“她问：这个基金的设立，是否与近期哥谭传媒对某司法腐败调查的压制有关？她说她注意到了安德鲁·米切尔的报道，也听说了审查委员会的设立。”
　　西奥多拉感到后背一紧。露易丝·莱恩的敏锐名不虚传。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基金的设立是为了保障调查新闻的长期生存环境，不针对具体案件，但也不会回避具体案件暴露出的系统性问题。”法布尔说，“她回复：‘那我会尽快亲自来哥谭看看，如果可以，明天下午的航班。’”
　　西奥多拉深吸一口气。这比她预期的更好——也更危险。露易丝·莱恩亲自介入意味着调查将获得全国性关注，沃顿的本地封堵网络将面临外部压力。但也意味着，一切都会被放在更亮的聚光灯下审视。
　　包括她自己的动机。
　　“安排接待。提供一切必要协助，但不过度殷勤。”西奥多拉说，“另外，以我的名义给克拉克·肯特先生也发一封邀请函。他是普利策奖得主，也是《星球日报》的资深记者，露易丝·莱恩的丈夫。礼貌地邀请他如果方便可以一同来访。”
　　“克拉克·肯特……那位以温和报道著称的记者？”法布尔有些疑惑，“我以为您会更关注调查记者。”
　　“温和的观察者有时比尖锐的调查者看得更全面。”西奥多拉说，“而且，我需要多元的视角。”
　　挂断电话后，她看向窗外。哥谭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城市的光污染在云层上投出橙红色的光晕。
　　系统进度跳到97%。
　　还有四十三分钟。
　　---
　　凌晨00:48 蝙蝠洞
　　提姆盯着三块并排的屏幕。
　　左边是系统推送方案的预览界面——不是完整内容，而是结构框架，足够他判断是否越界。中间是图书馆的实时监控画面，空无一人的三楼阅览室，靠窗的第三个座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右边是追踪日志的实时更新：安德鲁一家已经抵达迈阿密的酒店，夜翼的联络人确认安全；大卫·陈在公寓里整理笔记，尚未决定是否赴约；帕特森家外有不明车辆停留了二十分钟后离开。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调出苏黎世联合银行的公开系统维护日志。确实如神谕所查，过去24小时内有三次计划外的维护窗口，每次持续时间15-30分钟，理由都是“硬件故障排查”。
　　太巧了。
　　但“巧合”正是系统操作的核心伪装。如果银行系统真的即将发生“意外泄露”，那么前期的异常维护就是完美的铺垫——它会让后续的泄露看起来像是之前故障的连锁反应。
　　“提姆。”布鲁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刚刚结束夜巡，斗篷上还带着哥谭夜间的寒气。
　　“布鲁斯。东区情况？”
　　“平静得不正常。”布鲁斯脱下头盔，走向分析台，“红头罩报告说，几个通常会在节礼日闹事的帮派今晚都异常安静。好像有人在约束他们。”
　　提姆调出犯罪率监控曲线。确实，过去六小时的重罪报警率比同期下降了38%。
　　“琥珀金节点的残留效应？”他猜测。
　　“或者是有人在有意识地维持秩序。”布鲁斯看着图书馆的监控画面，“为了不让其他混乱干扰主线——沃顿案。”
　　提姆明白布鲁斯在暗示什么。如果小丑或者其他势力在刻意压制普通犯罪，只为了让腐败调查成为焦点，那意味着这场博弈的观众不止他们。
　　“图书馆的邀约，你怎么看？”布鲁斯问。
　　“未知变量。发送信号用了公共图书馆的免费终端，没有监控，没有生物痕迹。专业手法。”提姆放大画面，“如果是沃顿的人，他们会选更可控的地方——私人会所、车库、废弃仓库。图书馆太公开，有风险。”
　　“所以可能是第三方。想介入，但不想暴露。”
　　“或者……”提姆顿了顿，“是系统没能监测到的真正内部举报人。沃顿身边有良知未泯的人。”
　　布鲁斯沉默地看了屏幕几秒。“二级推送方案什么时候完成？”
　　“预计凌晨01:07。审议窗口期一小时，到02:07。”提姆调出方案框架，“核心是两个突破点：境外账户的数据库泄露，安全屋的匿名线人提示。西奥多拉担心这太接近‘强加结论’。”
　　布鲁斯快速浏览框架，他的表情在蝙蝠洞的冷光中难以辨认。
　　“你怎么看？”他最终问。
　　提姆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左边屏幕上系统的倒计时——00:51，00:50......
