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下的双生花

　　“别急，别急。”王狗蛋嘴里的厨娘脑袋上缠着布头，裹住了短发，此刻她门前最为热闹，不过没有人捣乱。听门前有人惊呼道：“青姐要做飞面！”又是一阵哄闹，绮妄在后头，啥也看不到了，腰上背上全挤着人，香味混合着臭味，一层一层，要把她熏醉了又要把她五脏六腑都压碎。
　　还好不是陌生人，不然她可能会更难受。
　　其实绮妄已经有些难受了，她怕脏，有轻微的精神上的洁癖，身上热烘烘，绮妄被辣的闭上眼，誓不再好奇翻着眼皮往上看。
　　一阵锅碗瓢盆敲砸声，石子路上有人送了食材，紧接着来的是鸡鸣狗吠，一头猪脖子上挂着大红花，铁笼子打开，转头由人牵着去了小路。
　　火还没开，温度已经高了好几个度，绮妄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去，又迎面撞上一条大黄狗，狗竖着尾巴汪汪叫了几声，便一个劲的往前冲。
　　“小畜生！我看你往哪跑！”身后有个光头汉赤了半只脚，手里举着拖鞋，左胳膊里还窝了一个小孩，哇哇大哭，只听他道：“小畜生！敢吓我儿！别让我逮到你！”
　　“快帮我抓住它！”那光头汉嗓门贼大，手里挥舞着拖鞋一溜烟跑走了，只留下一阵风吹过。
　　绮妄站在原地不动弹，身旁一个脑袋突然探过来，梅桉一脸好奇，东看西看，头扎了高马尾，搭在绮妄肩上，道：“姐姐，真热闹哇，方才听了几声慌吠，到底发生甚么事了？”
　　“听闻是狗把小孩吓哭了，瞧那光头汉，在后面追着哩。”绮妄不作声的推开梅桉脑袋，“现在这里闷得很，那里人少，要不去看看？”
　　“看啊。”梅桉轻轻推了绮妄一把，一双眼睛往那望，随后瞪了蹬脚上的鞋往前走了几步。
　　“小畜生……跑的真娘的快……！”光头汉停在树林前，手撑着一颗树，对着脚看了须臾，把拖鞋穿上了，“快点回来……我不打你。”
　　“去去去！别妨碍我杀猪。”林里倏然传来一声吆喝，听一声闷响，那大黄狗又夹着尾巴出来了。
　　梅桉拉着绮妄来到林子前，悄然往里看了一眼道：“快进来，里面凉快。”
　　林子里放了几只竹椅子，几只老头摇着蒲扇架着脚，旁边放着水壶，身后竹筐里堆叠着食材。
　　“谁呀？”有个老头子抹了下红鼻头，眯着眼。
　　“哎呀，爷爷，我们快热死啦，那里人太多，来你这避避太阳，这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呐。”
　　“嘿，是啊，这里是块风水宝地，我说你们也是不守规矩，这里可是后厨禁区，基本上没人敢进，你们胆子真大呐。”
　　他嗅了嗅鼻烟壶，慢腾腾的爬起来拿了张报纸抖开丢在地上，指着道：“这里没位置了，随便坐坐吧，猪已经杀好了，你们可以去后厨帮下忙。”
　　“杀好了？”梅桉闻言往空气中嗅了嗅，沿着石子路走到空地上。
　　空地上一大头肥猪，几扇排骨正吊在绳子上，工人正在肉上抹盐，不过腥燥味还是很浓。
　　绮妄抽了抽鼻子，赶紧掩面逃离，梅桉伸手拉住她，道：“不帮忙啦？帮他们打下手说不定肉还能多分我们几块哩。”梅桉摸了摸肚子，“我可好久没吃过肉了，天天吃素气都泄了，别到时候晕倒在你身上。”
　　“……晕不了。”绮妄揉了揉脑袋，“我只见得你整日活蹦乱跳，精神比狗还旺盛。”
　　“我活蹦乱跳为了啥？”她看着绮妄的脸眨了眨眼睛，道：“就想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你。” “那我陪你演戏演挺好。”绮妄面无表情，弹开了梅桉的手，打了个哈欠，“我和那些老头子唠嗑会，那儿味淡些，闻到燥味浑身没劲儿。”
　　“你不要多吃点肉？……那我也走了。”梅桉可惜的看了那几扇大排骨一眼，也跟上步伐。
　　绮妄喉结滚动了下。
　　“还是去帮忙吧。”绮妄又往回走，梅桉在一旁乐得开了花，道：“我就说嘛，哪有人不爱吃肉的，虽然肉吃起来腥，但耐不住油水多啊，况且还用盐腌制过了。”
　　梅桉挠了挠头，“就是哪来的这么多盐啊？”
　　“管这么多干嘛，既然要吃肉就帮忙去，反正出事了也不赖我们。”绮妄一副天地不怕的样子，问他们要了把砍刀，把肉排切成了几块。
　　“没想到逍遥姐姐还会做饭啊。”梅桉早把肉剁成了好几块，放在一旁铁盆里，看绮妄红着脸一人承包了大部分肉排。
　　“小姑娘，你可别同情她哦。”一名工人笑呵呵地说，“这可是她自己选的，别看现在累是累点，到时候吃肉可要尽情享福了。”
　　梅桉舔了圈嘴唇，对着他道：“还有排骨么？”
　　“有哇，到时候就要送过来了。”工人擦了下手，努了努嘴，道：“喏，来了。”
　　“哈。”梅桉牵着猪头，转眼拿着刀对上了猪的脖子。
　　“哪有小姑娘家家杀猪的。”那工人急道，“别被溅了一脸血。”
　　“我在娘家经常杀猪。”梅桉按着猪，刀一抹，猪就倒在地上，“可惜后来不怎么杀了。” 梅桉熟练地处理猪肉，约莫一炷香不到，便又满了一铁盆，随后掐着一片菜叶坐在板凳上。
