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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原来如此。
周砚枕微微眯起眼,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思忖间想到几人之间的联系,突然问道:“公主今日去霁宫,和丽妃聊了些什么?”
春桃并未一直跟在赵清漓身边伺候,送完衣裳就被丽妃宫里的明穗一起被赏了下去喝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讲宫中琐事,她哪里知道关起门来的主子们在聊些什么。
春桃谨慎的提起:“驸马彻夜未归,公主殿下曾让夏荷去宫门口打探消息,后来六皇子便来找公主。”
周砚枕默默听着,这些他都已经知道了,否则太子也不会着意警告他。
“那晚宫门刚刚下钥,六皇子殿下便满身酒气的来了,走的时候奴婢恰好路过门外,就听六皇子说了那么一句——”春桃猜测道,“奴婢想,公主殿下去看望丽妃娘娘也只是尽她皇家子嗣的本分而已。”
春桃的想法顺理成章,听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
但周砚枕总觉得不止于此,依照他所熟悉的赵清漓,在经历过欺瞒和背叛之后,她应该是崩溃瓦解的,然而并没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支撑着她,又或许她本就坚强,是他从未了解清楚......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又听见外头有宫人行礼的声音,喊了一声“公主殿下回来啦!”
周砚枕收起那些繁杂的想法,给了春桃一个眼神,春桃点了下头,几步走到书桌边上,低着头佯装整理桌面上的东西,而他则是抖了下前襟,自然地向外走。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周砚枕突然怔了下。
不论是他还是春桃,隶属于太子这件事对赵清漓已经不是秘密,他本就不用避讳,更不怕赵清漓瞧见,但当他听到赵清漓回来的消息,竟下意识的想要隐瞒他在其中的联系。
......为什么?
按在门上的手霎时轻颤了一下,脚步声又进了,似乎马上就要踏足内园。
他再也来不及去细想其中缘由,整理好表情踏上门槛。
沉重的门栏发出老旧的声响,随着开启之势,橘红的阳光缓缓挤进光线晦暗的书房,迎面洒在他的脸上,刺得他不由合起一只眼睛。
席卷的风安静一会儿,扬尘的地面浇过一层水,打扫的下人提着水桶从侧门离开。
周砚枕勉强睁开眼睛再度看清面前的场景,是赵清漓解下鹅黄色的披风交给夏荷,脸上带着飞扬的神采,兴冲冲来到小院。
月白色的身影在朱红漆门的映衬下格外抢眼,赵清漓转过头,停下匆匆的脚步,对着他扬起明媚的笑容:“周砚枕,你在呀!”
周砚枕觉得心空了一瞬,木讷地看了她片刻,微微垂下眼睛。
他竟不敢看她了。
赵清漓这会儿心情大好。
她像没头苍蝇一样碰了那么长时间的壁,今天总算是有点眉目了,怎能不高兴,往日的郁结和痛苦此刻也短暂的消散,她今日才发现,原来有所期望是这样一件愉悦的事,原来愉悦也可以治愈许多的伤口。
周砚枕捏紧了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右拳,努力平和下来,像往日一样笑着上前:“我在,回来时没瞧见你,你去哪了?”
书房门里似有人影在动,赵清漓偏头张望了一下,见是春桃正在擦拭桌脚,便收回目光,继续和周砚枕说话:“去丽妃娘娘那里喝了杯茶。”
十分自然的对话。
周砚枕本以为今天赵清漓醒来会比昨日更加生气,甚至会第一时间拉着他去找永元帝提出和离,可没想到出了一趟门,再回来似乎变天了。
是因为太子么?
周砚枕的唇角紧绷了一下,说道:“你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许赵辞欺负她,就不许她利用回来吗?既然太子这个身份现在对她来说是有用的,那么旁的......她可以忍。
有幸重活一世,又怎能白活一场!
赵清漓歪着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有这么明显吗?
