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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情蛊
还恩两个字一出,朱玉腿心一紧。
谢知则说这话时嘴唇轻启轻闭,明明措辞毫无暧昧之意,可硬生生让朱玉听得脸红心跳。
她方才替他纾解,他这会儿就要还恩……他想怎么还?
剑修的头还悬在小腹之上,微凉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布料打在她肌肤上,小腹处炸开一阵酥麻。
那双黑与白都分明的眼直勾勾看着沉默的她,似是要把她这一瞬的惊慌烙入眼底。
她发现谢知则很擅长用最纯情的措辞与表情,做最出格的事情。
到底是真的单纯,还是刻意使坏?
她分不清。
脑海还在天人交战之时,一阵凉风从被掀开的裙底钻入,朱玉心里的弦崩断,她猛然坐起身,捧起谢知则要往里钻的脸。
滚烫的手贴在他微凉的脸上,朱玉气冲冲蹂躏那张摆着无辜表情的脸,而后咬牙切齿道:“你啊——!恩不是这么还的!”
两个人距离拉得极近,鼻息互相喷在对方的脸上,冷热交织。
掌心谢知则的脸被她揉得皱巴巴的,看着格外无辜。
面对她的逾矩,谢知则却没有发作,甚至没有挥开她的手,只是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疑惑偏头时他的高马尾滑落在朱玉手臂上,有些痒。
好像某种小动物的尾巴。
不明白就算了。朱玉收回手,跳过向这木头解释的阶段,直接宣布结果:“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现在还恩,我要存着。”
“存着……”谢知则一句话没说完,屏障外头响起张廉清的声音,“小师妹、四师弟,你们在附近吗?”
是宗门的人来找她们了!
朱玉暗自松了口气,准备松开手抬头回应张廉清时,身前的谢知则忽而抬手,摁住了她的手。
双手冷不丁被固定在他脸侧,他又将身子晃过来,挡住了洞口的光源。
视线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心跳提到嗓子眼,谢知则的脑袋动了动,她手心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微凉柔软。
触感似羽毛轻拂,意义却似毒蛇吐信。
朱玉呼吸一滞。
“你要记得。”耳旁响起谢知则的声音,旋即,没等她回应,洞口屏障被迅速解开,天光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朱玉愣了一会儿,适应光亮后,才发现谢知则早就负手离开她三步远,洞口围满了宗门的众人与她面面相觑。
或许是见朱玉坐在皱巴巴的男子外袍上,又或许是发现朱玉脸不自然的发红,孟秦浩扇扇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们……在干吗?”
经孟秦浩提醒,朱玉猛然想起自己与谢知则在这里干了什么荒唐事,她不自觉攥紧拳头,正想着找补,却听三步外的谢知则淡定道:
“疗伤。”
她循声看去,谢知则高马尾垂至腰间,一身白色薄衫勾勒身形,姿态端得挺拔孤傲,俨然一副不谙红尘世事的清冷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方才还在她手下意乱情迷,几近巅峰时,他只能仰着头,咬着牙,克制自己的喘息。
……
他的温度差被掩饰得太好。
朱玉的耳根子又在发烫,心里也开始被他这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说服:……解蛊确实能算某种程度的疗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还对谢知则的话有些迟疑。
孟秦浩向来不避讳这些,直接问道:“那小师妹脸红什么?”
谢知则冷冷扫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耐:“她发烧了。”
闻言,张廉清与孟秦浩便也不再迟疑,三步并作两步蹲到她身边,一个摸摸她额头,一个捏捏她掌心,两个人一起叹道:“真发烧了!”
洞口站着的长老们神色各异,却在听到朱玉发烧后,没有多做提问。
彭立卓静静盯了一会儿谢知则,开口时,语气有些不善:“裴长老呢?他入玄天镜中寻你二人,若你二人在禁林,他应该也在附近。”
谢知则面不改色朝彭立卓作揖:“弟子不知。”
彭立卓微微蹙起眉头:“谢知则。”
二人视线在空中碰撞,隐隐有交锋之意,周围弟子与长老皆是不知这冲突从何而起,无一人敢发言。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时,只有朱玉莫名其妙道:“宗主,裴长老向来不喜欢我与谢师兄二人,您为何会想到问谢师兄他的下落?”
张廉清没想到她敢当众顶撞宗主,扯住她的袖子示意她住嘴,孟秦浩更是直接打开扇子挡在她嘴巴前,用眼神警告她别继续。
朱玉一把扒开他二人,又道:“我们醒来后确实没看到裴长老,如果他……”
话音未落,溶洞外不远处的丛林中,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
彭立卓眼神一凝,回头呵道:“什么人,出来。”
“是我!宗主,是我!”裴光然的声音响起,几位长老连忙跑过去把他从林中扶出。
他浑身上下都是枯叶与泥巴,头发也乱糟糟,看着狼狈极了,被人扶出来,还没来得及站稳,与谢知则对视的一瞬间,他就一把推开周围的人,拔剑朝谢知则飞来。
“无耻小儿——!”