　　绮妄累到双手都在发抖，好不容易切完了肉，就端直地坐着，双手标准的放在膝盖上。
　　“姐姐，喝点水吧。”梅桉不知从哪掏来一只木碗，里头遛着凉水，半撑着身子喂她。
　　绮妄抿了抿唇，还是抱着碗喝下了。
　　喝了气色显然好了许多，梅桉扬了扬眉，在她面前弯下身。
　　“干嘛？”绮妄变了变脸上表情，问道。
　　“上来。”梅桉反着手抓住绮妄胳膊，把她背在身上。
　　“喂，不要这样做，放我下来，听见没？！”绮妄从没被人这么背过，此刻紧紧贴在梅桉身上，只感觉胸腔一团热火正燃烧，浑身上下没一块不被烧的发烫。
　　“妄姐，没想到你如此重啊。”梅桉背着她抖擞了两下身子，说道。
　　“……我哪里重了！”绮妄梗着脖子反驳道，“小心……我休了你！”
　　“从哪能找着拥有如此异能的美人儿啊，姐姐。”梅桉一听笑了，“你不是好奇我的异能么，我现在就待你身边，你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我呢。”
　　“你。”绮妄一时无话可说，干脆瞪着梅桉脑袋不说话了。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梅桉神秘兮兮道，那儿不挤还能凑热闹。”
　　绮妄没说话，仰着头用力喘了几口气，认命似的趴在梅桉身上没动静了。
　　梅桉用手勾住绮妄的脚脖子，背着她一路飞奔。
　　“呕。”绮妄干呕了一下，挣扎着想要下来。
　　梅桉沿着一条土道跟着一行人，那行人径直绕到了那一片灶台后面。
　　这里基本没有人，看的很清楚，虽然灶台前面还是一拉人。
　　“哈？你怎么跑到这了？”绮明秀人高，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视线随着绮妄移动，着急道：“女儿，你咋么被人背上了？莫不是在哪磕着碰着了？”
　　“没什么。”绮妄龇牙咧嘴锤着梅桉，道：“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也不害燥，小心被人误以为咱俩是两口子。”
　　“好嘛。”梅桉往周围看了看，总算把绮妄放下来了，随后问人要了把椅子坐下。
　　此刻正值午时，太阳当顶照，烤的人头顶发麻，浑身不舒服，可是没什么是一桶满装的冰水解决不了的。
　　绮妄弄了点冰水，盯着梅桉发呆，厨子已经开了火，火烧的旺，有几阵热风，梅桉拉着绮妄退到了阴影后。
　　这里看的更清楚，绮妄热的困了，却是被周围吵得睡不着，好在重头戏很快开始了，厨娘见食材基本备齐，着手准备飞面，面条在空中越拉越长，最后飞入锅内。
　　“嘿，姐姐，你怎么睡着了。”梅桉抱了下绮妄，对着她道：“开饭了，人都散了你还在这，到底多困啊。”
　　绮妄半耷拉着脑袋，甩了甩头，撑着椅子站起来，道：“什么……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梅桉细声轻语道。
　　“嗯。”绮妄喉咙有些干涩，迷迷糊糊应道。
　　“姐姐，我来背你回去吧。”梅桉一只手搭着绮妄，作势就要背起。
　　“不用。”绮妄踉跄了几下，挠了挠头皮，勉强站起身，“我能走。”
　　“别走着走着摔了。”梅桉在她身后一脸不放心，“到时候吃不了肉直接送去就医了。”
　　“让开点……别绊着我。”绮妄推开梅桉，拉拉扯扯一路来到前头。
　　狗已经不见了，席前人还是热闹，厨子还在烧饭，不过人已经陆陆续续落了座。饭席并不是连起来的一片，其中断断续续的穿插了很多空地，用一些书本围起来，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游戏”场所，几个小朋友蹲在里头玩的高兴。
　　“在这！”绮明秀呼喊一声，站起身招了招手。
　　“来了。”绮妄与梅桉同手同脚绕了一圈才走到那。
　　“怎么这么远啊？”绮妄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绮明秀摸了摸脑袋，“他们竞争太激烈了，我打不过他们自愿找了个偏远的角落待着了。”绮明秀揉了揉桌上的棉布，道：“脸都红透了，看来你们玩的挺开心啊，都出汗了。”
　　“哈哈，是挺开心。”梅桉率先接过话茬，“现在吃的还没多少，咱逛一逛待会再来。”
　　“我累了。”绮妄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在嘴里塞了颗红果子，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先睡会，你先去玩，记得开饭前回来……父亲，记得叫我，我怕一觉睡死过去了。”
　　绮妄懒散的趴在桌子上，约莫十秒就侧头倒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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