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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郝美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后脑勺钝痛,喉咙干得发紧,她费力地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这是一个地窖,四周是粗糙的砖墙,头顶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她被绑架了。
郝美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现在不能慌。她试着动了动手指,酸软无力,但知觉还在,迷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阿利舍尔走了进来,还是那身得体的西装,脸上还带着那副热情的笑容,只是眼神彻底变了,好像在看一个猎物,他在郝美丽面前蹲下,递过来一瓶水。
“醒了?”他声音温和,“喝点水,我们聊聊。”
郝美丽没接,只是盯着他。
阿利舍尔笑了笑,也不在意,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做生意这么多年,门路还是有点的,最近听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有人分七批,买了将近五千匹马。”
他俯身凑近,声音压低:“郝总,您猜这五千匹马,是要运去哪儿?”
郝美丽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悄悄活动身体。
“我很好奇,”阿利舍尔继续说,“什么样的影视公司,需要五千匹战马?又为什么所有交易都要走灰色通道,不敢走明路?”
他顿了顿,笑容更深:“郝总,您能告诉我吗?”
郝美丽终于开口:“你只是做生意的,我也是,放了我,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钱照付,马我不要了。”
阿利舍尔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肩膀轻轻耸动,他伸手从后腰抽出一把刀,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郝总,您知道我原来是什么人吗?”他把刀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摩挲刀柄,“二十年前,我是一家酒店的服务员,每天给人擦鞋、拎行李,看那些俄罗斯来的老板们一掷千金。”
“后来有一天,”他顿了顿,声音很轻,“我杀了我的老板,拿走了他保险柜里的三十万美金,用那笔钱,我买了第一个牧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抬起头,看向郝美丽,眼神赤裸贪婪:“今天,我好像又发现了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不用再辛苦做生意,就能发财的好机会,而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郝美丽的心往下沉,但脸上依旧平静:“我只是个办事的,不是老板,杀了我,你拿不到钱。”
“是吗?”阿利舍尔歪了歪头,“按理说,像您这么漂亮年轻的女士,确实不像老板,但是郝总……”
他忽然前倾,刀尖几乎抵到郝美丽的下巴:“人的眼神不会骗人,你骗不了我,郝总。”
他收回刀,从旁边拿过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一个界面,是瑞士某银行的转账页面。
“往这个账户转一亿美金,”他把电脑推到郝美丽面前,“转了,我就放您走。”
郝美丽盯着屏幕,沉默了几秒:“我没那么多钱。”
阿利舍尔笑了。
他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十张照片——郝美丽在办公室的照片,在训练基地的照片,甚至有几张是她公寓楼下的偷拍。
“郝总,”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一家刚成立不到半年的影视公司,有这么大能量吗?”
他合上电脑,笑容终于消失了:“我要的不多,就一亿,给了钱,您自由,我消失,很公平。”
“你不怕报复?”郝美丽问。
“郝总,您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牧场里那些马早卖了,根本没有马等您来交割,我只是恰好从所有卖家里,挑中了您这条最大最肥的鱼。”
郝美丽的呼吸一滞。
这次交易一开始就是圈套!
“至于报复……”阿利舍尔笑了,“拿到钱,我会立刻消失,这个世界很大,郝总,藏一个人很容易。”
他重新蹲下来,刀尖轻轻点了点郝美丽的手背:“现在,我们谈正事。一小时内,钱到账。每超时十分钟,我就杀一个您带来的人,从那个年轻的助手开始,他叫什么来着?小王?”
“等一下!我要打电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让人转账。”
阿利舍尔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配合,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把手机放在地上,“开免提。”
嘟——嘟——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美丽?”郑大钱的声音传来,“你那边怎么样?一天一夜没消息,王硕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
郝美丽看着颈侧的刀锋,声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惊讶:“大钱,我需要你往一个账户转一亿美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账号发我。”郑大钱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但郝美丽听出来了,郑大钱已经明白了。
“账号是……”郝美丽看向阿利舍尔。
阿利舍尔把电脑屏幕转向她,上面显示着一串数字,郝美丽报出账号,然后补了一句:“一小时内要到账。”
这一次,郑大钱沉默得更久。
“美丽,”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要明白,一亿美金不是小数目,就算走特殊渠道,也不可能一小时内完成。银行系统有监控,这么大额的异常流动一定会触发警报……”
“必须一小时内到账,钱不到,会死人。”
电话那头传来郑大钱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给我五分钟。”她说,“保持通话。”
然后是一阵窸窣声,郑大钱似乎捂住了话筒,在和什么人快速说话。阿利舍尔的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分,皮肤传来刺痛感,他低声说,“郝总,您这位朋友,好像不太配合?”