“没什么。”周砚枕声音淡淡的,而后勉强地笑了笑,“只是觉得许久未见你这样笑过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提起,“听太子殿下说,圣上身体抱恙,这几日都不必上朝,你若担心圣上身体,我与你一同去请安。”
要请赵辞帮忙,不论是出宫还是和离的事都必要暂且放一放,否则定会引起赵辞不满,而且长宁公主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她还真有点心虚,不敢去见他。
赵清漓很快想了一下,说道:“我们现在去见父皇,只怕会让他又想起宫宴上的事,再气到身子就不好了,还是待请示过母后再去吧。”
周砚枕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惊讶于赵清漓竟没再提起和离的事,心中涌出几丝复杂的情绪,回应道:“也好。”
他的情绪始终隐藏的很好,赵清漓也就没有看出丝毫的异样,只是像寻常那样与他闲聊几句,没有满眼含怨,没有夹枪带棒。
恍惚间,周砚枕觉得他们真像寻常夫妻那般,只是此刻,眼前那张俏丽的面容仿佛和三年前稚嫩的模样重叠了。
彼时的周砚枕刚过殿试,受诏进宫面圣。
那是他第一次进到皇宫,第一次面见圣上,第一次见到赵清漓,第一次遇到还是皇子的赵辞,却从没想过自己会卷入这场朝堂之争,更没想过,他会成为赵辞手中的饵。
是引诱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最亲近之人落入陷阱的,饵。
——————
日落西沉,月色尚浅。
宫灯摇起,长长的小径上宫人的步伐又快又稳,忙着去各个宫里,此时正是晚膳时候。
周砚枕坐在窗边,手边的烛火被窗沿吹进的风吹得微晃,他偏过头,看到小小的影子迎着月光,拖着长长的裙摆朝外走,身后跟着的是她的侍女春桃。
他知道,她要去见太子。
玄华宫。
里里外外灯火辉煌,桌上饭菜布的整整齐齐,花样更是繁多,一眼瞧去,大多是些甜食和品相精致的菜肴。
容追难得露出意外的表情,太子殿下平日饮食并不奢侈,而且这些菜式也并非他的口味。
很快的,容追反应过来,迟疑了下问道:“公主为何要选这个时候过来?”
赵辞噙着淡淡的笑,白玉的瓷碗在他手中更显小巧精致。
待一碗金丝蜜枣汤羹盛好,他才耐心回应了一句:“晚膳时候不易被人察觉,即便有人注意到,她也可以此作为借口,减轻旁人疑虑。”
最后,赵辞作出评价:“真是角度刁钻的谨慎。”
看来真是被赵姝绾那番话吓到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突然有一丝阴郁扎根发芽。
容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她又不是没来过这里,更不会刻意挑什么时间,向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话音刚落,下人弓着腰站在门前通传,说是公主来了。
赵辞“嗯”了一声,抬眼看向容追,后者立即会意,毫不迟疑地去了院外安排布控。
赵清漓火急火燎地踏进玄华宫,听到宫人通传,便知赵辞知道她此刻要来正在里头等她,还没走近的两条腿顿时放慢,心里也紧张地打起鼓来。
方才的一腔孤勇正在一点一点瓦解,她突然有点后悔了,毕竟她们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样单纯的关系,而是......是很危险的关系。
那么,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或者应该说,是应对。
透亮的屋子越来越近,开着半扇的门内走出一道长长的黑影,赵清漓吓了一跳,而后才意识到这是容追。
容追抱拳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在等您。”
赵清漓木讷地“噢”了一声,收回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容追的一袭黑衣在夜里看起来更具危险气息,以至于她险些将容追当成了那晚的刺客。但显然不是,容追很高很高,他的身量无论放在哪里都很突出,比那人还要再高出一些。
赵清漓暗自诽腹,他这么高,做暗卫不会很容易被发现吗?
思绪停在这里,赵清漓已然走至门前,跨过外殿,内阁中的饭菜香气四溢,她轻轻动鼻嗅了几下,便知其中有她爱吃的。
赵清漓在垭口停了一下,换上一副笑颜,这才绕过屏风进去。
“皇兄。”她扬着声音唤了一声,目光落在飘着热雾的汤碗上,正是她最爱喝的金丝蜜羹。
赵清漓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侧,弯着眼睛问道:“给我盛的吗?”
“尝尝,味道可还和从前一样。”赵辞不置可否,眼神不受控制地牢牢锁在她白嫩的娇颜上,只觉得耀眼得让他挪不开眼,喉结悄悄上下滚动。
赵清漓拿着汤匙抿了一口,香甜的热气扑面而来,反而真让她食指大动,又咽下好几口。
晶莹的银丝带着蜜香挂在嘴角,若有似无的在唇峰上泛起一层亮光,赵辞看着他,眼中光一瞬变得幽深晦暗。
他别开眼,抑制住想要自己凑上去的那份冲动,改而伸出两根手指,指腹在她唇上迅速的抹了两下,拭去那层残液。
赵清漓一怔,慌乱中低下头去,拿起帕子擦拭嘴角,余光瞟着身边的赵辞,他正神态自若的用缎帕抹掉指尖的汤羹。
奇怪,这样的场景并非第一次,这样亲昵的接触也并不陌生,为何如今再去看那张俊颜,她的心里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赵清漓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皇兄宫里的饮食果然是我宫里比不了的!”
“既然觉得好,以后便常来吧。”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呃......似乎说错话了。
赵清漓只好干笑几声,埋着头再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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