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

　　军械库之事刚过三日，一道惊雷便在朝堂炸响。

　　早朝之上，魏庸的党羽、御史台的刘御史捧着弹劾奏章，声泪俱下地跪在丹墀前：“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沈青柏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请陛下严惩！”

　　满朝哗然。

　　沈心妩站在班末，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攥紧了袖中的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魏庸果然动了杀招，而且选了最狠的一条路。

　　“刘御史可有凭据？”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近来朝堂风波不断，他眉宇间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刘御史立刻呈上一卷帛书：“陛下请看！这是从北狄大营截获的密信，乃是沈青柏亲笔所书，约定与北狄里应外合，共分大齐江山！”

　　内侍将帛书呈给皇帝，魏庸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心妩不等皇帝发话，已然出列：“陛下，此乃诬陷！家父镇守北疆十余年，与北狄大小百余战，岂能通敌？刘御史仅凭一卷来历不明的帛书便定人叛国之罪，未免太过草率！”

　　“沈小姐何必急着辩解？”刘御史抬眼看向她，语气尖锐，“这密信上的字迹，与沈将军平日奏章上的笔迹分毫不差，难道还有假？况且……”他话锋一转，“前几日云城‘小胜’，北狄竟轻易退去，如今想来，怕是早已达成了默契！”

　　这番话诛心至极，朝堂上立刻响起窃窃私语。魏党官员纷纷附和，要求陛下彻查；而那些中立派则面露犹豫，看向沈心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沈心妩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笔迹可以模仿，退兵亦可有他因！家父在云城苦守数月，粮草短缺，兵力不足，若真与北狄勾结，何必等到今日？刘御史口口声声说密信从北狄大营截获，敢问是何人所截？何时何地？可有证人？”

　　她连珠炮似的质问让刘御史一时语塞，眼神下意识地瞟向魏庸。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皇帝眼里，他捏着帛书的手指紧了紧。沈青柏的忠心，他多少是信的，但魏党势力庞大，这封密信又来得如此“及时”，不由得他不生疑。

　　“沈爱卿，”皇帝看向沈心妩，“此事关系重大，朕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定夺。即日起，暂停沈青柏云城主帅之职，由副将暂代，待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这已是折中的办法，既未定罪，却也夺了沈青柏的兵权。沈心妩心中一沉，知道这是魏庸想要的第一步——只要父亲失去兵权，后续的构陷只会接踵而至。

　　“陛下！”她还想再争，却被皇帝抬手制止：“此事不必再议。沈爱卿，你身为沈家后人，当以大局为重，配合查案。”

　　退朝时，沈心妩走在长阶上，只觉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魏庸从她身边经过，低声笑道：“沈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家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何必再挣扎？”

　　沈心妩停下脚步，冷冷回望：“魏大人费尽心机伪造证据，就不怕日后真相大白，反噬自身吗？”

　　“真相？”魏庸嗤笑一声，“在这朝堂上，朕说的话，就是真相。”他拂袖而去，留下的背影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慢。

　　回到将军府，祖父听闻消息，一口血险些呕出来，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他们……他们这是要逼死沈家啊！”

　　“祖父息怒。”沈心妩连忙扶住他，“陛下虽暂夺兵权，却未定罪，说明尚有转圜余地。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

　　可伪造的密信做得天衣无缝，连父亲最亲近的幕僚都辨认不出破绽。绿萼急得直掉泪：“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被污蔑！”

　　沈心妩沉默着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落在北狄王庭的位置。伪造密信，必然要与北狄内部有所勾结，否则何来“从大营截获”的说辞？

　　“顾流年那边可有消息？”她问。

　　“顾公子派人来说，他查到刘御史的亲随近日与一个北狄商人过从甚密。”

　　“北狄商人？”沈心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把人盯紧了，务必找到他们接触的证据。另外，让人快马加鞭去云城，告诉父亲，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回京——这是魏庸的圈套，回京便是自投罗网。”

　　夜色渐深，将军府的灯亮了一夜。沈心妩对着那封伪造的密信反复查看，试图找到破绽。忽然，她注意到帛书边缘的水渍——那不是寻常的水迹，带着一丝淡淡的咸腥味，像是……海水？

　　北狄地处内陆，何来海水？

　　她猛地起身，翻找出云城送来的军报，其中一封提到北狄近期与沿海的倭寇有秘密往来。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成形：这封密信，或许不是北狄人伪造，而是魏党勾结倭寇，从海上运进来的！

　　若能找到这条线索，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揪出伪造证据的真凶。

　　窗外，月色被乌云遮蔽，黑暗笼罩着整座京城。沈心妩知道，证明父亲清白的路，比护送粮草更加凶险。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迎着这场狂风暴雨，一步步走下去。

　　因为她身后，是整个沈家的荣辱，是父亲用性命守护的家国，绝不能让奸人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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