意料之外的展开让众人皆是一惊,谢知则却只站定在原地,没有要躲的意思。
剑光一闪而过,是彭立卓先出手截住了他的攻势,怒然道:“老裴,针对他的戏码还没闹够?”
裴光然甩开他放在肩上的手,怒目圆睁道:“针对他?彭立卓你是心大还是故意的,竟然放一个蛇妖入我们无量峰!”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倒吸冷气之声,长老与弟子们神色各异,都同时看向了谢知则。
作为三界最弱种族,人族曾被妖魔两族肆虐了几百年,虽然灵气复苏后三界维持权衡共处,但这几百年的肆虐让人族始终无法原谅妖魔两族,对任何妖魔都会选择杀之而后快。
若是人界第一修仙宗门无量峰收了个妖族作弟子,这说出去不仅面子上挂不住,还会被其他宗门怀疑无量峰有异心,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妖会对宗门之人做出什么,实在危险至极。
面对这般惊天指控,谢知则宠辱不惊,只敛目伫立原地,仿佛周围的所有从来与他无关。
“蛇妖,谢知则?”彭立卓从来平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诧色。
“裴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啊?”有其他长老追问道。
裴光然扯掉发间的枯叶,气喘吁吁道:“我入幻境没多久后便禁林中醒来,谢知则半跪在我不远处,右臂布满了泛着流光的蛇鳞片,整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妖族的甜腥气。发觉我在他旁边后,他便拔剑向我冲来,剑剑都是想取我性命,若不是我躲得快,怕是要死在他剑下了!”
朱玉听得一愣又一愣。
裴光然明明说他也入了幻境,却没有看见谢知则幻境里的景象,而是在出了幻境之后才发现他身上有蛇妖的痕迹。
而她醒来时,已经枕在了谢知则的大腿上,二人躲进了溶洞里,确实没有裴光然的存在。
她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那波澜不惊的谢知则。
方才面对众人探究与好奇视线都未曾有动作的他,却在朱玉看过去时,缓缓侧过头,接住了她的视线。
黑与白的纯粹眸子无波无澜,像是在叩问朱玉:“你信他所说吗?”
……
她当然信了!
她可是亲眼见证谢知则与那巨蟒达成妖契的啊!
谢知则应该就是为了不让真身暴露而去追杀裴光然,被裴光然逃脱后,发现她也躺在附近,便将她抱入溶洞,想利用她来做个证人。
怪不得他让她枕在他大腿,怪不得他那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怪不得他会在她提出解蛊时默然接受。
——谢知则是在和她使美男计啊!
此男真是太有心机,太有手段了!
她皱着眉感慨的小表情被谢知则看入眼里,他愣了愣,颇有些无辜地皱起了眉头。
像是在说:你不信我?
二人这一小会儿的对视很快被彭立卓的声音打断:“裴长老,空口无凭污人是妖族实在太过,你有证据么?”
朱玉又是一愣。
之前在议事厅那李铭涛和方翔污蔑她打人,怎么彭立卓就忘记问一问他二人有没有证据呢?
裴光然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流光满溢的蛇鳞片。
“与他打斗中我刮下这一枚鳞片,通体发白,流光满溢,一看便是蛇妖之物——宗主,何必继续包庇他?”
众人虽没亲眼见过蛇妖,但这成色的鳞片也绝非常物所能拥有,这次再看向谢知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怀疑。
朱玉也是一惊。
那巨蟒鳞片坚硬厚实,谢知则应该是在缠斗中被裴光然伤的不轻,才会被取走鳞片。
这下情况变得有些糟糕。
若没有这鳞片,她本想以上次自己被诬陷的事情做幌子,让彭立卓不要为了没有证据的检举而处罚弟子。
可若裴光然拿出了这鳞片,事情便变得不一样了。
有证据,无论裴光然能不能证明这鳞片是谢知则的,他都会遭到不少的怀疑。
不利于后续剧情发展。
她要做点什么。
这样想着,朱玉忽而福至心灵,朝着裴光然大声道:“裴长老,你把鳞片还给我吧。”
本来愤愤盯着谢知则的裴光然转头瞪眼看向她:“你说什么?”
众人千奇百怪的目光看了过来。
谢知则的视线同样沉沉落在了她身上。
朱玉保持镇定,从怀里掏出另一片与之相似的蛇鳞。
是在朱府斩巨蟒那时,她留下来的。
“我说,那个鳞片是我的,可以还给我了吗?”
妖族鳞片,还是两个?
众人又是一阵惊诧,旋即,骂声响起。
“你、你是蛇妖?”“怪不得如此跋扈,原来还有妖族撑!”“我就说这弟子不可留!”
