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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
“天呢,吓死人了,刚刚差点出了人命。”
医院里空气沉寂,人人都担惊受怕,偶尔有几个目睹了全程的病人交头接耳。医生急匆匆的穿过走廊,推开急诊室的门,看到已经包扎好的席乐言坐在凳子上,尚且未等他开口,医生率先递来了噩耗。
“那个人确诊了,是梅毒三期。”
此话一出,连席乐言身旁为他包扎的护士的脸都白了。
虽然那把刀也拿去检测了,谁也不敢保证这个万一,医生沉吟道:“你做测试了吗?”
“刚做完,”席乐言反而显得异常冷静,“不过结果两天后才能出来。”
“两到三周的潜伏期,你要多加小心,一定不要放松警惕。”被席乐言救下的医生满面的歉意与懊悔,“抱歉,都是因为我才………”
“谁也不想受伤,”席乐言轻声打断她的话,“别自责,安大夫,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席乐言被隔离了。
等待这两天极其漫长,时间好像拉成了一条直线,他站在上面走着一步一颤的独木桥。
这些时间里,他也幻想过如果真的感染了,后果会怎么样。
梅毒的治疗过程极其繁复漫长且风险极高,那个病人是否能治疗成功都尚且未知。
如果真的感染的话……
席乐言皱起眉,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父母会伤心,尤其是母亲,她身体不好,定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再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席乐言毫无预兆地想到了孟鄢。
他也有些意外,可偏偏脑海里控制不住浮现孟鄢的身影,那样的纤瘦脆弱,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他在席家该怎么办?
曾经不顾危险,敢于顶着枪口上街游行的人第一次面对死亡时有了真正的恐惧。
而这份恐惧来源于对孟鄢的牵挂。
啪的一声,席乐言脑海里的那根弦断了。
人在极端时刻往往会想到心里最放不下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孟鄢在他心中比他想象得还要重要。
席乐言缓缓抬起手,摁向自己的胸口,心脏依旧在跳动,频率却与以往不同。
他想起许多,孟鄢认字时认真的模样,感谢他时害羞的笑容,以及被欺负时伤心难过的的眼泪。
一点一滴他都记在心里。
此时此刻,席乐言迟钝了十八年的心终于捻上齿轮,严丝合缝地开始转动,引来的蝴蝶效应,在心里降下史无前例的暴风雨。
他也喜欢孟鄢。
不是普通的欣赏,也不是带着可怜的关切,而是真情实意地喜欢一个人。
他不用再自欺欺人,也不用再给自己找蹩脚的理由开脱,席乐言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以前还在为孟鄢喜欢自己而苦恼,如今想来便觉得豁然开朗,两情相悦罢了,这不是美谈吗?
席乐言给自己想美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傻笑。
幻想太美好让他短暂地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着隐患的事,又开始犯愁孟鄢的身份。
毕竟对方现在还是他爹的姨太,两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真是命苦。
他要抓紧时间,想办法让孟鄢离开席家。
.
检验的结果终于出来了,虚惊一场,席乐言平安无事,不过他因此受伤的消息却在发生时就传递到了家里。
院长破天荒地单独找了一次席乐言。
对方先是表彰他一番,最后话里话外让他回家休息几天。
席乐言不傻,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含义,收拾收拾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
他开车回家,不见有人迎接,自己大病初愈怎么连当初回国的架势都没有。
席老爷的小厮给他开了门,对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整个家中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发生什么事了?”席乐言随口问了一嘴。
“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怎么了?”席乐言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谁惹老爷生气了?”
小厮满脸为难,纠结半天才说道:“因为您……”
席乐言大概猜出来了怎么回事,估计院长给自己放的假也是接到了席老爷的指令。
他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书房。
门口虚掩着,席乐言轻轻推开门,就看到席老爷坐在椅子上,脸上阴云密布。
席乐言主动开口:“爹,我……”
“你还有命回来?”席老爷冷笑一声,“我以为你准备在医院光荣赴死了。”
“爹,确实是我莽撞了。但是情急之下,我也是迫不得已。”席乐言老实认错,“之后我会小心的。”
“小心?你从小到大干的这种事还少吗!”席老爷怒极,拍案而起,指着席乐言的鼻子骂到,“你他妈这辈子也不会长记性!老子以为只要让你消停做你自己喜欢的,你就能老实点!结果呢?当个医生差点把命搭进去!”
