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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春风得意,鸟儿立在树梢,吱吱叫个不停,传达季节的喜悦。集市上人来人往,嘈杂的很。糯米酒香混着淡淡花香,与山上的花香很不一样。这里的气味更加热情,迫不及待把留恋这里的人拉进。
徐粟刚刚目及热闹的人群,还没来得及品尝一口糯米酒,就被突然来报信的侍卫打断了前行的路。
“殿下……”那侍卫支支吾吾的。
“没事,说吧。”常离心里已经有些不满。
“司礼监来人了。”
还未开启的路被几字打断。
匆匆赶回山上,衣摆沾上了泥土,也算是走过的痕迹了。
司礼监的人猖狂地说,陛下派五皇子前往西北边境支援宁王殿下。圣旨上确确实实盖了玉玺,常离若是要反抗还得费一番心思。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如此之大,私用玉玺,已全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不过……常离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去荒北沙漠之地。
西风紧,钟铃响,宁王一定知道答案。
“殿下真的要去?要不我去探探情况?”徐粟气都没喘过来就看到常离忙东忙西地打点东西。
“不必,你好生在这呆着,朗山会保护你。等我回来就行。”
“何不带着我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啊。”徐粟听到常离的回答心里一下子没了底,空落落的。
常离停下手上的动作,双手摁住徐粟的肩膀,说道:“你初入仕途,对朝廷上的事不了解,贸然前去太危险了。再说,朗山会留在京城,这样安全些。”
“殿下昨天不才说相信我吗?怎么……”
“我相信你,但是不想你去犯险。听我的。”常离的话里没留一点余地。
徐粟看着常离眼里的坚定和冷静,他知道这是常离认真考虑后的结果,一时找不出理由反抗。
“在身边不是更好吗……”
常离的手落下他的肩,他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于是不合时宜的话就出了口。
没有嘈杂的风和闲逸的鸟鸣为沉默铺垫。
这没有后话填充的沉默令常离莫名急躁。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你只要好好地在那就行,在哪无所谓。”常离侧着对他,这句话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面对着说出来,可能还带了些安慰的意味。
“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也挺麻烦的。”
声音到最后就消散了。常离希望他没说过这句话,就当忘记了吧。
徐粟很纳闷,他好歹是一名刺客,怎么应该也算得上刺客中的高手吧……又不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说,之前不是交过手吗,虽然没分出胜负……但是那看不出身手吗?看来……徐粟现在又觉得要打一架了。但他直到后来也没提出这个要求。
常离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怕徐粟不会听他的,私自跟去,毕竟他看着就不像一个会顺从的人。
“我会派朗山看着你,别乱跑。”常离不愿在这方面松手,软硬兼施,想必是能起作用的。“若是被我发现了,休想再留着你的腿了。我不会留情的。”
“殿下。”
常离选择沉默,再开口指不准就动容了。他心里清楚,在这方面他很难保持原则,甚至没有原则。风吹吹就按耐不住了。
收拾好准备出门,拉开门正欲逃离,常离还是被背后的声音叫停了。
阳光停留在他的身体上,染上了世间的颜色,空留一片黯淡在身后。
“要去多久……殿下要我等多久呢?”徐粟没有很合适的身份说这句话,那他就以侍读的身份来说吧,就当是小小侍读对殿下的担心和挂念吧,盼求着他的殿下能早日平安归来,不要让他等太久。
难道就不能让常离成为他身边长久存在的人吗?永远不会离开的那个。徐粟又陷入了反复的自我对峙中。
以前身边的人换了又换,没有能和他说话的人。大家都戴着面具,没有表情,没有语气,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做着一模一样的事。徐粟不敢做出违背“常理”的事,也和他们一样用一张脸,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事。
当无数个自己在黑夜中穿梭,黑夜照出了他们的轮廓,徐粟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跑出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有时在水牢冤叫,有时在大殿汇报任务,有时在殿旁肃立着。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徐粟十分恼怒,于是他问覆盖在脸上的面具,为什么要控制他的生活,为什么要分割他,然后丢在这里任意一个角落,重复麻木的动作,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累?
终日活在地下,徐粟天真地以为爬出去就够了,就可以摘下脸上的面具,看看自己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千万不要和他们一样,他向上天祈祷着。
阳光的温度一直在徐粟的脑海存放着,等到有一天,拿出来对比对比,看看和现实的究竟有什么区别。
黑夜和黑夜周而复始地进行着,徐粟在浑浊的地面上和从未蒙面的人厮杀,不曾间断。
数不尽的人头在他手上,生生斩断。他已然忘记了第一次杀人的感受。是害怕,恐惧,还是平静地将尸首丢掷一旁。徐粟不记得了,他从未摘下他们的面具。他的记忆里没有他们的脸。
黑色的世界总要有东西来填充,没有山,没有水,没有热闹的街道。每当神经松懈下来时,眼前出现的都是他们的脸,一张张人的脸。
“不……我没有杀过他们,我没见过他们……我没见过他们的脸……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徐粟每日自言自语着,祈祷着,踩着尸体一步步爬上去,拼尽全力想爬出这个无尽的深渊。每当他好不容易感受到一丝温暖时,脚下的寒冷却令他瑟瑟发抖。他的脚下踩着无数尸体。
他无法停下脚步,他不想陷入漩涡被活活绞死。可是,直到他爬上这深渊,终于站稳脚跟的时候,才发现,发现自己的见识真是浅薄,根本不可能爬出这里,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但徐粟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上首席的位置,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然而没了之前的“斗志”,整天游手好闲,没事就跳上屋顶吹吹风,赏赏月。自从做了首席,即不用训练,也不用出任务,就看着一批批进来的人重走他的路。
他什么也不能说,没人会信他的话。
哪怕把游戏的真相告诉他们也无法为自己赎罪,梦里该出现的还是会出现,这不是他赎罪的途径,他心里很清楚。
不论之前还是坐上首席的位置之后,都一样。在这里,没人会管你话里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一样,只认结果,任务的结果。
既然如此,不如带好自己的面具,就此任凭情绪在眼里流转吧。
风声寒冷,月色明媚,徐粟就这样在屋顶跌入一个又一个梦境。梦很平,没有痛苦,没有罪恶,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每当徐粟醒来时都忘却了那是梦。
当这里的所有人都向他低头时,当这里的人都惧怕他时,当他能够在这里昂首挺胸时,所有的痛苦和罪恶都烟消云散,不值一提。
可是,当他每天沉浸在权力的滋味的时候,主君突然不信任他了。
徐粟接这个任务其实一开始也是为了再次博取主君的信任。
不知不觉间,徐粟也被面容上的黑色面具同化了,在他从未注意的时候,面具已经深深地长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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