方才谢知则被指责时众人忌惮着他的天赋不敢开口,如今发现鳞片是朱玉的,便口无遮拦起来。
身旁的张廉清却是不信,将她护在身后,提醒道:“小师妹,不要开玩笑,妖族的身份不能乱认。”
朱玉摇摇头,从他肩膀探出头,无所谓道:“——谁说这鳞片是妖族的了?”
裴光然呸了一声:“还在狡辩,这鳞片从颜色形状到气味,都是妖族的!”
“裴长老,能让人身上浮现出纹路的、能散发出甜腥气味的,除了妖族,还有一个东西,你忘了?”
“什么?”
朱玉灿然笑了笑:“——情蛊啊。”
谢知则眼神一凝,低低道:“朱玉。”
“怎么,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给你下情蛊了?”
此言一出,四周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最终,是孟秦浩先结巴道:“情、情蛊?”
朱玉脸上笑意更浓,对着脸色煞白的裴光然道:“南疆秘术,以虫蛇蝎等动物入蛊,裴长老不会这都不知道吧?”
说着,朱玉走到了从她说出情蛊二字开始就面色不善的谢知则身前,微微弯下腰,抬眼盯着他笑呵呵道:“你打走裴长老毁我情蛊,还想让我帮你瞒着这事?谢师兄,不厚道了。”
谢知则睫毛颤了颤,下颌绷紧,并未回应她。
裴光然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眼见朱玉抬手就要挽起谢知则落在胸前的头发,他怒喝一声:“妖女!你竟然用如此之邪术给剑修下情蛊!”
朱玉立刻收回手,谢知则抿了抿唇,似是有些失望。
她转身,对着裴光然无辜道:“这不是没成功吗?再说了,无量峰也没有不让人下蛊的规定啊。”
裴光然一噎。
无量峰确实没有不让人下蛊的规定。
以蛇妖鳞片作蛊,在南疆并不算少见,再加上下蛊之人是出了名的蛮横纨绔朱玉,众人虽觉得过分,但也没继续怀疑。
再一想,谢知则会与裴光然出手,不过是不愿自己情蛊发作的样子被人看见。
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唯有裴光然,似乎因为朱玉那几句挑衅式的反问,不肯放过她,“你这纨绔,我今天就替你母亲好好教训——”
谢知则不动神色跨步挡在朱玉身前,可那剑却在这之前,被一个纤细的手挡住了。
“裴长老,又和小姑娘置气。”那长卷发红指甲的长老乐呵呵插在朱玉与裴光然当中,朱玉先前打听过她的名字,朗三娘。
朗三娘绕过谢知则走到朱玉面前,指甲捏起她下巴:“小丫头玩得挺花,有我当年的风范,叫什么?”
“朱玉。”
“朱玉,珠宝玉华,好名字,我喜欢,”与上次在议事厅一样,她几句话就让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缓和下来,大概是在长老中颇有声望的,“下次有空来外门红鸾坊找我喝茶。”
说完,她又转身去吆喝裴光然:“瞪什么瞪,人家恩恩爱爱和你这老光棍有什么干系,身上还受这么重的伤,回去疗伤!”
其余众人都随着她的脚步离开时,彭立卓盯了谢知则几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朱玉准备跟着张孟两个师兄的脚步准备往外走,没走两步,却发现自己被人扯住,动弹不得。
她回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扯住她那人,“谢知则?”
这一次,谢知则没有接住她的视线。
朱玉想了想,道:“我不是故意要说情蛊的事情,我只是怕……”
见她忽然噤声,他喃喃重复道:“怕?”
“……怕你的灵宠被发现。”
谢知则猛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粉白的身影。
像是闯入山水画里的一朵桃花。
朱玉笑嘻嘻装傻:“反正我本来在他们眼里就不是好人。”
他那样静静盯了她一会儿,似乎是想在她的脸上寻找破绽。
可朱玉依旧笑着,无视了他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怎么啦?很感动?”
一阵沉默后,回答她的,是忽然被握住的掌心,和蹲下去的谢知则。
朱玉眨眨眼,谢知则淡然道:“你发烧了,我背你。”
她这人不擅长客套,只擅长得寸进尺。
见谢知则蹲在她面前,她想也没想,就整个人趴在了他背上。
宽厚的背,不再有因为瘦削而突出的肩胛骨,足够撑起朱玉全部的重量。
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袭来。
她轻轻将下巴搁在谢知则肩上,高热的身体贪图这不可多得的微凉。
玉兰香萦绕,她放下戒心,喃喃道:“其实你的灵宠很好啦,摸上去凉凉滑滑的,很漂亮,我很喜欢呀……”
话没说完她就昏睡过去。
禁林无风,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连谢知则的脚步声都停了,只剩下朱玉浅浅的呼吸声有规律地作响。
谢知则垂下眼睫,托着朱玉腿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他静静伫立了很久,直到通讯珠里有人发来千里传音,才让他从这刻静谧中惊醒过来。
“谢知则,送回朱玉后,即刻来议事厅找我。”
“你的剑心,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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