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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喜欢我吧
靖王的忌辰,裴循去景悬寺的原因,要追溯在他儿时。
在裴循的记忆里,自有意识就发现自己与同龄孩童过着不一样的生活。每到入冬,他都会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六岁时,他奄奄一息躺在榻上,睁开眼,透过窗户看到侍奉他的孩童在外头抓雪。他身穿薄衣,从不怕严寒的冰冷。
裴循羡慕的恨不得立马冲出屋子。可他好冷,哪怕屋里烧着暖炉也冷,他缩在被窝里,有些恐惧下雪时的冬季。
他的性格也开始沉闷。
十岁时,阿爹告诉裴循,他的身体已大好。所以那年,他第一次在大雪之日踏出屋门。天地白茫茫一片,眸子里应出一片又一片雪花,眼花缭乱。
他的脚踩进厚厚的雪地,那种奇异惊喜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
后来,阿爹开始带裴循出门了。而这十年,日复一日被困在靖王府。
在他的国度里,世间万物共享这一小片天,恍若井底之蛙,看不见外面的天与地,只有那所见的澄澈的天空陪伴他,风在耳边说话。偶尔会见大雁归北,但却被凌空吞噬,再也不见身影,中秋时才放过它们,掠过飞影。
阿爹喜欢灯祈节,所以带他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景悬寺。后来关于外出的记忆里,最多的场景也是景悬寺。
灯祈节是民间的大日子,大多百姓会带着亲人去景悬寺祈福。阿爹和阿娘拉着他的手,一起跪在神像下,默默祈祷。
裴循知道,那是阿爹阿娘在向神祈求,让他健康平安长大,所以每个灯祈节,他的愿望,也希望他们健康平安长大。
永远陪着他。
直到某天,阿娘流产而亡,他的愿望变成了,阿爹永远不死。
也可以不用陪着他。
再后来阿爹死了,死在灯祈节,他变成一个人去景悬寺,身侧无人牵他的手。
所以每到灯祈节,他会特意跑到京城。
去祈祷。
阿爹阿娘在天上健康平安长大。
—
噩梦醒来,裴循下意识缩紧了双手。
见到缩在他怀里的江淮漪,情不自禁的笑了下。
江淮漪本就是浅眠,轻微的笑声叫醒她。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还好,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裴循见她莫名松了口气,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随之就想逗逗她。
阳光铺满地面,江淮漪想转身找个话头溜走,却又被裴循圈在怀里。
他低头看着江淮漪,眼睛是不可言说的情绪。她立刻感知到危险,可力量悬殊,怎么挣脱都不堪一击。
江淮漪慌慌的,在她的计划里,好像没有想到过这一步,准确的说,是没想过裴循会有这一步。
下一秒,裴循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却停留在嘴唇,一动不动。
“阿衡,你想亲我吗?”
江淮漪感受到裴循眼里渴望,但还是冷清,克制的。
她摇摇头,这种情况下,要是说想亲他,那岂不是……
江淮漪很是害怕。
裴循轻笑,那笑江淮漪听出了一丝魅惑。
裴循额头抵在她的眉间:“想要你……”
江淮漪一僵。
“阿衡,想要你喜欢我。”
她忽而愣住,抬头看见裴循的神情。落寞,毫无对她的不敬之意。
他又说:“阿衡,喜欢我吧。”
这般可怜又带着乞求的神情,让江淮漪想说的话堵在心口。
若是现在答应他,两人相处之久,日久生情的计划就提前了一半,但也是有风险的。若是不答应,可这模样带着这表情……
“殿下。”江淮漪道,“算了吧。”
—
入夜的皇宫,总是空寂的。
即将入冬,风刮的脸生疼。范进康面不改色的撑着拂尘进了殿内。
那是当今陛下所在的殿宇,名曰,长阳殿。
进入殿内,范进康先见到的是景炀帝的背影。他身着燕服,饰以云纹,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平和而庄肃。
“陛下。”范进康小心翼翼的唤,“陆灿大人已在门外候着了。”
景炀帝招招手。
范进康便轻声退下了。
寂静的殿宇,景炀帝等了几秒后,忽而道:“江迟那边如何了?”
也不知何时,陆灿竟已经出现在景炀帝身后,悄无声息,好似阵风飘进殿内。
“回陛下。”陆灿躬身道,“江迟还未有其他动作,但听说张衍有个流落在外的孤女,他可能会用此女威胁张衍替他办事。”
景炀帝讶异道:“张衍竟有子肆?何时的事,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属下已查明,张衍还未为官时,孤女是张衍在民间与一商女所生。但还未找到此女所在的何处。”
“不用找。”景炀帝回过身,“他们的事,朕懒得插手。但乐复卿那边,需要你去常岭一趟。”
“他的姐姐乐复尧在世时,是个不可多得良吏,民皆敬之,可惜……”
景炀帝惋惜道:“乐复卿,朕不想让他走她的老路。他虽未有其姐功业之万一,但无功无过也算是个好臣。此次常岭病疫复发,官绅闭户,他却孤身一身亲赴此地,施粥救灾,可见乐复尧所有品性,他亦有。”
“至于张衍……”
景炀帝背过身,透过窗户看向那皎月,心思沉不见底。
“陆灿,你觉得朕做的对吗?”