　　“我看了追踪日志，布鲁斯。”他轻声说，“安德鲁收到女儿照片时，手抖得差点拿不住信封。但他没有撕掉照片，没有崩溃，而是把它小心地放回信封，说：‘我要留着这个，等这一切结束。’”
　　他切换画面，调出大卫在黑暗办公室里烧掉笔记的片段。
　　“大卫烧掉帕特森证言的摘要时，火光照亮他的脸。他在想他的父亲，想那句‘法律是普通人的盾牌，你要把它擦亮’。他烧掉笔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决定继续——用更谨慎的方式。”
　　提姆关掉画面，看向布鲁斯。
　　“这些人不是棋子。他们有判断，有恐惧，也有勇气。系统现在要做的，不是替他们做决定，而是在他们决定继续时，给他们一个继续下去的可能。”他顿了顿，“那个数据库泄露的片段——即使真的暴露，也只是几个不完整的账户尾号和模糊的交易时间。调查员需要自己拼凑、验证、建立联系。那个匿名线人提示——即使真的发送，也只会说‘西区老工业区某处可能有相关场所’，不会给精确地址。”
　　“所以你认为没有越界。”布鲁斯说。
　　“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沃顿已经动用政治资源、法律程序和人身威胁来封堵所有常规调查路径——系统提供的‘可能性’是必要的氧气。”提姆的声音很坚定，“而且，我会在审议时看具体执行设计。如果系统试图给出结论，我会否决。”
　　布鲁斯点点头，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这就是他惯常的方式——让你自己论证，自己决定，自己承担。
　　“小丑那边呢？”提姆问。
　　“阿卡姆加强了监控，但他很安静。继续折纸，哼歌，没有暴力行为。”布鲁斯调出阿卡姆的最新画面——小丑的病房里，窗台上已经整齐排列着二十三只金色的纸鸟，在通风系统的微风中轻轻颤动。此刻他正用今天的报纸折着第二十四只，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他在等待。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西奥多拉犯错的时机。”布鲁斯看向提姆，“小丑从平安夜那次接触就盯上了她。他看到了她展现出的控制力——用那些金色结晶强行压制他，后来又在阿卡姆用她的影响力干预他的病房条件。他不知道背后的系统，但他能看到表面：一个年轻、富有、在哥谭推行‘秩序’与‘慈善’的女孩，却拥有这种非常规的能力和意志力。小丑痴迷于撕开这种‘完美秩序’的表象，想看看当她的规则被逼到极限时，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提姆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西奥多拉在浴缸里说的话：“他在等我犯错。等我过度干预，等我保护谁......”
