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渣男，但重生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唯一经常发呆。
　　有时我们坐在客厅看电视，他的双眼也只是茫然地看着电视机，仿佛什么都进入不了他的眼睛。
　　有时会站在阳台眺望，外面的风景很美，每天的天空都不一样，楼下车水马龙，空气质量随天气变化，但他却只是呆站在哪里，并没有去感受这些变化，如果我不上前去，他能站很久，很久。
　　我过去叫他，他要过几分钟才回神，动作缓慢地扭头看我，那一刹那对视，令我感到害怕。
　　他的眼睛很空洞，空的厉害，只看一秒，那个洞便从他眼睛长到了我的心脏，我无法控制，我毫无办法地清晰地感觉到心里的血肉都从这个洞快速流失。
　　这太不正常了，我每天的眼睛都要长他身上了，我却说不出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我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转变太过突然，让我恍惚，就好像一下子就这样了，又好像他一直是这样的。
　　我开始不清楚了。
　　我问他：“你在看什么？”
　　“啊……”此时他看到我眼睛是无神的，但至少没那么空洞了，听到我问他愣了一下，也许他也在想他在看什么。
　　事实证明是对的，他真的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眼神飘忽，神情很努力回想，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抓着我的衣角，急切地与我对视，想从我身上寻求安全感，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的不安。
　　我的心重重的跳，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此刻我的不安并不比他少。
　　可能见我不说话，他有点慌了，衣角被拽得更紧：“陆远，我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他望着我道，不是在问我，也不是在问他自己，更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这里发呆了，刚开始那会儿发呆我问的时候，他还能说出他在看什么或者说只是发呆。
　　那时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是认为他可能只是喜欢这样静静地看外面。后面我便没再问，只是在他发呆的时候默默从他身后抱着他，跟他说话，他一开始还能和我说一会儿话，可慢慢地随着时间他回应的频率越来越低，发呆时间越来越长，眼睛平静地像一潭死水，我的心也越来越沉。
　　我终于明白他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喜欢看外面，他很可能是生病了，他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只是他力不从心，连他本人都没发觉。
　　我很慌，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能每天背着他上网查阅相关信息，托朋友介绍医生，想准备一切再跟他好好说说，一起去看医生，好好治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现在他也意识到了。
　　我握住他揣着我衣角的手，用拇指摩擦他手背试图安抚他，嘴角努力扬起最大的弧度：“不是，你只是生病了，我们去看看医生就好了，不要多想。”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没那么着急了，不知是相信了我的话还是只是相信了我的话，然后抬手搂抱住我的脖子，紧紧相依地抱了许久。
　　很快我就和李唯一去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我便带他去做了心理医生，李唯一一直很配合，一开始知道要看一下心理医生也没什么抵抗情绪。
　　我知道他也很想好起来，肯定想好起来的吧，然后和我一起开开心心继续过日子，毕竟我们现在是如此的幸福。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往最坏处想，就算他一直这样，好不起来也没什么，只要他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了。可惜老天并不如人所愿。
　　心理诊断没那么快出来，需要隔几天去一次，医生跟我说大概需要咨询一个月时间才能出诊断。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是医生需要的时间，不是李唯一愿意给我的时间。
　　在出诊断结果之前，噩耗再一次传来。
　　李唯一出车祸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整理过去的物品，因为李唯一这段时间很喜欢翻过去的东西看，便想着找出来方便他找来看。
　　周六，2022夏，整整提前了三年。
　　还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年份。
　　为什么呢？为什么李唯一还会去我之前的公司哪里，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明明他早上跟我说是公司有事要回去一趟的，我还亲自送他，亲眼看他进了公司，分开前他还主动亲了我，说等我来接你。
　　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我来不及探究，穿着拖鞋冲出家门，脑子根本无法思考地来到了上辈子抢救李唯一的那家医院，我经历着几乎相同的一切，我看到他没有血色的一动不动在那躺着，手上同样带着戒指，我听到医生跟我重复一模一样的话，我开始不清楚到底哪些事情是我这辈子做的、哪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我很想问问我的宝贝，为什么这辈子你也没有求生的意识？你对我没有留恋吗？你不是很爱我的吗？
　　为什么明明十点看着你进的公司，十一点半你就出事了？你不是应该乖乖呆着公司里工作，然后等着我来接你的吗？为什么？你不是从不对我说慌的吗?
　　现在我来接你了，为什么你要我这样接你回家？是不是太残忍了，李唯一？
　　你是恨我吗？难得我这一切都是梦吗？可是我好痛啊。
　　我好痛啊，李唯一。
　　你不是最会心疼我的人吗，你起来抱抱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抱着李唯一胡言乱语，不停地在他身上揉搓，仿佛这样他那冰冷的皮肤就能染上温度，直至旁边的医生实在看不下强行把我拉开，我再次看着白布一点一点盖住我爱人的脸。
　　让他安息，让我节哀，他带走了我最后的气息，给我留下了哀。
　　我没有了爱，只有无穷无尽的痛。
　　好痛……
　　痛到我开始麻木了，我渐渐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感觉、什么都无所谓，行尸走肉地处理完李唯一的后事。
　　我像一个木偶一样倒在床上，什么也不干，谁打电话都不接，谁上门都不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躺了两天。
　　脑子像走马灯一样，反复重复重生以来发生的所有。
　　实在太不合理了，李唯一的转变，离开，仿佛一切都衔接不起来。
　　同样的地点意外的车祸，我看了车祸现场监控录像，刚好的盲区，司机看不到他，他那个位置刚好有东西挡着，他也看不到有车来，然后他走出去，车祸造成。
　　十一点二十分他就到那里了，在那里站了十分钟，他在看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像是有目的的……霎时，一个念头冒出，我顿时不敢深想。
　　忽然脑光一闪，那本书再次出现在脑海，李唯一出事那天，我接到那通电话时刚好整理到的那本书，也是李唯一出事前几天常常翻的一本书。
　　急忙从床上跳起来，从书架上找出那本书，我拿起它直接翻到结尾，一行字体熟悉内容却十分陌生的内容闯进视野，看得我浑身一震。
　　不是印象中的“我想你了。”
　　而是“陆远，我好像生病了，有点难受，应该不会去打扰你了，以后你会记得我吗，我有点难过，我舍不得你，我好爱你啊。”
　　不会去打扰我……
　　一阵头晕目眩，我不受控地倒下去，像被扔在了黑洞般的漩涡里面，所有的记忆都变的清晰起来……
　　等再次睁开眼，阳光照了进来，已经是早上了，我眯着眼睛，急忙打开怀里的书，那行字再次映入眼帘，是我晕倒前看到的话，而不是什么我想你了，李唯一根本没有留下这样的话。
　　一切都是梦罢了，李唯一不会再回来，我早已彻底失去了他。
　　可梦中李唯一对我的好，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是梦亦是现实。
　　而我呢，现实什么没能为他做，连梦里的承诺也没能兑现。
　　我苦笑着，脸上不断有不知名液体滑落，滴在“记得”二字上。
　　那就让我永远记得吧，不死不休一辈子，只为李唯一，这样你应该会开心点吧。
　　……
　　梦落泪湿已终结，渣男不配再重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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