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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协议
11月12日小雨
季晓舟从锅里捞起来一颗牛肉丸放进嘴里,不假思索地咬下去,果然被汁水烫到了上颚。他放下筷子夸张地调动着面部肌肉,直到喝光了手边那杯可乐才消停下来。
“其实我不想再进装置,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季晓舟这回没再嬉皮笑脸,“我最开始是被隔壁宿舍的一个男生带着一起探索闯关的。这学期他的精神忽然有些不太正常,还经常旷课,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装置空间影响的缘故。就在上周吧,辅导员说他已经退学了,也没有参加毕业答辩。”
白木枝用筷子搅动着碗底仅剩的一点调料,说:“我认识的那个心理医师,他出事应该也与装置空间有关。我们还发现里面可能存在人为的操控。这听起来很荒谬,因为空间的存在已经是一种超自然现象。我们无法求助现实生活中的人,也不敢冒险再进入空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方面,我想知道黎樊的排名进入前十后,用积分兑换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另一方面,又很担心那个人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他找到我了,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什么人这么可怕?”季晓舟耳朵竖了起来,“小白,随时召唤我。我一定帮你惩奸除恶,维护世界和平!”
“你喝的到底是可乐还是红酒?”白木枝一把抢过他的杯子,往里瞅了一眼。
“霍祈年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岑越问。
白木枝缓缓摇头,道:“也许他在发现黎樊的账号排名重新开始变动的时候,就知道有我的存在了。而且我怀疑,装置也可能是霍祈年寄给我的,他似乎是在一步步引导我揭开真相,但我不清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锅里的食物沸腾着,白木枝感受到了久违的、不属于她的热闹。她独自生活在落霞山庄,早已习惯不与人交往,现在却阴差阳错地收获了一些温暖的善意。
这一刻,她心中再次生出对于岑越的愧疚。她并不是有意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心中始终存在悬而未决的难题,想独自面对和解决,想在正真站在阳光之下,与他人毫无芥蒂地相拥。
夜晚,朋友们打算各自离开。季晓舟打车回到快捷酒店倒头就睡,白木枝借口说回家取些个人物品,拒绝了岑越同行的提议。两辆车相继从岑越居住的小区驶出,他站在楼栋门口,抬头望不见被厚厚云层遮住的月亮。
白木枝回到家就直接去了画室。她坐在画室的窗边,夜风吹拂,徐徐送来山间细微的凉意。她把那幅蓝眼睛肖像从画框中取出,将画布折叠起来,勉强塞进装置里。
意外地,她并没有见到黎樊,而是进入了一片虚空。这里白茫茫没有边际,她往前走,一直走,还是什么都没有。
是画像出了问题,还是空间没有识别到画布上的内容?
这幅肖像是白木枝刚见到黎樊不久画的,不过空间所呈现出的不一定是他当时的状态,也可能是过去或者未来发生的事情,白木枝继续往前走。
这个纯白色的空间究竟暗示了什么?是黎樊曾经失去过记忆,还是代表他已经从真实世界消失了?都说不通。莉莉也消失了,可是将她的照片放入装置,还是能出现她曾经生活的场景。
就在失去方位时,她转过身,空间中出现了一张桌子。上面铺了一层黑色绒布,像卡牌魔术师布置的道具。
再转过头,身后又凭空多出一把椅子。她坐下,轻轻抚摸桌上的绒布。桌上开始慢慢出现一个木制沙箱,一些微缩的塑料小人、动物、树木、车辆和房屋。白木枝伸出手指在沙子里戳了一个小坑,把一棵三角形的装饰树放在上面立住。
她环顾四周,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随后沙箱里的沙子开始流动,形成一行字。它提示宾客继续完成这个沙盘游戏。
她定定地看着那行字,眼眶泛酸。强烈悲痛在心湖投下一颗石子,拽着心脏一同沉入冰冷的水底。得知黎樊去世的消息后,她更多的其实是震惊和不解。可现在,她竟然非常思念他。
她玩过沙盘游戏,于是很快地将记忆中的场景复刻了出来。
完成后,桌子对面多了一个电视柜。一台小电视放置在上方,屏幕也许是故障了,一直闪烁着雪花。
紧接着,屏幕突然变黑,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人出现在画面中。
“看到你们过的都不太好,我很满意。”霍祈年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所以我决定破例给你一些奖励。你没有进入前十名,我也能满足你一个愿望。我的条件是,你要永远留在这里,永远困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你敢吗?”
“我要提醒你,这个空间没有任务,只有无尽的沙盘游戏。”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好。你有能耐就别让我出去。”白木枝说,“我就想知道,他兑换的愿望是什么?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给他看了这个。”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还是回到了福利院熟悉的天台。黎浔被布蒙住眼睛,前面的男孩拉着他的手,走到天台中央,他身后的男孩伸手帮他解开布条。随后天光乍现,他看见远处电线杆上停着几只麻雀。
天台上有些破旧桌椅,落了灰,静静躺着。
“我从来没来过楼顶,门一直是锁的。你们怎么找到钥匙的?”他问他们,“我们就在这里跳绳吗?”
他们只是看着他,微笑着不说话。终于,有一个孩子按耐不住激动,率先朝他扑来。于是另外几个也一个个嘻嘻哈哈地将他扑倒在地,叠罗汉似地压住他。
黎浔以为大家只是在和他玩笑打闹,直到其中一个孩子用绳子紧紧捆住了他的双手。
“你们干什么?弄痛我了!”
“松开!救命啊!”
没有人理会他的呼救。他们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他被绑住四肢,弓着背跪在水泥地上,膝盖也被磨破了。身上被不同程度地,用天台上的石子击伤,流着血汗。
在黎浔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教他毛笔字的那个大点的孩子,悄悄在不远处举起了数码摄像机。
他的表情专注而兴奋,似乎摄像机里有什么精美的宝物令他深深着迷。白木枝无法看到这个画面,但她听到了。
扬声器中传出那孩子痛苦的尖叫声和霍祈年的笑声。大火焚烧着那孩子,和他身后的破旧木头桌椅,最终他成了一具漆黑的焦尸。
听人叙述和亲眼看到这个场景,是完全不同的。白木枝慢慢站起来,却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四肢发麻,很想呕吐。躯体化症状一瞬间袭击了她。
视频又开始从头播放。
她站着没有动,过了一会儿,绕到了电视柜后方。那里竟然没有找到任何电源线,所以她可能暂时无法阻止它循环播放了。这也是霍祈年的趣味之一吧,他当时也是用这种方式折磨黎樊的吗......
她坐回桌前,将之前的沙盘造景全部推翻。
-落霞分局-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人匆忙推开了玻璃门。
前台值班民警立即上前询问:“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要报案,”岑越尚未来得及调整急促的呼吸,“落霞山庄有人失踪了。她叫白木枝,已经24小时没有联系上她了。刚刚去她家按门铃,没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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