“她在筹钱。”郝美丽盯着他,“想要筹到一亿美金,你比我清楚这有多难。”
“那是您的问题。”阿利舍尔微笑,“我的问题很简单,见不到钱,就见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地窖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电脑屏幕上转账页面的倒计时在跳动:00:42:17、00:42:16……
电话里终于传来郑大钱的声音:“美丽,钱已经在走了,但我需要至少三个小时……”
郝美丽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利舍尔忽然伸手夺过手机。
“郑女士,”他对着话筒说,“很抱歉打断您,但三个小时太久了,这样,我现在开始计时,每过十分钟,我会给您发一段视频。”
他挂断了电话。
郝美丽的心沉到谷底。
阿利舍尔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拿起刀:“郝总,看来您的朋友需要一点鼓励。”
他站起身,走向铁门,准备去旁边关押的房间。
“等等。”郝美丽忽然开口。
阿利舍尔回头。
“你要的是钱,不是人命,”郝美丽看着他,大脑飞快运转,“杀了我的人,你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你在威胁我?”阿利舍尔眯起眼。
“我在跟你谈交易。”郝美丽撑着地面,慢慢坐直身体,“你放了我的人,我保证钱会到账,不仅如此,我可以再多给你两千万。”
阿利舍尔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今天的事,可以变成一场误会。你发现交易有异常,怀疑有人要对我下手,所以暂时保护了我。”
她看着阿利舍尔眼中闪过的动摇,继续加码:“一亿两千万,足够你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而且你是清清白白拿的钱,不需要东躲西藏。”
地窖里安静了几秒。
阿利舍尔忽然笑了:“郝总,您确实不是普通人,这种时候还能跟我谈条件,不过,你似乎把我当成了傻子。”
他走回来,蹲在郝美丽面前,刀尖挑起她的下巴:“怎么知道,您不是在拖延时间?”
“你可以查。”郝美丽直视他的眼睛,“查郑大钱的背景,查她在海外的资产和关系网,查完之后,你再决定。”
阿利舍尔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他收回刀,站起身,转身走出地窖,铁门重新关上。
郝美丽靠在墙上,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铁门外,阿利舍尔并没有走远。
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点燃一支烟,烟雾在灯光下缓缓上升,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刚刚查到的信息,郑大钱,美丽国某投资公司实际控制人,名下资产涉及航运、能源、高科技。
阿利舍尔吐出一口烟,眉头紧皱。
他原以为郝美丽只是某个暴发户的女儿,或者是某个大佬的情妇,搞点灰色生意赚外快,所以才放心的绑架她,但现在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一亿美金很诱人。
但活着花钱,更重要。
可放弃这笔钱,他又不甘心。
他掐灭烟,重新推开门,郝美丽还靠在墙上,闭着眼,但在他进来的瞬间就睁开了。
“郝总,我查了您朋友的资料,她确实很有能量。”阿利舍尔在对面坐下,刀放在一旁,“但这也意味着,事后清算的时候,她会更有能量。”
“所以你的选择是?”郝美丽问。
阿利舍尔沉默了几秒。
“我要五千万。”他说,“给我,我就放了你们。”
郝美丽心头一松:“五千万可以,但我的人要安全。”
阿利舍尔拨通了手机,那头传来声音:“郝总!您没事吧?我们被关在另一个屋,都没受伤,但是他们把我们的通讯设备都收走了……”
电话挂断。
阿利舍尔正要说话,地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动,紧接着,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阿利舍尔脸色一变,转身将刀架上郝美丽的颈侧,另一只手死死钳住她的肩膀。
“别动!臭婊子!”
郝美丽被迫仰起头,能清晰感觉到刀刃的冰凉。
就在这时——“砰!”
突击步枪的点射,干脆利落。
阿利舍尔的眉心忽然绽开一个红点,他瞪大眼睛,钳住郝美丽的手却先松了,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向后栽倒。
随着他倒下的动作,刀锋在郝美丽颈侧又划开一道,痛得郝美丽惊呼!紧接着是更多枪声,混杂着奔跑的脚步声。
走廊里冲进来四个人,全副武装,脸上涂着迷彩,他们动作迅速,两人控制住阿利舍尔,另外两人冲到郝美丽身边。
“郝女士?”其中一个用英语问,“能站起来吗?”