陆灿面不改色:“陛下垂问,属下惶恐。”
景炀帝看着那窗外:“太后曾告诉朕,一国之君,乃权倾天下,独揽权纲。朕现在才明白。就是这些东西,才让朕戴枷起舞,画地为牢啊。”
诸般无奈……
—
天灰蒙蒙,沧影见到裴循时,他一只手拖着下巴,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殿下?”沧影在他眼前挥挥手,“殿下,殿下?”
裴循有些无精打采,但语气还算温和:“何事?”
“靖王爷在常岭那件事,有着落了。”
裴循神情变得凝重。
……
原来,沈即还未随靖王去常岭时,曾在路上救下一人。此人名叫洪唯,在夷陵是个响当当的富商。后来出门游玩被山匪所劫,恰巧沈即路过救了他一命。自此两人便成了挚友。沈即在常岭出事时,也是他在身侧照顾,甚至花大价钱买药制药。
沧影递给裴循一封信:“这是洪唯让属下给您的。”
“算了吧”这三个字瞬间抛之脑后,裴循拆开信,只看到一行扭扭歪歪的字。
“请世子殿下到常岭一叙。”
常岭,常岭最近可不太平。怪疾复发,清远侯府投毒之事锦仪与锦桓忙的焦头烂额。背后又不知道牵扯多少人,此时叫他去常岭,定是蹊跷的。
他不相信阿爹会背叛别人,可刘婉死前说的,始终引着他想去寻找答案。
“殿下。”沧影愣道,“您眼睛?”
“装的。”
……
“沧影,这几日准备一下,跟本世子去躺常岭。”
沧影这才明了那信说的什么了:“可殿下,常岭它……”
“阿爹的事,我定要查清。”裴循叮嘱他,“此次出府,估计有一段时日。再多派些人保护世子妃。”
沧影听到最后一句话沉默着,看向眼前的世子。他想起那日初秋,在回京的路上,殿下隔一段路就会问还有多久可以到。可马车真正停留在府前时,他不说话了,静默许久许久,唯一的动作只是掀开车帘,看了眼世子府的大门。
那时已是深夜,殿下莫名笑了下,最后叫车夫离开。待第二日时,他叫车夫从江南来的方向去世子府,这才见到江淮漪。
世子怕冷,哪怕是初秋还带着暖他也会穿的比旁人多两层外衣,可那日江淮漪只是衣角脏了些,殿下竟脱下狐裘披在她身上,全然忘记还未回京时,自己的风寒才刚刚痊愈。
之后的种种……
沧影不敢想了。其实他很早就知道殿下对江淮漪并非普通情谊,不论江南不自觉的提起那个名字,还是景悬寺他非要见到她才肯回府,甚至做出装瞎这种与他毫无关联的事来。
可也就是因为江淮漪,如今的殿下好像与之前的殿下不一样了。殿下从不喜欢晒太阳,某日,他竟见他在院子里迎着阳光作画。
他起初还会暗示殿下,靖王因何而死,她是江迟的女儿。
但现在,无关殿下,自灯祈节后,他也想通了许多,他自小与殿下长大,殿下是何情绪,是何动作,状态如何,他都比任何人都清楚。而江淮漪,恰好是带动殿下情绪的人,带动的情绪,也恰好与之前的殿下截然不同。
—
江淮漪蔫了,并非对活着没有了激情,而是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那时裴循问他能不能喜欢他的时候,她竟莫名其妙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根据她的日久生情计划完全脱离。
江淮漪看着外面大好的天气,也没心思晒太阳了。
况且最近日子过于太平,自江迟让她去找那封信之后,好像再也没有让她做过什么事,心里有些后怕。
江迟本就心思深沉,越安静,她就越觉得不对劲。
“小姐。”
青霜推开门,手里端着盘糕点:“这是后厨刚做好的雪花酥,青霜帮你取来了。”
江淮漪道了谢,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敷衍道:好吃。”
青霜察觉到她怪异:“你怎么了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江淮漪否认,又道:“江迟有联系过你吗?”
“老爷已经很久没有派人联系过我了,而且我最近发现,就连守在世子府附近那几个暗卫都不在了。”
江淮漪更加怀疑江迟在搞什么动作。手里的雪花酥停留在半空一动不动。
“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青霜担忧道,“要不青霜去城西买碗清汤面给您?”
这三个字激起江淮漪的兴趣,她终于缓过神来。嘻嘻道。
“多谢你青霜,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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