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计划

　　维斯说完后会议室静了一瞬，易烠斜眼快速扫过他。
　　忽然梅拉扯着嗓子笑起来：“休假？我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没休过假了。要是现在让我休假甩手把事情交给别人做，我都不知道能有多开心！”
　　金莱尔笑眯眯问易烠：“易中校，你觉得呢？”

　　艾德安本想挡在易烠前面说一句什么，然而易烠回话的速度更快，不过是金莱尔的话音刚落，易烠就拒绝：“我不同意。”
　　除了艾德安，会议圆桌上的其他五个人眼中都隐隐带着不满的情绪看向了易烠，格兰仕更是挺直了腰，他们没想到拒绝的话来得这么快。
　　“中区交由我负责的事情太多，如果不继续做，这可能会把压力放到名特西上校身上。”

　　易烠很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用意，现在说让他停职，其实就是想在关于熵核决定的大会上阻止易烠出席。
　　熵核出现的过去数十年中，联邦召开过好几次大会。对熵核的处理方式提出不少，但最后还是化简成毁灭和共存两个选择。这期间弃票的人有，跟票的人也会有，尤其是在五年前，跟票的人特别多。原因很简单，是易烠在大会上的一次讲话，动摇了很多人的心，甚至连弃票的人由此前的17人变成3人转而将票数投给“毁灭”。

　　曼罗尼忽然开口：“可是我记得你们联邦的决断一般都是投票表决的吧？现在三位上校正好在场，事关你们联邦内部，我们几个人也不好插手，就不参与了。”
　　格兰仕一笑：“曼罗尼夫人说的有理。”
　　易烠同样赞同曼罗尼的说法，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手掌朝向对面坐着的梅拉，黑色手套在会议室的灯光下反着浅浅的光亮：“我也觉得有道理。不过根据联邦法则第二章第十七条，在职人员无论身处什么情况，都有权为自己表决态度。所以，我先为我自己投上反对一票。”

　　维斯原本跟金莱尔胡须一样翘起的嘴角在瞬间耷拉了下去，像什么东西噎在他喉咙里一样，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艾德安眼角都开花了，他松了口气往身后一躺，一只手放在鼻子下面刻意遮住了勾起的嘴角：“我也反对，你们怎么看？”
　　明显的局面，金莱尔和维斯都会选择同意易烠停职，这样的话两两相抵，就需要第五个人前来表决态度。但是现在处在事件中心的人物是一名中校，能够对中校发起审判的，除了上校没有别人了。
　　场面一度僵持，但这样也达到了易烠的目的。现在，他只需要把另外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赶走”就可以了。

　　易烠刚张口，会议室中央上方的全息影像突然亮起来了，名特西的身影出现在落地全景窗前面五步的距离，跟金莱尔相距两米。
　　易烠有点意外，他就看名特西走到金莱尔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事实是名特西的影像手穿过了金莱尔的身体。

　　“老朋友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次这么多人都同时在这里，难得，我也来看看。”名特西朝维斯一仰头，“诶呦，老了，哈哈哈！”
　　金莱尔和维斯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没什么是要遮掩的。
　　“你怎么来了？”维斯问他。
　　名特西“噢”了一声：“我的中校在这里，我当然要来看看。你们不知道，这几天看文件看得我头疼死了。对了维斯，之前你去西区的时候不是帮着处理了一批监察设备，听说还牵扯到坦福家的产业？”
　　“是啊，怎么了？”
　　“你要是把东西下放到各区基地，冲击了坦福的利益他们不太乐意，要是直接销毁，议案还不通过？”

　　维斯越听脸越沉，那段时间他根本就不愿意回忆起来，每天打的交道数不胜数，上下不知道要疏通多少关系。“有话就说。”
　　名特西哈哈一笑：“啧啧，我就从来不用操心这些，你看看，我白发都没你的多！所以说，我身边还是需要这么一位中校。最后，我也反对，三比二，结束。易烠，早点回中区，文件在我光幕里要占满内存了。”
　　易烠莞尔：“好的上校。”
　　梅拉托着她的脸，皱起眉说：“名特西上校来得突然，不如让另外四个区的上校一起来？这样也许更加严谨。”

　　“梅拉夫人。”易烠倏然用一种道贺的表情看着她，“刚才您说想休假了。”
　　梅拉点头：“当然。”
　　“那么提前恭喜你了。”
　　格林仕和曼罗尼都望过去，梅拉一脸疑惑：“为什么？”
　　易烠笑笑：“昨天很荣幸遇到您的女儿菲尼亚斯小姐，无意看见菲尼亚斯小姐用NeuroLux名下的库存股做了一点交易，看样子您女儿可以为您打理不少事情了。不过……”
　　NeuroLux是梅拉一手打理起来的芯片技术产业，现在她的手已经放在会议桌上不自觉地曲起来了，内心很着急，但是又要保持自己优雅的仪态：“不过什么？”
　　易烠刻意顿了两秒，才慢条斯理说：“不过她好像有些亏了，资金的走向下跌得厉害。看的那一眼好像是接近五千万尔米，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也许少一个零。”

