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又被贬官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禹武兴有点不敢相信，但又觉得对方说的有几分真。

　　灰雀忙点头，神情急切道：“千真万确！如果我撒谎，就像你们说的那什么来着，雷劈了我！”

　　禹武兴下意识看向李淮。

　　李淮盯着灰雀，脸色沉沉，忽然问道：“你的部族在哪儿？”

　　灰雀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是在山里。”

　　“说什么废话呢？我哥问的是哪座山？”禹武兴拍了下灰雀的头，又吓唬道：“这梧州和周遭几个州早就被我兄弟二人踩熟了，不管你说的是哪座山，就没有我们没去过的，你要是敢撒谎，别怪我的拳头不长眼！”

　　“两位好汉，我说了你们也不一定知道啊……”灰雀左看看又看看，满脸无奈之色，摊手道：“其实我都不知道了……我的寨子外人都叫乌巢，我们世代居住在一座叫仁界的山上，我们那里周围有很多很多的山，也有很多其他的寨子，不管山还是寨子都各有各的名……我当时被人骗走，那男人没走多久就打晕了我，后来我也不知被带到了哪儿，进了水寇窝之后其实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李淮闻言眉头一皱。

　　禹武兴也是没有印象，便问道：“乌巢？仁界？三哥你有印象吗？”

　　李淮摇了摇头，又问灰雀：“你说你是不久前才被人从山里骗出来的，为何你说话却没有俚僚那样的口音？”

　　“因为我师父和你们是一样的，他不是部族的人，我师父是……”灰雀说着忽然住了嘴。

　　“吞吞吐吐作甚！还不老实！”禹武兴抬手又要招呼，灰雀立即往后一躲。

　　“别，我说我说，我师父是流犯之后……我知道你们这里的人都不喜欢犯了罪的人，我师父就是走投无路才进了山里靠狩猎为生，但没多久就在山里迷路遇到了我师娘。

　　我师娘是乌巢寨长老的女儿，原本寨子里的人都不喜欢外人，但师娘看上了我师父，后来又嫁给了师父，师父从此就留在了寨子里。我阿爹很早就不在了，阿姆求师父教我本事，我才学会了打猎，也学会了说你们的话。”

　　灰雀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着。

　　禹武兴手抱在胸前，看着灰雀嘲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能说我们的话，才被人从山里骗出来的吧……”

　　灰雀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因为这个，后来进了水寇窝才知道不是，那水寇窝里人不少，大半都是俚僚人，也有一些和你们一样的人，但俚僚人有些也会说你们的话，只是说的没那么好。”

　　“那水寇窝在哪儿？”李淮打断话头转了个话题。

　　“先前就在浔江往上游去的一个林子里，但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那水寇窝也不知怎么回事，隔一段时间就要挪一个地方，跟那野兔挪窝似的。”灰雀看起来颇为抱怨。

　　李淮又问：“可你不是出来找药吗？找到药你总有一个要去的地方。”

　　灰雀这才想起来，“我要去渡口，那些人有船……”

　　“你怎么不早说？”禹武兴猛地握拳拍手，看向李淮说道：“三哥，咱们快去渡口抓水寇，别让人逃了……”

　　李淮也不迟疑，让禹武兴押着灰雀，两人去找沈泰。

　　“原来你们是官府的人！等等，求你们别送我去官府……”

　　灰雀挣扎着不想走，又被禹武兴大手拍了一下，“闭嘴，给我老实点！”

　　说罢，禹武兴拽着灰雀手上捆着的绳子就把人拉走。

　　-

　　李淮三人回到相思桥附近，还没到地方，李淮想了想，让禹武兴带着灰雀先去一旁的巷子口等着，他独自去见沈泰。

　　梧州府兵和县衙差吏今夜到处抓水寇，刺史和县令们在相思桥旁的??茶肆坐镇，救治受伤的百姓。

　　李淮先找了沈泰身边一个眼熟的仆人袁介，再请袁介带话给沈泰。

　　不多时，沈泰得了话，寻了个借口从??茶肆走出来。

　　李淮带路，引着人回到巷子口。

　　“两位郎君，这便是你们抓到的可疑之人？”沈泰看向灰雀，打量了一下对方。

　　李淮回道：“明府，此人说的话我们也辨不出真假，只好将人带来，看您怎么处置？”

　　“辛苦两位了。”沈泰先道谢，思忖道：“这样吧，人我先留下，但请两位不要声张。如今局势不明，且将人扣押起来，以防打草惊蛇。”

　　李淮接着说：“明府，此人说渡口还有接头人，我兄弟二人虽不才，但会些拳脚功夫，您若需要尽管差遣。”

　　沈泰便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请禹郎君今夜看住此人，莫要让此人露面，另外还请李郎君随我去渡口走一遭，探探虚实。”

　　沈泰让袁介留下，和禹武兴一起把灰雀带去个无人的地方看住，这才带着赵管事和剩下的仆人前往渡口。

　　待行至渡口不远处，沈泰又吩咐赵管事领两人去旁处准备点东西。

　　李淮看得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

　　一行人继续往渡口走，夜晚寂静，江水无涛，偶尔传来木船随水晃动的吱嘎声和船桨撞击的咚咚声。

　　走近渡口，先时一行人都神情紧张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水寇，等沿着江边走了大半程，却没见到一个水寇的踪影。