　　“他不会得逞。”提姆说。
　　“你无法替她保证。”布鲁斯转身走向装备区，“你只能保证自己不犯错，然后在她需要时接住她。这就是搭档的意义。”
　　提姆看着布鲁斯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里蕴含的某种罕见的温柔。布鲁斯·韦恩很少谈论“搭档的意义”，更少谈论“接住谁”。但今夜，在系统即将做出关键决策、小丑在暗处等待、哥谭异常平静的这个凌晨，他说了。
　　或许因为布鲁斯比任何人都更理解背负规则的重量。蝙蝠侠本身就是一个系统——一套规则、一种方法、一个不杀人的誓言。而布鲁斯·韦恩每天都在与这个系统的重量共存。
　　倒计时跳到00:59。
　　还有八分钟。
　　提姆深吸一口气，开始最后的准备。他调出系统方案的伦理评估清单，列出需要审查的关键点：
　　1. 数据库泄露的“自然性”伪装是否充分？
　　2. 匿名线人提示的“非指令性”是否严格？
　　3. 两个线索之间的关联是否过于明显？
　　4. 执行后的痕迹消除方案是否完备？
　　5. 如果调查员忽略或误解线索，系统是否会追加推送？
　　清单在屏幕上展开，像一份待签署的生死状。
　　他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逐项核对，做出判断。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西奥多拉正看着系统进度跳到98%，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两人都在等待。
　　等待系统递出那把可能打开门，也可能打开深渊的钥匙。
　　---
　　凌晨01:07 弗莱瓦大厦顶层公寓
　　【二级推送方案生成完成】
　　【进入管理员审议阶段】
　　【否决窗口期：01:07-02:07】
　　西奥多拉意识中的界面变了。不再是简单的进度条，而是一份详尽的方案文档，分章节、有附录、带模拟推演。
　　她快速浏览核心内容。
　　方案标题：GC-2019-347案调查突破路径B
　　触发条件：人为封堵验证通过（媒体审查、人身威胁、法律压制）
　　证据链验证度：72%
　　逻辑闭环度：100%（内部验证完成）
　　第一部分：境外账户线索部署
　　·目标：引导调查员发现埃莉诺·沃顿在苏黎世联合银行的离岸账户（账户号尾号-*-44R）。
　　·方法：利用该银行数据中心预定于03:00进行的硬件维护窗口，制造一次二级缓存溢出故障，导致部分账户信息片段（尾号、开户日期、最近一笔交易时间）泄露至公开查询日志。泄露持续时间预计1.2秒，随后被系统自动修复。
　　·自然性伪装：
　　1. 故障原因与过去24小时内的三次异常维护记录形成因果链。
　　2. 泄露信息包含17个无关账户片段，沃顿账户混在其中。
　　3. 泄露日志将在故障修复后保留在系统备份中，但日常监控界面不再显示。
　　预期发现路径：银行内部审计员在次日早晨的例行检查中发现异常日志，上报合规部门。合规部门初步排查后认为无安全风险，但日志按规程保留。某位与大卫·陈有联系的前金融犯罪调查员（迈克）在三天后的行业通讯中看到关于“苏黎世联合银行短暂数据异常”的简讯，联想到沃顿案，提醒大卫关注国际账户线索。
　　预计时间线：线索暴露到调查员接触，时间差3-5天。
　　伦理评估：泄露信息不包含余额、完整账户号、身份信息，仅提供“可能存在相关账户”的可能性。调查员需自行通过合法渠道（国际司法协助）获取完整信息。
　　西奥多拉仔细阅读技术细节。系统设计的故障模拟非常精确，甚至考虑了数据中心温度波动对硬件稳定性的影响。泄露片段的随机性也足够高——沃顿的账户只是17个泄露片段之一，且排在第12位。
　　这确实更像“可能性”而非“答案”。
　　她继续往下。
　　第二部分：安全屋地址提示部署
　　目标：引导调查员定位沃顿在西区老工业区租用的安全屋（地址：老工业区第七街42号仓库B单元）。
　　方法：通过公共图书馆的匿名终端，向大卫·陈发送第二条加密信息，内容为：“沃顿有时会去西区老工业区看望‘老朋友’。第七街附近的旧仓库区晚上常有私人车辆出入，与法官身份不符。也许值得观察。”
　　自然性伪装：
　　1. 信息通过Tor网络发送，终端为市中心图书馆三楼7号机（该终端在发送时间前后有12名不同用户使用）。