　　梅拉呼吸一滞，眼睛瞪得眼角纹都被她撑得平滑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离开又听到易烠叫了声格林仕先生。
　　“怎么？”格林仕戏谑的眼神从梅拉身上收回来。
　　“听说您太太前不久新购入了一辆宝蓝色带着Z906最新车载系统的脉冲车，在车尾灯还嵌入了一颗紫色水晶。”
　　格林仕有些自豪：“对，全球限量10台。”
　　易烠微微面露惭愧表情：“不愧是限量的脉冲车，鄙人家里的完全比不上格林仕太太那辆耀眼。只是没有这个福气体验这种顶级车辆了，二位的儿子还是很幸福的。”
　　“儿子？什么儿子？”格林仕现在的状态就是不知易烠所云，因为他和他太太还没有过任何小孩。而关于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啊，是这样。很巧也是在昨天，我回到酒店后看楼下格林仕太太跟一位年轻男子进了那辆脉冲车。他们挽着手很亲密，看起来就像母子。”

　　格林仕的脸当场就变成了外面街道光场显示投影投出来的树叶颜色，他一把抓起放在腿上的帽子，直冲冲就推开会议室的门走出去了。而梅拉也一脸阴沉跟在后面往升降梯方向过去。
　　曼罗尼有些慌张，她仅仅是对上易烠的眼神又很快闪躲开。
　　“既然上校们已经作出决定，那我就不多留了。”曼罗尼拿起她宝贵的鳄鱼皮包包，踩着细长高跟鞋“蹬蹬”走了。

　　名特西站在会议室的西南角上，他自我感慨幸好自己走得没这么快，不然会错过两个有意思的八卦。
　　维斯和金莱尔也有点坐不住，但是并不是害怕有什么丑事爆出去，而是被那三个沉不住气的人给气死。
　　易烠自然看出了他们的不悦，略带安慰的口吻说：“维斯上校，金莱尔上校，为表示我的歉意，回去之后我会写一篇万字检讨书传到总部，今后为联邦的考虑，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撑着转椅的扶手站起来，对艾德安上校点头表示谢意：“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我需要先回中区，一个月后我们大会上见。”

　　投票表决既然定下，总部也没什么可以留下易烠的理由。易烠离开会议室，打开光幕看了眼工作信箱的提醒。
　　正好在这里十几分钟前有一条，不过并不是工作。
　　36****26：【还顺利吗？】

　　没来得及回复，易烠前脚刚走到这一层楼的拐角处，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霍里斯。
　　霍里斯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因为他现在的制服上从左肩开始的位置一直到腰部，有一片很大的深色污渍。
　　易烠看出来是葡萄酒泼洒的痕迹。
　　霍里斯瞟了一眼易烠身后走廊尽头会议室关上的门，勉强微笑说：“易中校的会谈结束了？”
　　易烠收起光幕，目光在那一片葡萄酒渍上停留了片刻：“对。”

　　“霍里斯中校！”总部大厦消防楼梯的门后，盂突然冲了出来，他的呼吸现在非常凌乱，面色都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从哪一层楼跑过来的。
　　“霍里斯上校，真的很抱歉！刚才是我的问题，这件衣服您可以交给我吗，我会承担我的过错，但是我恳求您可以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霍里斯不屑地看了盂一眼：“你该承担的过错就是离开，你应该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场合。”

　　易烠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看了眼盂发抖的腿：“这应该是存放了有十几年的Sauternes，有一种糖渍无花果的味道，倒了确实很可惜。不过看霍里斯上校这件衣服，酒洒上去应该有四五分钟了，如果有双氧水可以混一些清洁剂试试。”
　　盂对易烠投去满眼感激的目光，他重新看向霍里斯，伸手碰到他的衣服，但被霍里斯一把拍开。
　　“总部需要的接待人员是可以在贵客面前做好一切的，不是要你来善后，懂吗？收拾东西走吧，我在意的不是一件衣服。”
　　盂双手抓住霍里斯的胳膊：“霍里斯中校，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刚才的情况我也……中校，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一份工作，我父亲还需要我！”
　　“总部不需要你。”霍里斯一甩手，大步走向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

　　盂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他弯腰低头看见了易烠的鞋尖，抹了一把脸勉强振作起来：“易中校，抱歉让您看笑话了，电梯在这边，请跟我来。”
　　易烠走在他前面，提前按下升降梯：“你现在已经不是总部的接待员了，没有必要继续这么做。”
　　“但是我还在这里。”升降梯抵达，盂一手挡住电梯门，一手示意易烠往里面走。发红的眼眶里泪水是流转不止的，他吸了一下鼻子，背对易烠正打算按下一楼的按钮时，指尖停在了前面几毫米的位置。
　　“易中校是直接去楼顶乘机还是先回一趟酒店？”
　　“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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