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

　　此案本就简单，张廷玉是有效率的能臣，很快便查清了来回报胤禛。
　　甄远道确实私藏了顾炎武，黄宗羲等人的诗集，有时也对人提及诗集里的言句，但只限于几个知交好友。
　　胤禛问张廷玉：“这事你觉得该怎么办？”
　　张廷玉道：“回皇上，私藏反诗已是重罪，且先皇在位期间，对此类案件已有定论。以刑论之，至少是株三族的死罪。”
　　胤禛脸色铁青，并不搭腔。
　　张廷玉咳嗽了两声，又道：“其实以微臣之见，甄远道只是爱好诗词，无意中犯此大罪，并无谋反之意。可酌情减轻罪行。”
　　胤禛道：“别吞吞吐吐的，给朕想个处理办法。”
　　“抄家，全家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这就是你的办法？”
　　张廷玉跪下道：“皇上乃圣明之君，微臣愚鲁，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请皇上降罪。”
　　胤禛心中暗叹，张廷玉忠直之臣，今日能体恤圣意，已经难得，再逼迫他，恐怕他就要辞官了。
　　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若曦急匆匆赶到上书房前，早有小太监过来伺候道：“莞嫔娘娘金安，您来得真不巧，万岁爷正在发脾气呢。”
　　她满面焦急道：“本宫有急事求见皇上，请代为通传。”
　　小太监正为难时，苏培盛走了出来：“哎呦喂，娘娘您怎么来了？您这身子应该静养才好哇。”
　　“苏公公，本宫确有要事，一定要见皇上。”
　　“皇上这会子正和怡亲王，恂亲王商议国事呢。不瞒您说，皇上的心情很不好。您这会进去，可不是时候啊。”
　　“苏公公，谢谢你的好意。可本宫今天非见万岁爷不可。你若为难，也无须通报了。本宫直接进去了。”
　　说完便往里闯，别说她身怀龙裔，便是平时也没人敢拦她。
　　苏培盛摇摇头，任她进去了。

　　十四正对胤禛说道：“老十这次实在是。。。。。。”一看到若曦走了进来，便停下不说了。
　　若曦对胤禛道：“臣妾有些话想单独呈于皇上。请皇上恩准。”
　　十三立刻道：“那臣弟们先行告退。”然后拉着十四走了出去。
　　胤禛过来扶住若曦道：“你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让你静养么？”
　　若曦突然跪下道：“臣妾的阿玛额娘俱已年迈，实不堪长途跋涉之苦，更难承受为人奴役之辱。求皇上开恩，切要饶恕臣妾家人。”说完便要磕头。
　　胤禛急拦住，复又怒道：“我已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准透露此事给你。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若曦流泪道：“果然是皇上有心瞒我。只可惜宫里头未必人人都不愿让臣妾知道。”
　　“你且坐下，我自有瞒你的道理。你怀着身孕，怎能让你为此忧虑于心？”

　　“臣妾如今五内俱焚，只求皇上开恩，饶恕了臣妾的家人，一切罪责，臣妾愿意承担。”
　　“若曦，到了此时，你为何还一口一个皇上的，你还是我的若曦么？”
　　“胤禛是不会发配我的家人的，只有皇上才有此权利。既如此，臣妾便只能是甄嬛，哪敢再做若曦？”
　　“你心里有气，我也知道。可你究竟听说了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今日允硪和那帮前朝老臣还在殿上朝朕发难？说朕处事不公，刑罚不明。甚至要朕降罪于你。若曦，我可以承受一切非议，却只求你的理解和支持。若这点都失去了，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看着胤禛真情流露的样子，若曦的眼神也逐渐软化下来：“四爷，阿玛和额娘养育了我十多年。哺育之恩，不能回报，竟还连累他们为我受苦。若曦愧疚于心啊。”
　　胤禛搂着她，只轻轻道：“对不起，若曦，对不起。”
　　她在他怀里肆意地哭泣，泪水染湿了他的龙袍。
　　胤禛用丝帕温柔地替她试去眼泪，安慰道：“我会派人一路照顾甄氏一族。到了宁古塔，也不会让他们遭受为难。若曦，我答应你，一旦时势有变，我定会赦免他们，将甄家重新接回京城。”
　　若曦泪眼迷离地看着他：“可当真？”
　　“自然当真。”

　　“你今日被十爷诘难，如何是好？”
　　“我训斥了允硪，罚他回去闭门思过。”
　　“他们针对的是我，是么？”
　　“不是的，他们针对的是我。”
　　“胤禛，刚才对不起，是我关心则乱。其实，我总忍不住对你发脾气，只因为你是我的爱人。你总是那么照顾我，保护我，我还那么待你，想起来好生内疚。”
　　“若曦，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分明。你为难我总胜过为难你自己。”
　　“还说不必如此分明，为难你我会好受么。其实我谁也不想为难。可知易行难，总是伤害到身边的人。”
　　“你怀着孩子，自然有些小情绪，果然忍不住，尽可朝我发泄。只希望你不要总是自责，对你的身子也不甚好。”
　　“胤禛，我累了。这就回去了。”
　　“我让苏培盛送你。”
　　“不用了。风口浪尖的，实不必再招人话柄。”
　　她起身走到门口，忽又回头道：“胤禛，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是否会对你更好些？”
　　胤禛惊怒道：“若曦，你在说什么？”
　　她疲倦地一笑：“没什么，我瞎说的。别往心里去。”
　　说完转身离开。
　　他回味着她这句无限凄凉的话，不禁浑身发冷。

　　若曦让槿汐搀扶着，慢慢地往回走。浣碧和流朱得知甄家被抄后，哭得跟泪人似的，自然不能出门了。
　　远远地，竟看到十三和十四在前头等着，便嘱咐槿汐两句，自己迎了上去。
　　三人相见，若曦行礼道：“两位王爷别来无恙。”
　　两人还礼。十四道：“莞娘娘清减了。“
　　若曦苦笑道：“伤心人别有怀抱，让王爷见笑了。“
　　十三安慰道：“娘娘无须自苦，皇兄的心里，还是向着娘娘的。”
　　“十三爷，十四爷，皇上素来执法严明。此次为了嫔妾，怕是遭人微词了吧。”
　　回到碎玉轩已经很晚了，若曦的脑海里还是一遍遍回响着十三的话。
　　前朝的争斗远比她想象的激烈，即使是胤禛，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康熙朝的老臣们，夺嫡不成的亲王贝勒们，那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胤禛？
　　历史上的胤禛，登基后的数年内，也是不断地在和这些个势力明争暗斗，以他的英明神武，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地解决这些问题。
　　而且，这一世的情况似乎还更为复杂。
　　也许胤禛说得不错，允硪他们针对的不是自己，而是胤禛。
　　但如果没有自己，胤禛就不会那么为难，自己的这一世的阿玛，额娘，还有妹妹，就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她忍不住想问问苍天，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一辈子，可为何，那样的艰难？
　　他说过：老天不与，我也要把你夺过来。
　　可夺过来之后，老天还是不与呢？
　　相爱容易，相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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