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黑素

　　在飞机场办理托运的时候，季来之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因为没有备注屏幕上显示是一串数字，他挂了几次，但看着来人坚持不懈的拨打，还是接了。

　　“喂——”传来一个软糯含糊的女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谁？”

　　季来之拧着眉，移开了点跟手机的距离。

　　“师哥是我，戴心。”

　　电话那头的人这时停顿了下，像是在酝酿着怎么开口，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不好意思啊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我有点喝多了......联系不上其他朋友了。现在有点晚我害怕，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啊......”

　　季来之听着挺好笑，又不是多熟的关系还能打到他这来。

　　他此时刚好办好托运接过机票，正往安检那走，冷声拒绝：“抱歉，我不在北京。”

　　“需要的话我帮你联系戴院长。”

　　一听到自己父亲，戴心在电话里语气慌张地谢绝了他的“好意”，也不提她还害不害怕了。

　　季来之皱着眉把电话挂了，这时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换个电话号码。

　　正好也不用借别人的电话给郁圆打电话了。

　　......

　　-

　　大城市的天空挺热闹，白天一早出门抬起头，天幕上总能时不时看见飞机缓缓掠过，留下淡淡的白色尾迹，不知是从浦东还是虹桥起飞，片刻就会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郁圆约了车搬家，跟印君时间撞在一起，两辆橙色小面包车堵在楼下。她们俩这次算是碰上热心司机了，还帮忙搬东西。一时之间楼道里是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本以为才住三个月能有多少东西，办一次家就知道了，还真不少。

　　两人行李装箱完毕，临到分别才有点不舍，印君瘪着嘴跟她说：“你别火了不跟我玩了。”

　　郁圆被她逗得笑出声来，拍拍她小脸蛋儿，“说什么呢，不是还有手机嘛，之后找你吃饭。”

　　印君点点头，不舍得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跟司机上了车。郁圆也上了后面那辆车，系好安全带，跟着印君他们的车一同出了小区，在第一个路口分别。

　　搬家跨了两个区为了离电视台近一些，但房子实在不好找。郁圆退而求其次，新住处虽是老小区，停车位稍微有点紧张，但离地铁站很近，五站地铁就能到。

　　司机好人做到底，二话不说帮她一起将行李搬了上去。忙活一中午，行李总算搬完，全部搁置在客厅。郁圆铺了层报纸坐在地上，行李箱放倒在地当桌子，端着泡面吃得正香。

　　手机里那个许久没有消息的三人群突然弹出消息。

　　【大橘-蒋丹】：两位老师今晚有没有空一起直播呀？可以的话我们这就准备做图发直播预告啦~

　　季来之那边回得很快。

　　【JLZ】：可以。

　　郁圆放下泡面桶，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脏兮兮的手机屏幕，噼里啪啦打字。

　　【圆咕隆咚】：没问题。

　　就为了这句没问题，郁圆怎么着也得把客厅收拾干净了再直播。

　　两室一厅的户型，家电全齐，开放式厨房，客厅与卧室连通，没有门做隔断。一层两户人家，一东一西，没有电梯，但还好她租在三楼。

　　吃饭完后窝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起床把行李收拾完，再去了趟附近的开市客买了些日用品和食物。

　　看着零食柜和冰箱被填得满满的，郁圆心里踏实极了。

　　直播时间定在晚上八点，现在才六点半不到。郁圆一天又是搬家又是去超市买东西，太费精力，即使买了菜今天也不想开火做饭。

　　在洗澡之前点了附近评分最高的那家炸鸡店，等洗完坐在沙发上揉着湿发时外卖刚好到门口。她开门之前给自己披了条外套，拉开门发现外卖员早走了，只留下亮着的感应灯和地上橙黄色的炸鸡包装盒。