郝美丽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起身。
“外面安全了。”那人说,“我们现在撤离。”
“是谁派你们来的?”郝美丽问。
“郑女士。”对方简短地回答,然后示意她跟上。
走出地窖,郝美丽才看清外面的情况,一个偏僻的山谷里停了四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她被架上车,车队迅速驶离牧场,扬起一片尘土。
车上,那个领队的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亚洲面孔,大约四十岁,眼神锐利,他递给郝美丽一瓶水,“郝总,你好,我是陈默,郑女士提前联系了我们,您的助手身上有GPS定位器,她提供了坐标,我们就立刻过来了。”
“那时候我还没给她打电话。”郝美丽接过水。
陈默笑了笑:“郑女士说,您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按计划报备,她就知道出事了,所以启动了应急协议。”
郝美丽握着水瓶,手指收紧。
郑大钱从没有告诉过她这些。
车队没有回市区,而是开往一个私人机场,一架小型喷气机已经等在跑道上,郝美丽坐上去,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后脑勺的钝痛还在,颈侧的伤口已经止血,但她还记得刀锋触感,阿利舍尔最后那个眼神,贪婪、恐惧、算计,还有一丝说不清的什么,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
“郝总……”助手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还好吗?”
郝美丽睁开眼,看向他,年轻人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
“我没事。”郝美丽说,“你们呢?”
“都没事,就是……”小王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对不起,郝总,是我们没做好预案,才让您陷入危险……”
“不怪你们,”郝美丽打断他,“是我的问题。”
她太急了。
急着给杨玉环输送物资,急着扩大采购规模,急着搭建起一个足以支撑一场跨越时空战争的补给线。
她以为有钱、有郑大钱的关系,就足够了。但她忘了,当你的行为开始触及某些边界时,你遇到的就不再是商人,而是野狼。
飞机开始爬升,窗外是漆黑的夜空,还有零星的星光,郝美丽拿出手机,开机,几十条未接来电涌进来,大部分是郑大钱和王硕的。
她拨通了郑大钱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美丽?”郑大钱的声音传来,少见的紧绷,“你怎么样?受伤没有?他们接到你了吗?”
“接到了。”郝美丽说,“已经在飞机上,谢谢,大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郑大钱叹了口气。
“美丽,”她说,“我们得谈谈。”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郑大钱的声音严肃起来,“这次是阿利舍尔,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土狼,下次呢?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吗?如果盯上你的是真正的走私集团,是某个国家的情报部门,甚至是……”
郝美丽握紧手机。
“你买盔甲,可以用拍戏解释,买药品,可以用医疗援助解释,但五千匹战马?”郑大钱顿了顿,“美丽,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来越危险了!”
飞机遇到气流,轻微颠簸了一下,郝美丽看着窗外黑暗的夜空,缓缓开口:“大钱,你说得对。”
郑大钱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承认,停顿了一下。
“这次是我太天真了。”郝美丽继续说,“我以为只要小心一点、多花点钱,就能把事办成,但我错了,我不止需要这些。”
电话那头安静了。
几秒后,郑大钱问:“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有自己的安全团队,有完全可信的人,采购渠道需要更分散更隐蔽,可能需要搭建多层代理公司,不能让人轻易追溯到资金流向。”
“最重要的是,郝美丽不能再参与这些事了。”
郑大钱深吸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我要需要另一个身份。郝美丽只是一个影视公司老板,拍她的戏,出席各种活动,做那些很危险事的人,不能是她。”
“美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郝美丽说,“帮我,大钱。”
电话那头传来郑大钱苦笑的声音。
“我早就知道,从你跟我说你要买五千匹马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行吧……但美丽,你要想清楚,一旦你走进那个世界,你就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了。”
“我早就不是普通人了。”郝美丽轻声说。
从她绑定系统,从她看到杨玉环在马嵬坡上眼泪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注定要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飞机开始下降,舷窗外已经能看到城市的灯火。
“回来再说吧,”郑大钱说,“我先帮你处理烂摊子,阿利舍尔那边,我会让人妥善处理。”
“谢谢。”
“别谢我。”郑大钱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调侃,但底下藏着认真,“等你回来,我们好好算算账,这次出动的费用,雇佣兵团的佣金,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我可给你说,你的储备资金不多了,资金链一断更麻烦。”
电话挂断。
郝美丽收起手机,看向窗外越来越近的地面。
城市在她脚下铺展开来,灯火璀璨,井然有序,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有法律、有规则、有看似安全的日常。
但就在刚才,在那个地窖里,她真切地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没有规则,只有强弱;没有法律,只有生存,她选择的路,注定要在这两个世界之间游走。
飞机平稳落地,滑行,停稳。
郝美丽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蓝紫色,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颈侧的伤口被布料摩擦,传来细微的刺痛,她迈步走下舷梯。
还差一批马,得弄到手。
郝美丽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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