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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孟鹿声信她个鬼。
“许见微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声音很轻,第一次正式地向林琤然介绍她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
林琤然心头微微一颤,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嗯”了一声,全心倾听的模样。
“我们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在同一个班。我家出事那年,我没地方可去,是她把我拉回了家。”
孟鹿声的目光有些飘远,陷在回忆里,“那时候,她妈妈身体其实也不好,正在养病。可为了照顾我,阿姨每天清早都坚持起来给我做热乎乎的早饭,她妈妈人真的特别好。”
“嗯,”林琤然轻声应着,帮她归正鬓边的发丝,“那后来怎么又搬出来了?”
孟鹿声抿住了嘴唇,沉默下来。
林琤然眨了眨眼,“让我猜猜,小呆鹿怕给好朋友添麻烦,所以就决定自己一个人扛了,对不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拧开了封锁的心门。孟鹿声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那段时间,她在学校、警局、孟家、还有公司之间来回奔波,学业早就荒废。还要被陈忠契一家无休止的折磨,痛苦不堪,连累得许见微母女跟着她一起担心。她甚至忍不住想,许见微第一次艺考失利,就是因为分心照顾自己而受到了影响。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难以压制。她再也无法安心住下去,于是近乎决绝地搬离了那个曾给予她短暂庇护的温暖小窝。
感受到怀里人微微颤抖,林琤然心口泛起疼。
“鹿声,”她将人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拇指轻柔地刮过她微湿的眼角,一字一句郑重说:“以后,你再也不必一个人扛了,你有我。虽然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有需要,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上天入地不惜一切代价千万次地找寻你。
孟鹿声鼻子一酸,问了一个无比傻气却一直想问的问题:“哪怕我悄无声息地死在外面,你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替我收尸吗?”
林琤然吻她的额头:“说什么傻话?你死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埋骨地。”
孟鹿声眼泪夺眶而出,有她这句话,哪怕将来暴尸荒野她也不怕了,因为林琤然这个大骗子承诺她一定会来,她极少食言。
“我有时会想,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早点把你娶回家,好好护着,你就不用受那些苦了。”林琤然天真地说。
孟鹿声眼眶湿润,带着鼻音反驳:“那可不一定。就算早点认识你,你也未必肯搭理我。你都不知道,你可难追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追到手。让我毫无准备地再来一遍,我感觉我会死。”
林琤然对她这番指控哭笑不得,“哪有?我明明很好追。”
孟鹿声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你这话敢当着李琳尘和沈博士的面说吗?我估计她们听了可能会当场呕血三升!”
林琤然固执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她们不好追,但你一定很好追。”
“为什么我就一定好追?”孟鹿声来了兴致,捧着她的脸追问。心里隐隐升起某种甜蜜的期待。
林琤然耳根染上薄红,“你感觉不到吗?我不会随便带陌生人回家。”
“我不知道啊!”孟鹿声故意勾着她的脖子,装傻充愣,得寸进尺,“你告诉我,你既然看出来我在骗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家?”
林琤然脸颊染上一抹羞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一见钟情。”
孟鹿声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偏还要装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不对吧?我明明记得某些人说,邀请我当她的假女朋友,只是逢场作戏,不要多想,免得误会。原来某些人心里早就开始觊觎我了啊?天哪,我这个单纯的小白兔,还真以为大灰狼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从了我呢!林大教授,你可真会装啊!”
林琤然恼羞成怒地堵她的唇,孟鹿声笑得浑身发颤,她发现,逗弄林琤然可太好玩了。她害羞的时候,也会不讲道理的。
“咦,我好像看到月亮了。”孟鹿声突然抬头,隔着窗户,眼睛亮得惊人。
在北夜城冬季,月亮和太阳一样难得。夜晚看见月亮,往往意味着明天是久违的晴天!她终于有机会再见到太阳了!
“啊!貌似又被云层遮住了。”语气一阵懊恼。
林琤然牵着她的手,来到与卧室相连的半开放式阳台,锁定那台专业级的天文望远镜,“用这个看。”
“哇!”孟鹿声新奇地凑近目镜,在林琤然的简单指导下调整。
“真的诶!”她兴奋地低呼,“虽然很模糊,但真的能看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光晕轮廓,是月亮!”
“如果天气好的话,这里能看到月球上的环形山吗?”