　　等所有人都以为要无功而返时，李淮忽然抬手指向远处被杂草遮蔽的地方，“明府，那里有一个废弃的船坞，因东家不善经营，船坞已有一年多未曾经营。”

　　沈泰看过去，透过杂草间隙隐隐约约露出了些木船的轮廓。

　　沈泰嘱咐道：“这里杂草成林，说不定水寇真的躲藏于此，所有人手脚轻些，千万别惊了人。”

　　一行人小心翼翼摸过去，快要走近，有身量小的仆人先行凑近打探。

　　没一会儿那仆人就回来了，低声回禀：“阿郎，那边有两条相接的船吃水很重，船头还有人影晃动，看上去有十来人。”

　　沈泰顿时神情严峻，他这带来的人也不足十人。

　　李淮思量片刻说道：“明府，水寇善水，若是惊动了，怕是会狗急跳墙，我们人手恐怕不够……”

　　沈泰却道：“这些水寇牙关紧，先前活捉的那几个宁愿死也什么都不说，抓来也无用。”

　　李淮微微蹙眉：“明府的意思是要放？”

　　沈泰摇了摇头：“不，虽说抓来无用，但放走危害更大，且再等等，等会儿一网打尽。”

　　李淮不知沈泰要如何一网打尽，却见赵管事带着人跟来了。

　　赵管事三人皆在脸上蒙了块布，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大包袱，赵管事手里又多拿了些布条。

　　“阿郎，东西准备好了。”赵管事看向沈泰说道。

　　沈泰只道：“小心行事！”

　　沈泰说完，赵管事把手中布条分发给几个仆人，李淮本想上前帮忙，赵管事却婉拒道：“李郎君，您不用这个，等会儿还请您保护一下我家阿郎。”

　　李淮便站到一旁，赵管事让人把脸蒙好，这才带着人摸去那两条藏着水寇的船。

　　等走到差不多的位置，几人一分为二，每队人各拿着一个包袱。

　　包袱一打开，里面是红色的粉状物。

　　赵管事观察着风向，等风向一变，他立即打了个手势，几人便各自从包袱里抓了一把红粉挥向船只。

　　三息过后，船上砰的响起倒地声，水寇们还没反应过来，赵管事已带人冲上去，见着水寇就扔一把红粉。

　　船尾有人还想跳水逃跑，身子却先栽下去，被人往后猛然一拖，狠狠按在地上，又是一把红粉正面挥洒下来，顿时浑身乏力彻底晕了过去。

　　李淮看着也颇为震惊，他在岭南这些年也见过不少腌臜玩意儿，见效这么快的除了俚僚的蛊虫和剧毒之物还真是少有。

　　“阿郎，成了！”

　　赵管事很快下船过来禀告。

　　沈泰大喜：“那就好，把人都拿绳捆住，绑紧些。”

　　沈泰也不急着去船上查看情况，让人把昏倒的水寇先抬下来。

　　一连抬了十一人下船，水寇个个身上沾着红粉。

　　李淮有些好奇，想要挪步过去查看，却被沈泰伸手拦了一下。

　　“李郎君，这些红粉闻之使人头晕无力，最好等片刻毒性散发再过去。”

　　李淮试探着问道：“明府，这些是何物？见效竟如此快？若是狩猎猛兽时用上这东西，岂不是手到擒来？”

　　沈泰含笑道：“从长安带来的一点小玩意儿，比迷香管用些，不过得来也不易，我手里也没多少，今夜都用完了。”

　　李淮半信半疑，嘴里却说：“原来如此，草民今夜真是大开眼界。”

　　赵管事过来回话：“阿郎，船上共有十一人，有五人伤重。”

　　李淮也随即指向一人：“明府，这人身上的刀伤是先前与我在江边打斗时受的伤，后来这人跳水脱逃，没想到逃到了这里。”

　　“老赵，派人去知会谭刺史，再请一个郎中来，切莫让人就这么随便死了。”

　　沈泰想到今夜的祸事就觉痛心，水寇如此猖狂杀人，不除水寇如何对得起今夜死去的百姓！

　　没多久，谭刺史和苍梧、蓉城的两位县令全都赶来这旧船坞。

　　“沈公！今夜真是有劳了！”谭刺史大步走来。

　　游明府先看了看水寇的情况，才接着说：“沈明府，幸好有您慧眼如炬才没让这些水寇逃走！”

　　“沈明府，在下佩服！改日咱们可得好好交流，我戎城多山也多匪，我要有您的本事，说不定哪日也能把山匪一网打尽。”许明府言语之间也多了些亲近。

　　沈泰拱手道：“刺史，两位同僚，诸位过奖了，下官不敢当。下官只是碰运气，今夜家眷受了惊，明早想送她们早早回孟陵，才来这渡口租船，没想到无意间看见有人鬼鬼祟祟，跟了过来便遇到了这些人……”

　　谭刺史道：“不管怎么说，抓住这么多水寇，都是沈公的功劳，沈公不必过谦。”

　　游明府附和：“是啊，这些水寇在外流窜为非作歹，能抓到便是大功一件。”

　　许明府也点头道：“沈明府，您可要好好说说怎么抓到的人，下官也好学学。”

　　沈泰便带着谭刺史和游许两位同僚走去水寇藏身的船，将事情娓娓道来。

　　李淮站在水寇边上，赵管事忽然走过来说道：“李郎君，先前您和禹郎君抓到的那人，我家阿郎另有交待，还请您随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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