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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宫门深锁,梅香自困
雪水顺着棠安宫的飞檐往下淌,滴滴答答敲在阶下的青石板上,像谁在数着不成调的拍子。
沈灼棠把自己关在暖阁里,连窗都掩得严实。疏桐捧着刚温好的姜茶进来,见她背对着门坐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被上的缠枝纹,轻声道:“小姐,喝口茶暖暖吧,外头风凉。”
“不喝。”沈灼棠的声音闷在毯子里,“让他们都退下,谁来都不许开门。”
疏桐没敢再劝,悄悄退出去,却在廊下撞见小太监捧着个描金食盒,说是御膳房刚做的杏仁酪,陛下特意吩咐送来的。疏桐皱了皱眉,低声道:“陛下跟前回个话,我家主子乏了,早睡下了。”
小太监刚走,就见另一个宫女匆匆跑来,附在疏桐耳边道:“方才路过坤宁宫,见陛下在里头呢,还赏了皇后娘娘一对羊脂玉镯,说是苏相从前在西域求来的贡品。”
疏桐心里咯噔一下,回头望了眼暖阁紧闭的门,忙斥道:“瞎传什么,仔细舌头!” 可那话终究还是飘进了暖阁里。
沈灼棠猛地从榻上坐起来,抓起枕边的玉如意就往地上砸。玉如意撞在金砖上,裂了道缝,像她此刻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堵得发慌。
她明明知道,苏清沅是皇后,陛下赏她东西是应当的;明明知道,父亲和苏相是多年的朋友,两家结亲本是好事;可听见“羊脂玉镯”四个字时,心口还是像被针尖扎了下——那对镯子她见过,去年在苏府的赏宝会上,苏清沅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说父亲宝贝得紧,连她都轻易不让碰。
如今,却成了陛下赏的。
“小姐?”疏桐在外头听见动静,声音带着怯意,“要不……奴婢去御花园折支红梅来?您前日还说想看呢。”
“不要。”沈灼棠把脸埋进毯子里,“什么红梅绿梅,看着就烦。”
她想起幼时在苏府,苏清沅拿着块西域进贡的蜜糕,怯生生地递到她面前,说“灼棠妹妹吃,我不爱甜的”。那时她还笑话苏清沅胆子小,如今却成了人人敬着的皇后,连陛下看她的眼神,都比看自己时多了几分温和。
暖阁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雪水声,和她自己闷闷的呼吸声。她摸到枕下那支刻着“棠”字的玉簪,指尖反复摩挲着簪头的纹路——这是册封前萧景曜塞给她的,那时他眼里的光,亮得像星子,怎么才几日,就淡了呢?
“他定是觉得我不懂事。”沈灼棠忽然对着空荡的屋子喃喃自语,“觉得苏清沅温顺,不像我,只会耍性子。” 说着说着,眼眶就热了,却梗着脖子不肯掉泪,只把自己裹得更紧,像只受了惊的小兽,非要把自己困在角落里才安心。
暮色渐沉时,疏桐再次叩门,声音带着点欣喜:“小姐,陛下让人送了盆东西来,说是从您府里搬来的,您瞧瞧?”
门终于开了道缝。沈灼棠探出头,见廊下摆着个半旧的花盆,里面栽着株不起眼的野菊,还是去年她在相府后园随手栽的,早该枯了,此刻竟冒出两瓣嫩黄的花苞。
“这是……”她愣住了。
“陛下说,”疏桐忍着笑,“野菊皮实,不像那些娇贵的梅,冻不着,饿不死,搁在暖阁里,或许能解闷。”
沈灼棠望着那两瓣颤巍巍的花苞,忽然就笑了,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花盆的泥土里。她想起去年栽这菊时,萧景曜蹲在旁边看,还笑话她“哪有贵女养野菊的,传出去要被人笑”,那时她拎着他的耳朵骂他“懂什么,这叫自在”。
原来他都记得。
她转身回了暖阁,却没再关门,只对着疏桐道:“把那杏仁酪热了端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疏桐连忙应着,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坤宁宫的灯火,又望了望自家小姐捧着花盆傻笑的模样,悄悄松了口气——这宫墙里的弯弯绕绕,自家小姐或许还没看透,但那份藏在别扭里的在意,倒是真真切切的。
夜渐深,棠安宫的窗缝里透出暖黄的光,映着阶下那株野菊的影子,倒比坤宁宫的玉镯、御花园的红梅,多了几分不肯服软的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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