　　她找了大橘近一期的视频投在电视上，边看边吃。

　　一周一期，淘汰过两轮后参赛人依旧不少，这期是新一轮的开始，她的比赛预计下周录制同时直播。

　　一期看完，时间也打发得差不多，郁圆起身收拾了下外卖盒子丢在玄关口，给自己泡了杯洋甘菊茶放在茶几上。从行李箱里取出来手机支架和节目组冠名商送的新款手机，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调试了下高低，自己的手机则放在茶几上。

　　她第一次开直播也忙得手忙脚乱，把上一次的经验牢记于心，她熟练地打开直播软件等待节目组那开直播连线邀请。

　　蒋丹那发来邀请，郁圆同意后被拉进直播间，屏幕上立马有显示。

　　【郁圆已进入直播间】

　　但是蒋丹作为工作人员是不开摄像头的，季来之不知道怎么搞得还没进来，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开着摄像头和声音，面对着剧增的观众人数。

　　“嗨。”

　　郁圆招了招手，有些局促。

　　她今日不同于往日精致形象，穿着舒适柔软的浅灰色睡衣，柔软的布料轻轻垂落。五官精致，唇形饱满，额头露出，低马尾，发微蜷。她没有刻意打扮，自带一股随性的美，因为穿着又比平常多了点邻居的清纯感。

　　【嗨老婆！！！】
　　【温柔宝宝=3=】
　　【看到这张脸，我会给世界一个好脸色。】
　　【季老师呢？今天不是两人合体吗？】

　　蒋丹这边开麦解释情况：“季老师技术上有些问题，大家稍微等一下，我们这边再联系他了。”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屏幕挤入直播间。

　　【哦！来啦！】

　　季来之那边镜头像是对着天花板，镜头晃动了好久手机才立起来。

　　但对着他桌上打开的一碗青菜肉丝粥，筷子干干净净搁置在盖子上，看起来打开还未用餐。

　　又过了会儿，镜头翻转。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迅速占据了整个画面，鼻梁高挺，光影在鼻侧勾勒出立体的线条，薄唇微抿，似乎遇上什么难事儿。
　　近景之下，皮肤细腻，侧脸的弧度恰到好处，冷白灯光投下让他看上去特别白。

　　他嘴巴一闭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急死了，季老师你没开麦！】
　　【老师泥......不行我是CP粉来着。】
　　【嘶——你小子有点姿色。】

　　郁圆眯了眯眼，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色搞得也有点心神荡漾。

　　他的嘴唇真的很漂亮，唇色自然透着淡淡的粉意，在光线下显得柔润。

　　郁圆看见他在画面里接了个电话，估计那边工作人员正焦头烂额的指导他。只见他夹着手机，点了点头，伸手挡住了画面，画面颤动，下一刻音轨终于接上画面。

　　“听得见吗？”

　　他的声音清醇如酒，低低的，让人听得心头酥麻。

　　为了直播间气氛，郁圆这次面对他表现得很积极也很热情。

　　“嗯！”
　　“能听见了。”

　　他在画面里坐正，穿着深色睡衣顺着肩线自然垂落，勾勒出他线条流畅肩背。身后是暗灰色的软皮沙发和纯白墙壁，他低低笑出声，时隔好久终于能说出这句话问候。

　　“晚上好，郁老师。”

　　“晚上好，季老师。”郁圆弯起了眼，回应他。

　　【还愣着干什么！发糖了！截图啊！】
　　【好香的饭，我大吃特吃！】

　　蒋丹适时出声，“晚上好老师们，之前有点点小麻烦让直播间的朋友们久等啦。我们现在开始第一个流程。”
　　“请两位老师简单说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或者比较想分享的事情吧。”

　　开播前蒋丹特地叮嘱郁圆别提之前她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见义勇为事件，倒不是说她做得不对，只是电视台高层上不让。具体原因她没说。

　　郁圆想了想说她前段时间回了趟家吃了饺子，季来之就说自己也回了趟家；郁圆说最近在准备搬家一个人住，季来之就说大概以后住上海了在准备从酒店搬出来......人家说什么他都能跟一句。