　　2. 措辞谨慎，使用“也许”“可能”“值得观察”等非确定性词语。
　　3. 不提供具体地址，只提供区域描述。
　　·预期行动路径：大卫收到信息后，结合已有的安全屋推测，对该区域进行公开记录排查（房产登记、水电账单），发现42号仓库B单元在2019年3月以空壳公司名义租用，租金支付方式异常（三年租金一次性付清）。随后通过合法监视确认沃顿或其助理偶尔到访。
　　预计时间线：信息接收后2-4天确认目标。
　　伦理评估：提示内容基于可公开查询的事实（西区老工业区有私人车辆出入），不包含非法监视结论。调查员需自行验证。
　　西奥多拉停下来。第二部分的问题更复杂——因为大卫已经收到了一个匿名邀约（图书馆，今天下午三点）。如果系统再发送一条匿名信息，两者会不会冲突？甚至暴露？
　　她快速翻阅附录，找到了系统的应对方案：
　　【监测到未知邀约变量。第二部分执行将调整：若大卫今日赴约且邀约方为善意第三方，则安全屋线索可能由该第三方提供，系统提示取消。若大卫未赴约或邀约为陷阱，则按原计划发送提示。系统将根据大卫今日行为实时决策。】
　　这让她稍微安心。系统不是僵化的程序，它会根据现实变化调整。
　　但这也意味着，今天下午图书馆发生的一切，将直接影响系统方案的执行。
　　她继续阅读最后的综合评估。
　　第三部分：方案综合评估
　　线索关联度：两个线索（境外账户、安全屋）分别指向经济利益和物理证据，相互独立但可相互印证。调查员需自行建立关联。
　　预期突破效果：预计将证据链验证度从72%提升至89%，为正式立案提供足够依据。
　　风险因素：
　　1. 沃顿可能监测到银行异常，提前转移资产。
　　2. 安全屋可能已清空关键证据。
　　3. 调查员可能在验证过程中遭遇人身危险。
　　系统应对：不提供保护。不干预风险。仅提供线索。
　　伦理边界测试：
　　是否强加结论？否，线索为可能性。
　　是否剥夺判断？否，验证需调查员自主完成。
　　是否伪造现实？否，所有操作基于真实存在的物理事实（账户真实存在，安全屋真实租用），仅暴露其存在可能性。
　　西奥多拉读完了。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城市。
　　方案比她预期的更克制。数据库泄露是真实故障的模拟，匿名提示是基于事实的观察建议。系统没有说“沃顿有罪”，而是说“这里有些东西看起来不对劲，值得查”。
　　但那种精密的设计依然让她不安。太完美了。每个巧合都被安排得恰到好处，每个变量都被考虑在内。这种完美本身就像一种暴力——对混沌现实的暴力规训。
　　手机震动。提姆。
　　“我看完了。”他的声音传来，“方案技术细节无漏洞，伦理边界测试通过。我的初步判断：可以执行。”
　　西奥多拉沉默。
　　“西奥多拉？”
　　“我在想……”她轻声说，“如果这一切成功了，如果沃顿真的被定罪，我们会庆祝吗？庆祝我们通过精心设计的‘巧合’揭露了腐败？”
　　“不会。”提姆的回答很干脆，“我们会沉默。因为系统应该像重力一样——存在，但不被看见。腐败者暴露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在阳光下留下了阴影，不是因为有人用聚光灯照他们。”
　　“但聚光灯是我们调整角度的。”
　　“我们没有创造阴影，西奥多拉。”提姆的声音很平静，“我们只是让自然光落在它本应落下的地方。在没有任何干预的理想世界里，这些阴影也会被看见——只是可能需要更长时间，付出更多代价。”
　　“但‘理想世界’不存在。所以我们干预了。”
　　“我们在规则内干预。”提姆说，“而且，最终的决定权在调查员手里。如果他们选择忽略线索，系统不会强迫。如果他们误解线索，系统不会纠正。自由意志仍然完整。”
　　西奥多拉看向系统界面上那个醒目的倒计时——审议窗口期还剩52分钟。
　　“你有任何一点想否决的理由吗？”提姆问，“不是抽象的伦理担忧，是具体的、这个方案具体的问题。”
　　西奥多拉仔细想了想。数据库泄露的伪装足够自然吗？足够。匿名提示的非指令性足够严格吗？足够。线索关联度是否过于明显？两个线索指向不同方向，需要调查员自己连接。痕迹消除是否完备？0.3秒内清除所有系统签名。
　　她找不到具体的否决理由。只有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关于完美的暴力，关于她试图施加的那种秩序的本质。