“我看你这班是不用上了,”席老爷大手一挥,背过身去,“我跟你们院长说完了,以后你不用去了。”
“爹!这不行!”席乐言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我不能半途而废,我还要治病救——”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房间。
爆裂的疼痛在脸上炸开,席乐言顿时感觉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像是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环绕。
“你个畜生!!”席老爷也许久未生过这么大的气,这一巴掌打完自己也差点没站稳,“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你娘担心你担心成什么样了吗!席乐言,你要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了没人愿意管你!但你姓席,是你娘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你的命不只是你的,还是我席永昌和林月枝的!”
“你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但你想过你娘没有?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娘怎么办?!”
席乐言双拳紧握,说不出话,被打的侧脸开始变得红肿。
“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出家门一步!没我的允许,谁他妈也不行放你出家门!”
眼见自己的医学生涯真的要就此终止,席乐言还是没忍住据理力争地喊道:“爹,我可以关禁闭,我会悔改,但是我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放你的狗屁!”席老爷骂道,“你一会儿就去你看望你娘,在她门口前跪着认错!什么时候她原谅你了你再起来!”
“是,父亲。”
席乐言面对母亲确实很愧疚,席老爷说的没错,自己不是孤家寡人,不能任意而为。
他来到三姨太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丫鬟海棠给他开了门,不过脸色不太好。
席乐言没敢走进去,在门口喊了一声母亲。
里面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嗯”。
他知道母亲真生气了,于是老老实实地缓缓跪下,双手放在腿上,像小时候犯了错挨罚那样。
这天寒地冷的,席乐言就这样跪在门口,海棠于心不忍,还是进去向林月枝替席乐言说了几句求情的话。
林月枝本就心他问你个席乐言,虽然还在气头上,但是让他站起来,没舍得让他跪着。
“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席乐言垂着头,来到林月枝身后站在,低声认错,语气诚恳,“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小时候让你别去水塘边玩,可你每次都去,永远都是这样不听话,永远要让父母操心。”林月枝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呼出了全部气力,“长大了反而更过分,甚至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娘,您知道的,危急情况,我不出手的话,受伤的就是另一个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你受伤了就圆满了?”林月枝用力扣上胭脂盒,“你爹说的没错,这工作太危险不能干,到时候听你爹的安排,跟你哥一起忙家里的生意。”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反驳的必要了,林月枝看着丧眉耷眼的模样,火气削弱了几分,说到底还是心疼,她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孩子,娘从没要求过你一定要做出怎样的一番事业,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幸福美满。”
可是人不追逐理想,又怎么能幸福呢?
席乐言心中有了回答,但没说出口,应下的母亲的话,又说了好多保证,这才让母亲安心。
他离开母亲的房间,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孟鄢的房门口,若是平常他定然会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找他说好多话,诉说着这几日不见的思念,但是眼下实在太过狼狈,他犹豫半晌,还是准备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结果没走几步,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孟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席乐言!”
席乐言脚步停下,缓缓转过身,只看到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棉袄的孟鄢,眼里噙着泪,站在台阶下,固执地看着他。
席乐言不想让他担心,于是强行扯起笑容,想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结果脸上一做表情就是牵扯到了红肿的侧面,疼的他撕牙咧嘴,脸上又是笑又是抽搐的表情看着有些滑稽。
可孟鄢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这几日也得知了席乐言受伤的事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日也什么都做不好,天天担心他,饭也吃不进去。
“我没事——”
席乐言安慰的话语尚未说出口,就被孟鄢扑了满怀。
孟鄢清柔的气息充盈了自己的怀抱,他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你就是个坏蛋!”孟鄢揪着他的衣领泣不成声,“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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