“能。”
“那是不是也能看到北极星?”她一边看,一边问。
“嗯,可以。这里是华国最北的地方,也是离北极星最近的地方。”林琤然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扶在她腰侧,“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甚至能看到极光。不过,这需要很多条件同时满足,机会很少。”
“哇!”孟鹿声发出惊叹,慢慢转动望远镜,试图探索这片平时难以窥见的深邃夜空,可惜什么也看不清。
“你平常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在这里看星星吗?”
“嗯,算是一种放松和消遣吧。”
孟鹿声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从目镜前抬起头,转过身,将她抱住,心底不由泛起酸意。原来她曾和那么大的宇宙在一起,身边却没有一个小小的我。
灯突然灭了,整个宇宙仿佛刹那间陷入死寂。只有提前接入蓄电池的氛围灯,洒下温柔的光晕,勾勒着两人相拥的轮廓。
“鹿声,”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耳语,却带着穿透一切黑暗的力量,“我爱你。”
孟鹿声轻轻一颤,收紧手臂,仿佛要将这一刻融入彼此骨血。
“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父亲,的确参与了这次老贾与犯罪团伙的交易。”
孟鹿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骤然升起,连心脏都跟着缩紧了。
“而且,这并非临时起意。还记得上次他策划绑架你未遂的事情吗?他与这个犯罪团伙的合作,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从老常那里收到调查结果时,林琤然几乎不敢相信,一个父亲会如此狠毒地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然而,歹徒手中那张孟鹿声的照片,就是最显而易见的证据。他们蓄谋已久,要将孟鹿声置之死地。
她替孟鹿声感到不平,感到委屈,感到愤怒。但出乎意料的,鹿声只是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抬眼时,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早猜到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想让我从这世上消失了。”
林琤然的心猛地一沉,紧紧环住了她的身体。孟鹿声的视线越过林琤然的肩,看向了更遥远、更黑暗的过去。
“你知道,当年陈忠契为什么要那么急不可耐地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吗?”
她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令人心碎。林琤然喉咙发紧,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那段回忆的泥沼中拉回。
“因为我那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哥哥’陈象龙,看上了李氏集团的千金,也就是那位苦苦追求你的李家大小姐李琳尘。他一心想攀上这根高枝,可对方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他。”
“李琳尘的父亲李沐殷,是个更恶心的角色。他明明看不上陈家,却故意用女儿的婚姻当诱饵,吊着他们。甚至猥琐地向陈忠契透露出,对我有兴趣的暗示。”
“于是,那利欲熏心的一家人就联合起来把我卖了。”
“那天,正好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她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划开了那段不堪的往事。
“陈忠契以为我庆生的名义,亲自来出租屋门口,与我‘和解’,并把我骗去了酒店。那时候的我真傻啊。我虽然恨他,但总觉得,一个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虎毒尚且不食子。”
“直到那杯加了料的‘生日祝福’下肚,我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搀扶着,送进那个老男人的房间。我才真正知道,人心的险恶,根本没有底。”
“药效发作时,我已经爬上了21楼的窗台,身前是李沐殷那张狰狞恐怖的老脸,身后是遥不可及的万家灯火。要不是警察突然来扫黄,破门而入,我可能会直接从21楼跳下去。”
“别说了,鹿声!”林琤然哽咽地将她护在怀中,从未想过,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这道伤疤从未愈合,又被血淋淋撕开,她该有多疼啊!
疼?其实早就不疼了。
那天晚上,18岁的孟鹿声和一群□□女蹲在一起,衣服蒙着头,被警察呵斥着走出酒店大门,她浑浑噩噩,全身发抖,周围的一切开始天崩地裂。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警局,又是怎么回到那个简陋的出租屋的。她发了一场无人在意的高烧,醒来后,就去学校默默办理了退学手续。
当天夜里,一个身形样貌与她极其相似的人潜入了早已被鸠占鹊巢的孟家别墅。将熟睡中的陈象龙乱刀砍成了残废。从此,她与陈忠契之间就只剩下不死不休。
“这就是陈忠契为什么非要执着地弄死我!”这是一桩至今都未侦破的悬案,案发时,她刚好在警局配合做回访调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反而被彻底排除了嫌疑。
“但陈忠契不信,他像条疯狗一样,到处叫嚣着是我干的,扬言要让我偿命。”她讥诮地摇了摇头,“只能说,他是以己度人了。如果真是我,躺在那里变成植物人的就不会是陈象龙,而是他陈忠契本人了。”
黑暗叠加长久的沉默,令这个无关的夜晚都变得荒诞起来。
“凶手确实不是我。但她伪装成了我,替我做了那件我迄今想做却始终没有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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