　　“没有具体理由。”她最终说。
　　“那你的决定是？”
　　西奥多拉闭上眼睛。她想起安德鲁女儿在照片里的笑容，想起大卫在黑暗中烧掉的笔记，想起帕特森说“我不想有人去打扰她的墓碑”。
　　如果系统不提供这条可能的路径，这些人可能永远困在封堵的墙后。沃顿可能继续坐在法官席上，用法律掩护腐败。而更多像布莱克案受害者那样的人，将得不到正义。
　　她睁开眼睛。
　　“我不否决。”她说。
　　“收到。”提姆说，“我也不否决。方案通过。执行时间将根据实时变量动态调整，我会监控全过程。”
　　“提姆。”
　　“嗯？”
　　“谢谢你的……务实。”她低声说，“也谢谢你的审慎。我需要两者。”
　　通讯那头传来很轻的呼吸声。
　　“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些‘可能性’能带他们走多远。”提姆说，“我去准备图书馆的监控。你休息一下——哪怕只是闭上眼睛。”
　　通讯结束。
　　西奥多拉没有休息。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哥谭的夜景。系统界面在她的意识中更新：
　　【二级推送方案：通过】
　　【执行准备中：等待实时变量就绪】
　　【第一个线索（数据库泄露）预计部署时间：03:00（若环境条件满足）】
　　【第二个线索（安全屋提示）状态：待定（依赖图书馆邀约结果）】
　　她看着这些冰冷的文字，想象着它们将在现实世界激起的涟漪。
　　苏黎世某个数据中心的一次短暂故障。哥谭某个调查员电脑上的一条匿名信息。这些微小的、伪装成自然的扰动，可能最终撬动一个盘踞三十年的腐败网络。
　　也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
　　这就是赌注。系统不保证结果，只提供可能性。人类必须自己走完剩下的路。
　　窗外，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极淡的灰白色。凌晨一点三十七分，夜晚正在缓慢地松动，但黎明还很远。
　　西奥多拉站在窗前，等待。
　　等待第一个线索被部署，等待图书馆的邀约揭晓，等待小丑针对她个人的下一步动作，等待露易丝·莱恩的到来。
　　所有线索都在向某个点汇聚。
　　而那个点，可能是突破，也可能是崩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这里，守护着系统不越过那条线——哪怕这意味着要眼睁睁看着一些人走向危险。
　　这是她选择的十字架。
　　她不会放下。
　　---
　　凌晨02:14，大都会，肯特公寓
　　露易丝·莱恩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眉心。哥谭弗莱瓦基金的提案比她预想的更严谨，也更……及时。法布尔的回应滴水不漏，但正是这种完美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哥谭的腐败网络盘根错节，一个突然出现的、资金雄厚的“新闻自由基金”，恰好在一名调查法官的记者濒临绝境时伸出橄榄枝？
　　她拿起手机，给克拉克发了条信息：“睡了吗？刚敲定，明天下午飞哥谭。《星球日报》和弗莱瓦基金的合作初访，对方也邀请了你。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佩里也认为值得深挖。可能有我们看不见的漩涡。”
　　几秒后，克拉克的回复传来：“还没睡，在瞭望塔轮值。哥谭？需要我一起去吗？”他的关切透过文字清晰可辨——既是对妻子可能踏入险境的担忧，也是出于超人身份对那座城市近期异常状况的警觉。
　　露易丝迅速打字：“当然。你的‘温和视角’也许正好能平衡我的尖锐。而且，直觉告诉我，这次不只是新闻合作。弗莱瓦家的那位年轻继承人，西奥多拉·弗莱瓦……她名下的慈善和改革动作很猛，但背景成谜。钢骨之前不是提过，在查找某个‘特殊能量扰动个体’时，线索曾在哥谭弗莱瓦大厦附近短暂浮现又消失吗？”
　　这次克拉克的回复稍迟了一些：“是的，但蝙蝠侠当时确认情况已受控，线索也中断了。联盟尊重他的判断。”他停顿了一下，又发来一条，“我会调整日程。一起飞。另外……我需要先联系一下布鲁斯。不是为了质疑他的控制，而是确保我们进入哥谭不会干扰他已经在进行的行动。露易丝，你的安全永远是我的首要考虑。”