　　然后她就有点纳闷儿，隔着屏幕刮了眼下屏幕上右下角的季来之，没说话。

　　【超绝人机感季老师】
　　【笑死，给我圆宝整不会了】
　　【哈哈哈哈哈，季老师学人精】

　　她不说话，季来之也不说话，留下一个安静的直播间给主持人。

　　这时候蒋丹正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救场，季来之问了句话如同及时雨，暂时填补了话题空缺，只不过又要让节目组的人开始忙起来了了。

　　“为什么我的屏幕上会闪过跑车，还有火箭这类东西？”绚烂的特效闪得季来之眼睛疼，他扶着额头有些无奈，揉了揉。

　　郁圆跟他解释，“那是直播间有人打赏。”

　　“可以关吗？”

　　“稍等。”蒋丹说完下一秒闭了麦，季来之那边又接起电话，应该是在沟通怎么关掉特效。

　　屏幕上的弹幕依旧滚动着，直播间又剩下郁圆一个人。

　　她调整了下坐姿，假装随意地拨了拨头发，脸上挂着笑用腹语低声提醒观众们，“别送礼物啦，我们收不到的，都是给节目组和平台的。”

　　“喜欢我的家人们给我比赛投票就好了。”她举手拜托，神情诚恳。

　　季来之在那头听见，笑了，没出声。

　　【知道啦知道啦】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一分也不给吗节目组白食啊】
　　【我勒个豆，我还以为他们有分成拿】

　　面对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正在屏幕后忙着跟季来之联系的蒋丹听了个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没多说什么，因为她作为助播平台也没给补贴。

　　“第一个问题——两位老师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
　　“认识。”
　　不认识是郁圆说的。

　　郁圆表现得有些惊讶，那副样子极其迷惑人，乍一眼看上去又不像装得，她歪了歪头等他答案。

　　季来之的眼神扎扎实实放在她那儿，没等主持人问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之前看过郁老师的脱口秀视频，算认识。”

　　郁圆心领神会，缓缓点头。

　　“第二个问题——‘郁之’还是‘郁席’？”

　　【究竟是谁在‘郁之’这砸场子！我誓死捍卫！】
　　【席蒙也不错啊，至少郁圆那件事他直接在网上站了郁圆那队，季来之可没有帮郁圆说话哦。】

　　“谁？哪两个字？”

　　蒋丹解释了下名字构成。

　　“你说席蒙？”

　　郁圆对他印象不太好，一是因为每次在电视台碰见他，这男的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二是这人挺有心眼儿。
　　叶岚那件事情本要尘埃落定，她本人都没说什么，偏偏他装什么正义发了一篇长文公开支持她的行为，还在文章最后狠狠抨击了现代社会层出不穷的一系列的骚扰问题......实际就是蹭热度。
　　结果呢，他自己倒是深藏功与名，给她招一波黑！

　　一下三个流量咖下场，营销号带了一波节奏说她们欺压素人，还真有不明真相的网友被这节奏带了过去，风评再次下坠。

　　这届网友都怎么想的，他俩？
　　摆个台让他俩互殴还差不多！

　　因为弹幕里刷过席蒙的一些相关话，脑子里被迫浮现出他那张脸，郁圆脸色沉下来。她闭了闭眼，最后为了清净眼球把视线放在季来之那个窗口。

　　这人此刻的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没太在意镜头的存在，眼底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困惑，周身有种置身事外的淡然。屏幕反着冷光映在他眉眼间，衬得他整个人精致又没什么诚意。

　　郁圆暗自咂舌，都是一个性别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对。”蒋丹这边给出肯定。

　　她看着飞速闪过去弹幕一下笑不出来了，越想越不是滋味，这会儿说话毫不客气。

　　对着镜头回怼。

　　“你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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