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

　　21.
　　宋霜月关上房门后便坐在了靠着桌案的圆凳上，一会儿的功夫便泡了一壶茶。
　　茶香伴着从窗棂吹过的风一齐萦绕在鼻腔之中，终于勾得瘫在床上的宋酌支起了身。见此情形，宋霜月问道：“宋小姐喝茶吗？”

　　宋霜月坐起身笑道：“喝。”

　　宋酌起身挨着宋霜月坐下，接过宋霜月递过来的茶，蒸汽袅袅升起，氤氲成丝丝暖湿的水雾扑在面庞，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之下，显得分外安逸。

　　宋酌抿了一口茶，双眸泛着亮，道：“霜月啊，此次魈妖事件你干得漂亮，这次庆功宴上你定然能谋得一份好功劳，安家将你当成这次庆功宴的功臣，那即便父亲曾同你有过节，也自然不便难为你，没了你的功劳。而且我先前爆出你是宋家的外门弟子，安宗主不是傻子，这最好的褒奖便是替你递举荐信，有安家作保，自然父亲也会同意。”

　　宋霜月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原本因益湖一事得罪了宋宗主，自此在宋家成为内门弟子这件事便难如登天，可这次魈妖事件却给了她一个机会，因得这次魈妖事件发生在其他门派，她顶着安家弟子的旗号在外立了大功，宋宗主自然不能再去计较益湖那件小事，而自己又有安宗主举荐，宋宗主自然不好拂了安家的面子，况且还有一个早已飞升多年的沈白作保，宋霜月破格进内门的事算是彻底板上钉钉了。

　　宋酌还在亮着眼睛逗她，道：“霜月，不谢谢我吗？”

　　她眼眸中倒映出烛火的影子，那影子摇曳跳动着，衬得她的面颊分外好看。宋霜月一时竟有些痴愣，半晌过后，方挪开眼去道：“多谢宋姑娘。”

　　宋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道：“霜月，我可帮了你一件大忙，你就道声谢就完了？”

　　宋霜月一愣，却并不慌张，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不觉得宋酌是一个爱强人所难的人，于是便问道：“宋姑娘想要我怎样？”

　　宋酌道：“霜月怎么还这样见外，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是只称呼我为宋姑娘，既然你以后能在内门学堂了，那咱们以后的接触便绝对不会在少数，称呼还是早点换了吧。”

　　宋霜月被噎了一下，下意识问道：“那叫什么？”

　　宋酌道：“要是常人的话，唤我慈德就好，慈德是我的字，但是我很喜欢你，所以也理应给你想个特别的。”

　　宋酌还在冥思苦想着，宋霜月却是叹了一口气，她试探性唤道：“阿酌。”

　　宋酌身形一顿，片刻才道：“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她垂下眼眸，没有再看着宋霜月。

　　宋霜月看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姑娘不喜欢？”

　　宋酌终于抬起脸，扬着笑道：“不是的，就叫这个吧，我很喜欢。”她眼眸中波光莹然流转着，将目光转向那烛火。

　　宋霜月点了点头。

　　宋酌重新看向宋霜月，玩笑道：“霜月，我今日即许你有恩，那你就要报答我，你听过西域神灯的故事吗？”

　　宋霜月摇头，她从小父母双亡，背井离乡地被带到宋家，温饱满足便是好的了，又怎会有人给她读故事呢？

　　宋酌也没觉得宋霜月会知道，早就组织好了语言，等看见宋霜月摇头，便将故事竹筒倒豆子般地讲了出来。讲着讲着，宋酌似是觉得有些累了，趴在桌子上继续讲着，她还在看着宋霜月，眼眸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宋霜月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她腰板挺得直直的，像是个认真听课的稚童一样，去听宋酌讲的那些她从未听过的天马行空，那宛若庄周梦蝶般绮丽难忘的梦。

　　等说完，宋酌还在看着她，眼眸中私藏着那道端庄的影子，恍然间，她仿佛透过这抹影子看见了岁月长河的尽头，那身影不再欣长，而是变得小小的，那双单纯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她，也在静静听着，却是没有负担的笑着，她忍不住摸了摸那稚童的头，两道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而宋酌也缓过神来，这才察觉到她的手放在了宋霜月头上，宋霜月的神情也有些惊愕，但是还是强撑着没有挪动身形，这手不知道放了多久……

　　宋酌：“……”

　　宋霜月：“……”

　　“对不起！”宋酌这才把手收了回来，眼睛也终于舍得从宋霜月身上移开，她东张西望地看着房间里的装饰，宋霜月明显也慌了神，也在不住地四下打量着，一时间，两个人显得都很忙。

　　宋酌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总之……咳咳嗯，这个神灯的故事就是这样的。”这句话讲完，尴尬的气氛总算是彻底消散，宋酌也重新看向宋霜月。

　　宋霜月在短暂的慌乱过后，也重新镇定下来。她也轻咳了一声继续问道：“故事听完了，所以阿酌想要什么呢？”

　　宋酌道：“霜月，捡到神灯的人可以像神灯许三个愿望，这三个愿望无论是什么，灯神都可以实现。我知道你不是灯神，不可能我说什么你都能满足，我也不是捡到神灯的人，远没有那么幸运。但是我很贪心，不想只许一个愿望。算得我背你出益湖，救你于宋家监牢，再加上安家的知遇之恩，一共三件事，你也许我三个愿望好吗？”

　　宋霜月道：“阿酌，你明白，我太弱小了，有许多的东西我根本做不到。”

　　宋酌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在你能力范围内的，不去伤天害理的事情好吗？”

　　宋霜月点了点头道：“好。”

　　宋酌方松了一口气道：“霜月，我的第一个愿望是要你保证一件事。”

　　“保证什么？”

　　宋酌郑重地看向宋霜月，眼眸中闪着光：“保证‘宋霜月要永永远远陪着宋酌’。”

　　宋霜月一愣，明显没有想到宋酌的要求是这个。

　　宋酌见她半天不说话，也有些忐忑道：“霜月，你不愿意吗？”

　　宋霜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许这个愿。”

　　宋酌好奇道：“那你认为我会许什么？”

　　宋霜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认真说道：“苍天为证，宋霜月愿永永远远陪着宋酌，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否则……”

　　宋酌突然捂住宋霜月的嘴道：“否则不能说。”

　　宋霜月也终于彻底放下 担子笑道：“不说否则怎么算保证？”

　　宋酌道：“也对，那就说否则违者将这辈子都是孤家寡人。”

　　宋霜月无奈道：“好的，否则违者这辈子都是孤家寡人。好了吧。”

　　宋酌满意地点了点头：“别的愿望我先留着。”

　　宋霜月叹了口气：“阿酌，夜深了，睡吧。”

　　宋酌笑了笑，然后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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