　　露易丝知道“联系布鲁斯”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克拉克·肯特联系布鲁斯·韦恩，更是超人在试图与蝙蝠侠协调，确保双方的行动不会意外冲突。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并肩作战，克拉克学会了尊重布鲁斯对哥谭的守护方式，但也学会了在必要时为所爱之人划出清晰的沟通底线。
　　“小心点，农民。”露易丝最后回复，“别触了那位黑暗骑士的逆鳞。但也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去捣乱的，我是去做我该做的工作。明天见。”
　　她放下手机，望向窗外大都会璀璨的夜景，心中却已飞向那座被迷雾和阴影笼罩的姐妹城市。哥谭的邀请像一颗精心打磨的钥匙，而她即将和克拉克一起去试试，它能打开的是真相之门，还是潘多拉的魔盒。
　　---
　　瞭望塔，同步轨道，02:21
　　克拉克·肯特悬浮在主观察窗前，深邃的目光投向下方被云层部分遮盖的北美东海岸。哥谭所在的位置，在他的超级视力中，常有一种独特的“模糊感”，那是布鲁斯精心布置的、连氪星科技也难以完全穿透的防护层——不是为了防备盟友，而是为了给那座城市留出必要的“阴影空间”，让那些在阳光下无法存活的真相有被揭露的机会。
　　他的耳边还回响着几天前钢骨在联盟内部频道里的疑问：“蝙蝠侠，关于哥谭市12月24日至25日期间检测到的未知能量峰值（分类：琥珀金同位素），以及随后你要求终止的、对某一特定生命体征的追踪请求——联盟是否需要提供额外支援？”
　　布鲁斯的回应比往常稍微详细一些：“事件已解决。能量源已失效。个体情况复杂，但目前在可控范围内。我正在监控。如果情况升级为全球性威胁，我会立即通知联盟。”
　　当时神奇女侠温和地补充：“布鲁斯，你知道我们随时待命。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频道里安静了片刻，然后布鲁斯说：“我知道。谢谢。”
　　这句“谢谢”虽短，但对蝙蝠侠而言已是难得的坦诚。这些年，布鲁斯变了——不是变得软弱，而是学会了在保持必要距离的同时，承认自己身后站着一群可以信任的同伴。
　　现在，露易丝要直接进入哥谭，深入一场显然被本地势力极力掩盖的司法腐败调查。而邀请方，弗莱瓦家族，又似乎与之前的异常能量有所关联。作为超人，他不能忽视潜在风险；作为克拉克，他无法坐视妻子独涉险境；而作为布鲁斯的战友，他有责任在进入对方“领地”前进行协调。
　　他需要对话，不是质询，是协调。
　　他调出加密通讯线路，连接那个只有极少数人能直接呼叫的频段。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在寂静的瞭望塔控制中心里规律地响着。
　　一次。
　　通讯几乎立即被接通了。那边没有声音，只有背景里极其轻微的、属于蝙蝠洞的独特气流和设备低鸣——布鲁斯显然在等他。
　　“布鲁斯。”克拉克开口，声音平稳而尊重，“抱歉这么晚联系。露易丝收到了弗莱瓦基金的正式邀请，明天下午会飞哥谭，进行《星球日报》与基金的合作初访。对方也邀请了我。”
　　短暂的停顿。克拉克能想象布鲁斯在蝙蝠洞的分析台前，快速调取相关情报的样子。
　　“我知道。”布鲁斯的声音传来，经过变声器处理但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神谕监控到了《星球日报》与弗莱瓦大厦的加密通讯。露易丝·莱恩的敏锐一如既往。”
　　“她怀疑基金的设立时机与沃顿法官的腐败调查被压制有关。”克拉克直言不讳，“而且，她提到了之前钢骨监测到的能量信号与弗莱瓦大厦的关联。布鲁斯，我不会插手你的监控，也不会要求你分享所有信息。但露易丝会去那里，以记者的身份进行正当调查。我需要知道——以朋友和战友的身份——她可能会踏入什么样的战场？有没有什么特定的危险是我需要特别防范的？”
　　通讯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然后是布鲁斯更加清晰的回答：“沃顿案的调查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本地势力动用了媒体审查、法律程序和人身威胁进行封堵。弗莱瓦基金的介入……是有意为之的战略选择，目的是从外部施加压力，打破封堵。”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弗莱瓦本人，西奥多拉·弗莱瓦，她……处于一个复杂的位置。她拥有的某些非传统能力，与之前监测到的能量信号有关。但重要的是，她在试图用严格的自设规则约束那些能力。目前，她站在揭露腐败的一方。小丑注意到了她，把她当成了新的‘观察对象’，想测试她的规则边界。所以潜在危险主要来自两个方面：沃顿势力的反扑，以及小丑可能利用这次调查作为搅乱局势的契机。”
　　克拉克认真听着。布鲁斯给出的信息比预想的多，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体现。
　　“露易丝的介入会让她成为目标吗？”
　　“任何深入调查沃顿案的人都会成为目标。”布鲁斯的声音很严肃，“但露易丝·莱恩有全国性的平台和声望，这本身是一种保护。沃顿的势力更倾向于压制本地声音，对来自大都会的顶级记者，他们会更谨慎。不过，谨慎不代表没有威胁。”
　　“我明白了。”克拉克说，“我们会保持公开、合法的调查路径。我不会在哥谭以超人的身份行动，除非出现极端情况。但布鲁斯——如果露易丝遇到危险……”
　　“红罗宾已经在监控图书馆的匿名邀约，那是调查的另一个关键节点。”布鲁斯接过了话，“如果你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任何异常或威胁，可以通过加密频道7直接联系我或提姆。我们会在不暴露你们的情况下提供支援。”
　　这是一个明确的承诺，来自蝙蝠侠。
　　“谢谢你，布鲁斯。”克拉克真诚地说，“也谢谢提姆。我知道哥谭……很复杂。我们不是来添乱的。”
　　“你们是来履行记者的职责，揭露应该被揭露的真相。”布鲁斯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缓和，“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一致。只是方法不同。保持沟通，克拉克。露易丝对你很重要，对联盟也很重要。我们会确保她的安全。”
　　通讯结束时，克拉克站在原地，看着下方旋转的蓝色星球。哥谭那片区域依旧被云层笼罩，但这次，他感觉到的不再是隔阂，而是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布鲁斯·韦恩依然守护着他的秘密，但他学会了在保护秘密的同时，也保护那些闯入他领地、却怀揣共同正义的同伴。
　　窗外的地球缓缓旋转，哥谭所在的那片区域，正从黑夜转向黎明前最深沉的一刻。
　　所有线索，所有抉择，都在向着即将到来的白昼汇聚。
　　而在哥谭，在哥谭地下的蝙蝠洞，布鲁斯结束了通讯，重新将目光投向监控屏幕。提姆从旁边的终端抬起头。
　　“超人和神奇女侠？”提姆问，他听到了部分对话。
　　“超人。露易丝·莱恩明天到。”布鲁斯调出弗莱瓦大厦周边的安全扫描图，“他们会在规则内行事。我们需要确保沃顿的人不会越界。”
　　“那……要告诉他们关于系统的事吗？”提姆谨慎地问。
　　“还不是时候。”布鲁斯看着屏幕上西奥多拉公寓窗前的剪影，“系统本身，以及西奥多拉与它的关系，是她需要自己面对的真相。我们能做的，是确保在她找到答案之前，棋盘不会被人掀翻。”
　　他顿了顿，看向提姆。
　　“通知夜翼，让他从迈阿密回来后，暗中留意莱恩夫妇在哥谭期间的安全。非必要不现身，但保持警戒。”
　　“明白。”提姆点头，开始发送指令。
　　布鲁斯则转向主屏幕，上面分割显示着图书馆的监控、阿卡姆病房里仍在折纸的小丑、以及苏黎世联合银行数据中心的实时状态。所有线索都在流动，所有棋子都在移动。
　　系统方案已经通过。
　　外部变量正在介入。
　　小丑在等待。
　　而真相，在重重迷雾之后，等待着被那只最合适的手揭开。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但也最接近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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